第二五四章 校长送来的向日葵
李婉言的酒量其实并不好,她一共就喝了两杯酒——用的是那种拇指差不多的小酒杯。
但此刻却已经有些微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诶?难得的生日,怎么哭了?”莫雪遥轻轻戳了戳李婉言的胳膊,“怎么了?”
“班长大概是太高兴了吧。”
泪水从李婉言那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流下,她终于忍不住眯起了微微发酸的眼睛,蹙紧了眉头。
“怎么了?婉言。”金奶奶和蔼地问道,“想到什么事了吗?”
“……过去每年。”李婉言说完四个字,就吞了口唾液,不是饿得想吃东西,而是想把涌上来的泪水吞回去,她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才继续接着说道,“我妈妈都会给我摘向日葵回来,我也会……从里面挖出葵瓜子来,或是玩,或是吃……或是放着观赏。”
她抽了一下鼻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大家都看得出来,她想家了。
准确的说,是想妈妈了。
很多离家的孩子,或许不会怎么想念父亲,但大多都会想念自己的母亲。
而李婉言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甚至连生死都未卜。
莫雪遥的母亲固然对她很好,但再怎样也不是真正的亲生母亲。
她没有办法扑进莫雪遥母亲的怀里撒娇,也不能对莫雪遥的母亲抱怨平日里的生活。
虽然即使这样做了也没关系,但那并没有意义。
因为能给她慰藉的,只有亲生母亲。
以前的时候,也只有母亲会为她过生日。
喝了点酒的李婉言,感觉自己真的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她强撑着想要切开蛋糕分给大家,但是拿着蛋糕刀的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我来吧我来吧。”莫雪遥的母亲接过了李婉言手中的蛋糕刀,“来~大家平均分配,人人有份~”
“嘿,我活那么大,还第一次吃这种奶油蛋糕呢!”熊叔抱着白酒瓶子喝了一大口,有些微醉地说道。
不过他已经喝了一斤半的白酒了,现在看起来还算清醒,只是身体稍微有点不太协调而已。
比莫雪遥那个明明有俄罗斯血统,但喝了一斤后就已经有点站不起来的老爹强得多了。
“嗯……”李婉言这次没有逞强,她低着头,努力忍着,但声音里却还是带上了些许的哭腔,泪水如同断线了的珍珠一般落下。
就在此时,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朵完全盛开的向日葵,它比她曾经见过的都要大,每一片花瓣都是那么的饱满……
她的心跳瞬间加快了起来,然后猛然扭过头去,希望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但当看清楚对方的时候,她却再一次感到了失望。
因为捏着这朵向日葵的,是雨空高中的校长,莫空。
他西装革履,显得十分正式,身后跟着穿着一身素色长裙的医务处老师苏雨晴。
“生日快乐。”校长微笑地对她说道,“看来我没有来晚。”
“向日葵……为什么,送我这个?”李婉言任由那泪水从自己的脸上滑落,带着期盼地问道。
只有这个时候,莫雪遥才能有这样强烈的感觉——李婉言并不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她其实也只是一个相对成熟的孩子而已啊。
“听说你喜欢。”
“我从来……没和其他人说过。”
“我有渠道知道。”校长笑了笑,扭头看向莫雪遥的家长,“你好,我是雨空高中的校长。”
“校长?您好您好!”父亲有些惶恐地站了起来,用双手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右手,用力晃了晃,“不好意思,喝得稍微有点醉了。”
“没事,你坐着就好。”校长看向了莫雪遥的母亲,微笑地点了点头,“这次是来看看她最近生活得怎么样的。”
母亲顿时就领悟了校长的意思。
毕竟李婉言的情况确实很特殊,学校对她有所关照很正常。
其实本来应该是安排她住校的,但她既然执意要住在别人家里,且别人也愿意接纳的话,那么学校也不会有过多的干涉。
“谢谢校长。”李婉言的声音闷闷的,她有些无力地拿起了对方递给她的向日葵,安静地摩挲着,像是在回忆过去的许多事情。
莫雪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失神的李婉言,虽然有酒精的影响,也有睹物思人的原因。
校长站在这里,让大家都很有压力,好在他好像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没有谈及学校里的事情,只是随便说了一些生活上的话题,然后便牵着苏老师离开了。
“那是你们校长啊?结婚挺早吧,女儿都那么大了。”熊叔吃了一大口蛋糕,含混不清地说道。
他刚才就吃了不少东西,还喝了酒,没想到还能吃下一块蛋糕,这满身的肥膘果然不是白长的啊。
“那是我们校长的……女朋友啦,或者说是妻子。”莫雪遥无奈地解释道。
“靠,这么年轻,老牛吃嫩草?”
对于这一点,莫雪遥并没有发言权。
正想着的时候,身旁的花银银就倒在了她的怀里,打起了并不算响的呼噜。
竟然是醉得已经睡着了。
明明喝小半碗还凑合的,她非要再喝半碗。
超出自己酒量的限度,不喝醉才怪。
莫雪遥现在更担心的是,她会不会忽然就吐自己一身。
虽说这衣服是花银银的,但身上有呕吐物,说不准自己都会被恶心吐了的……
好在后者只是睡着了而已,并没有要吐的迹象。
虽然很想回家睡,但目前这情况,恐怕只能继续在这水果店的小房间里将就一晚了。
李婉言虽然没有醉得直接睡着,但情况也没比花银银好到哪里去。
在她起身洗漱之后,坐在椅子上就直接睡着了,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
这样炎热的天气,其实应该洗个澡才对……
最后,花银银和李婉言被放在了一张床上,而莫雪遥则打算回去睡。
主要是母亲一个人照看不好父亲,他现在已经醉得踩不动三轮车了。
大家都纷纷散去之后,水果店比平日里提前了一个小时关门。
莫雪遥负责在三轮车上照顾父亲,让他别跳下去了,而母亲则费劲地踩着三轮车,载着三人回家。
之所以还要骑着三轮车回去,是为了明天去进货的时候方便些。
不然还得骑车到水果店再换骑三轮车。
父亲后面和熊叔拼酒,又喝了半杯,这会儿已经是醉得如同一滩烂泥了。
平时的时候莫雪遥从来没觉得他这么重过,但今天他趴在三轮车上,而她拽着他手臂不让他把手伸到轮子里,就这都有点费劲。
“呕——”父亲微眯着眼睛张开嘴,骑了一路,吐了一路,莫雪遥又不能不照看他,只能强忍着。
好几次她都差点也跟着吐出来了。
“你爸以前去赌博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喝得烂醉回家。”
“打牌还喝酒?”
“不喝酒、不出老千,别人怎么打得过他?你老爸就是因为牌技太好,才总是被人联合起来欺负。”母亲没好气地说着,站起身子蹬着三轮车,“他啊,你别看他生意做得好,到了人情世故的地方,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幼稚了。”
“不至于吧。”
“这几年好多了,以前是真的傻不拉几的。”母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往旁边吐了口唾沫,“你阿舅去找他,根本叫不回来,每次都是被别人劝酒,关键是自己酒量也没好到哪里去,还非要硬装。”
“其实这酒量也还好啦……”
“那是和南方人比。”母亲拉住了手刹,将三轮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他好歹算是个俄罗斯混血,酒量那么差,长得还不高,真不知道我当年怎么看上他的!”
莫雪遥窃笑着扭过头,她可是记得以前父亲说过,当时是母亲倒追他的来着。
嗯,反正俩人都不会承认的,都是说对方倒追的自己,也不知道在较个什么劲。
“老妈,你累了吗?”
“还好。”
“要不我来吧?”
“你来?你骑得动吗?”母亲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不信任,“三轮车可是很重的,到时候你别把我们带到阴沟里去了。”
“呃……”莫雪遥听了,顿时有些心虚,“那算了……反正你还不累。”
“遥遥啊。”
“干嘛?”
“你还记得不记得这座桥。”
“怎么了?”
“你上一年级的时候,你老爹喝醉了酒,骑自行车载你回来,结果就在这桥上翻车摔了下去。”
莫雪遥抓着父亲的两只胳膊:“哦哦……记得记得!那时候这桥还没有栏杆呢!”
“你爹他就是一直都这么不靠谱。”
“哈哈,还好还好,现在不就靠谱多了吗?”
“都这个年纪了还不靠谱,那还活什么啊,岂不是越活越回去了?”母亲理所当然地说道。
“哎呀,老爹——你别往前趴了好吗,你要脑袋和地面摩擦啊?”莫雪遥费力地将父亲拽了回来,后者这会儿已经没东西吐了,正在吐着绿色的苦水,“上桥的时候我还和他说,不要上去了,我们过桥就推着走,然后他就是不信,非要载着我过桥,结果就像我说的一样,我们俩人一起掉到河里去了呗,还好有人在旁边,不然老妈你就得守寡了。”
“守寡?他那会儿死了我还巴不得呢。”母亲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哼,他这几年,也就算是赎罪!”
“咳……你这婆娘……总是……口是心非……”父亲醉醺醺地说了一句,刚才大家说的话,他貌似都听见了。
看来,也不是醉得很离谱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