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贤妻
虽然已过立秋，但还算是夏天的清晨，或者说凌晨。
五点钟。
老陈在自己的家里好好洗了个澡，睡在了那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了的主卧大床上。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安稳。
虽然只睡了四个小时，但醒来时却格外清醒。
当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家，他甚至还感觉自己像是在梦中。
厨房里悠悠地传来些许粥香，侧耳倾听，还能听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还能听到菜油在锅子里‘滋滋’作响。
对于一个家来说，这是一个最温馨的早晨。
有人做早餐的家，才有家的感觉。
最起码它不是冰冷的。
老陈用一分钟的时间极快的洗漱了一番，忽然想起来其实时间还算早，自己没必要那么赶。
他一路走到厨房前，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忙碌着。
她身上套着一件有印花的可爱围裙，厨房里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即使正在煎着什么，也没有那么浓烈的油烟味。
清新淡雅，这就是家的味道吗？
老陈在心中忍不住想着。
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意气风发，每天起来都见到妻子在做早餐，却不觉得有什么可稀奇的。
果然，人还是得等失去过了才知道珍惜啊。
原来这份普通的美好，竟是如此的珍贵。
“呀，叔叔……你醒啦？”庄莲怜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他，“那个……做了点早餐，可能不太好吃……”
“是吗？我觉得很香。”
“诶。”
“哈哈，陈程这小子真有福气啊。”老陈靠在门边大笑着，“每天都是你做早餐吗？”
“嗯，基本都是这样……其实去年我还不怎么会做饭做菜的呢……”
“愿意为他去学习这些事，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庄莲怜用力地摇了摇头，“只要他感到开心就好。”
“所以说这小子，真是太有福分了。”老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重新回到家里来住，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好像正在逐渐消散，“他呢？还不起床吗？”
“嗯，他应该要六点或者七点起床吧……其实平时我也没那么早的呢，只是听说叔叔好像很早就要去上班了，所以特地早点起来的……”
“辛苦你了，下次不用这么早，我去买着吃就好。”
“外面买的贵，而且不一定卫生。”庄莲怜认真地盯着平底锅里的煎蛋，“而且早餐也不复杂呀。”
“辛苦了。”老陈再一次说道，一个早晨，这三个字他已经重复了许多遍。
其实也是在心中对着自己妻子说的吧。
说起来，也有好久没见了，他也有些想她了。
“一家人，果然要在一起才好啊……”老陈感慨着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话，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早餐其实很朴素，就是白粥、煎荷包蛋和一份炒面而已。
炒面里面加了一点卷心菜和肉丝，用料并不复杂，看起来十分清爽。
老陈看着端上来的白粥，直接大喝了几口，然后舒爽地长出了一口气。
“哈——不错！”
“叔、叔叔……小心烫呀，刚烧好的呢。”
“没事没事，我习惯了，平时赶时间都是这么吃的。”
“还是慢点好，万一烫伤就不好了。”庄莲怜小心地笑道，“嗯……味道……怎么样？”
“很好！”老陈竖起了大拇指，“好久没尝到这么美妙的早餐了！”
“咦？真的？”
“当然是真的。”老陈对着白粥吹了吹气，“因为这才有‘家’的味道。”
正聊着，陈程就摇摇晃晃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老陈，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可乐来，‘咕噜咕噜’地倒入嘴中。
“你小子大清早的就吃可乐啊？”老陈忍不住说教道。
“阿程，不是说了不要早上就喝冰可乐的嘛。”庄莲怜小声地说道，“对胃不好呀。”
“呃，主要是觉得喝冰可乐比较爽。”陈程看起来清醒了许多，难得的没有反驳别人，而是将冰可乐放了下来。
“今天怎么起那么早呀？要吃早餐吗？”
“不了，没什么胃口。”陈程打了个嗝，走进了盥洗室里，“爸，你等下去哪个工地干活？我也一起去。”
“嗯？”老陈有些惊讶。
“我的生活费我自己赚。”陈程说着，不多时后，盥洗室里就传来了刷牙的声响。
“阿程之前也有说过，想去打工的……”
“暑假虽然快结束了，不过去历练历练也好。”老陈点了点头，“但那可是很累的，你吃得消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洗完脸的陈程走了出来，冷笑道，“呵，别太瞧不起我了。”
“行啊，到时候可别叫苦，哈哈！”
“去打工的话，一定要吃饱呢。”庄莲怜劝道，“最起码喝点粥吧？”
“是啊，等下会饿的。”
“哦……那就喝点粥吧。”
大清早的，二人就在庄莲怜的目送下出了门。
老陈站在门口穿好破布鞋，回头看了一眼庄莲怜：“碗筷就拜托了收拾了。”
“嗯，我来就好，还有……叔叔，叫我怜怜就可以了呐。”
“好。”
五点半出发，抵达工地的时候差不多六点钟。
地点是在偏向郊区的地方。
这里正在造着的是一个相对高档的小区，而老陈负责的就是贴大理石。
他在这里属于‘大工’，工资相对比较高一点。
而陈程这种没有技术的，就只能纯干苦力了，属于‘小工’。
“我要做什么？”陈程接过老陈递来的安全帽和手套，眯着眼睛问道。
如果一整天都是这个温度的话，一定是很舒服的，然而很可惜，虽然只是六点，但太阳却已经高高升起了，四周的空气中也带了几分热意。
“你去搬大理石，等下跟着这位大哥。”老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个男人，“小黄，麻烦你照顾一下我儿子了，他就和你一起搬运大理石吧。”
“行嘞，交给我吧。”那个被称作小黄的年轻人点了点头，他没有陈程高，看起来大概三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然而实际上他的年龄只有二十四岁而已。
他现在是一边给老陈当小工搬石头，一边学贴大理石，等学会贴大理石之后，就可以晋升为‘大工’了，到时候工资就会高上不少。
搬运大理石不仅需要力气，还需要技巧。
因为大理石是一整块的，很难像沙袋那样扛在肩头，也很难像砖头一样一块一块的搬。
每一块大理石都很沉重，放在手推车上时必须得要小心，避免弄坏了。
刚开始搬运几块比较小的大理石时，陈程还觉得轻松，但后面开始搬运那种五十斤起步的大理石时，他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像这么大的石头，小黄可以自己一个人搬，而陈程却不行。
为了照顾他，俩人就一起搬运石头，他只能用‘提高效率’这点来安慰下自己了。
然而事实上就是在拖后腿。
大理石中还有一百斤重的那种，这就真的需要双人合作了，每搬完一块这样大的石头，陈程都要大口的喝好多水。
早上来时买的矿泉水早就喝完了，工地上虽然有开水可以灌，但那水在夏天实在是太烫了，根本就没法入口，而且也不觉得解渴。
石头搬运到目的地后，如果是在三四层以上的高度，就得通过滑轮拉上去。
先是把大理石放在一个平台上，然后拽住另一边的绳子，一点一点的往下拉，那个平台就一点一点的往上升……
即使有滑轮组减少了所需的大部分力气，这也依然让人有些坚持不住。
最重要的是耐力和耐心。
要是着急拉快了，反而会觉得更加费劲。
这莫名的让陈程有一种升国旗的感觉。
干活的时间是格外充实的。
本来觉得还算漫长的半天，却是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吃午餐的时间了。
一直在楼上贴大理石的父亲也是满头大汗的样子，看起来不比他轻松多少。
毕竟有些大理石贴的时候，也得自己拿着的，光是拿着就累了，别说还要对准，还要自己贴上去了。
切割大理石的时候，还会制造出大量的石头粉尘，这也让老陈的喉咙不太好，即使没在工作了，也总是要清一清嗓子，朝旁边吐出一口痰来。
“呵——咳——呸！”老陈又吐了口痰，将最后一点水倒进了自己嘴里，“走了，小子，吃饭去吧！”
“哦。”陈程松了口气，跟着自己的父亲到了工地的食堂。
食堂里排了长队，但还算宽敞。
这里的饭菜价格都很便宜，可那卖相实在不敢恭维，饭用的应该是陈年老米，菜也不怎么新鲜。
很多带汤汁的菜，都是黏糊糊的一坨，要是平时的陈程，绝对不会对它们产生任何食欲。
然而现在的他实在饿得厉害，即使是这样的饭菜，也依旧吃得很香。
“今天结束之后，晚上的兼职我就不去了，得去一趟水果店，和他们说一下，不在那里住了，也得感谢感谢他们。”老陈对他说着下午的安排。
“哦。”
“怎么样，累不？”
“不累。”陈程逞强地说道。
“哈哈，看来还能坚持咯？”
“当然可以坚持，难道你觉得我就是那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陈程喝了一大口啤酒，“说起来，我这样有工资结算吗？”
“当然有的，到时候我会给你和老板说的，最起码能发些生活费，至于剩余工资，基本都得等到年底才会统一结算。”
“真麻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