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周勇的畅想
星期一的早晨，周勇坐在加长公交车的连接处，随着车身而轻轻摇晃着。
虽说星期五的时候老师们都没有布置家庭作业，只是让还没完成暑假作业的学生在双休日两天里补完。
但昨天晚上的时候，周勇还是稍微有些失眠。
其实也不算是失眠，只是大脑太过活跃了，想了太多事情，以至于明明九点钟躺下的，却到十二点了才真正睡着。
这让他十分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多看会儿电视呢，总比躺在床上睡不着浪费时间要好吧？
早上六点半，公交车上的人不多也不少，座位还有一些，但剩下的都不是一些好位置了。
比如这个车厢连接处没有窗户的位置。
“哈……哈——啊——哈——”周勇张大了嘴巴，‘啊’了半天，却没把哈欠给打出来，反而让他感觉憋闷得难受，就这样又张了一会儿嘴，他才终于舒舒服服地打出了哈欠，脸上已经满是打哈欠而造成的生理泪水了。
自从在公交车上遇到过莫雪遥后，他就经常会期待在这里再遇到她。
但那种偶遇很少，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只能想想而已。
倒也不是遇到了就要做些什么，只是单纯觉得在公交车和她偶遇，会让他这一天的心情都特别好而已。
每一个人都会畅想未来，这部分的畅想有的是对未来美好的期待，还有的则是不符合实际的胡思乱想。
正是因为生活中的平凡，所以在畅想中的自己，才会那么的不平凡吧。
这时候的周勇就在想，如果自己是一个有钱人，而且长得还帅，那是不是喜欢哪个女孩子都可以随便带回家了？
不要以为普通人不花心，他们大多数人不花心只是没这个条件而已，在心中喜欢过的女孩子可多着呢。
但无论怎么说，也只是想想而已，想是不犯法的，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暗地里喜欢过很多女孩子的人，在现实中是否也是如此。
或许可能恰恰相反也不一定呢。
毕竟只是畅想、幻想……胡思乱想而已。
“乐器乐器……要是我擅长乐器就好了。”周勇一边啃着手里的糯米饭团，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着，“老师挑选那么多擅长乐器的同学，是不是要组一个乐队啊……听蝉哥说大学里乐队挺多的……”
周勇忽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从糯米饭团里掉出来的油条，继续自言自语：“如果真的是乐队，要是我也擅长的话，不就能和莫雪遥一队了吗？嗯……然后一起演奏乐器……”
此时的他已经开始想象起自己作为一个专业的前辈，被莫雪遥请教乐理知识的场景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咧开了，而这无厘头的畅想还在继续下去。
他甚至都想好了，莫雪遥会因为他这样的魅力而被打动，然后主动向他表白，甚至想了好几种对方表白时可能出现的情况。
有害羞的，有强势的，有平静的。
当然，他也会想，让女孩子表白是不是不太好，所以也会想象一下如果是自己表白，对方会用怎样的态度来接受——
反正都是成功的，在他幻想中的世界里，自己是绝对不会失败的。
那种无敌的感觉，让他十分亢奋，也是昨天晚上失眠的罪魁祸首。
但最重要的，其实不是陷入无限的畅想里，而是从畅想中走出来的时候。
“……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下车请走人行横道线……”
抵达目的地的报站声让周勇从畅想中惊醒了过来，他手中的糯米团还剩下半个没吃，已经有些凉了。
“呼……”他怅然若失地走下站台，深吸了一口清晨凉爽的空气，忍不住看向了不远处的转角镜。
镜子里的自己是一个长相普通的男生，虽然穿着西式风格的校服，但却一点也没有优雅的气质，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傻气和土气。
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畅想中那个无敌的男人。
不由自主的，想象中的那个男人脸被替换成了雪先生的模样。
是啊……‘无所不能’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啊。
他一直都是个旁观者，而不是故事的中心。
他颓然地低下了头，苦笑了一下。
是的，真正让他睡不着觉的，就是这畅想结束后的失落。
当他发现现实中的自己和想象中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甚至是相反的时候，那种空虚感，顿时就会涌上心头，似乎也会一下子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感觉就像是一条浑浑噩噩活着的流浪狗一样。
“汪！”一条流浪狗摇着尾巴走到了周勇的身旁，冲他叫了一声，后面走来另一条狗，两条狗卿卿我我的互相嗅着对方身上的气味，然后十分亲昵地趴到一旁的草丛里去了。
这让周勇感觉自己甚至还不如一条狗。
“哈……”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重新振作精神，朝着学校走去。
校门口的小卖部才刚刚开门，玲琅满目的商品被摆了出来，感觉就像是个专售廉价商品的小超市。
只不过因为东西太多，所以会显得有些拥挤。
如果摆在外面的商品里没有自己想要的，还得走到店里去，这时候就能闻到一股不知哪儿传来的霉味了。
靠近店里的位置，正摆着一些简单的乐器，比如口琴、竖笛之类的，有些人可能会买去自己尝试着吹，虽然大部分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雨空高中的附近还有一所小学，这家杂货店偶尔也会卖东西给小学生，像这种口琴之类的，就是小学生买得比较多，因为音乐课上要用。
然而音乐老师基本都不怎么教，就是管自己吹奏，或者从乐谱这种非常枯燥的地方开始教起，大部分的孩子根本听不下去，能通过这种方式学会乐器的学生，已经算是很有音乐天赋的人了……
反正周勇就从来没学会过。
他记得自己小学时学过口琴，初中的时候又跟着学校学过竖笛。
但反正是连一首最简单的曲子都吹不出来
主要也是因为音乐课并非主要课程，学不学都无所谓，他自然就偷懒了。
而且他本身就有点五音不全，属于找不准调子的那种人。
以前吹口琴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吹，所以会直接用嘴包住，一口气吹好几个音出来。
还有学竖笛的时候，他连一个音都吹不出来……
“如果我会乐器的话，哪怕是口琴……”周勇将手插进了口袋里，悠然地畅想着，然后走上前问道，“老板，口琴怎么卖？”
“没盒子的三块，有盒子装的五块。”
“买那个有盒子装的吧。”周勇掏出了钱包，因为暑假打了工，所以还是有不少积蓄的。
买下了这个口琴时，他的心情激动非凡。
仿佛只要几天的练习，他就可以达到很高的水平，能够让人刮目相看了。
光是手里抓着盒子，他就已经开始畅想起自己编曲作词，然后惹来无数人羡慕和敬仰目光的景象了。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进了教室里，是莫雪遥的招呼声让他惊醒的。
“早啊周勇！”
“啊……早。”
周勇怀揣着有些激动地心情回到座位上，拿起口琴准备就开始练。
然后他发现……他连怎么开始吹都不知道。
“咦，周勇，你买了个新口琴，你会吹吗？”莫雪遥笑着问道，看起来不像是戏谑，只是单纯的询问。
“啊，不会。”
“哦……我也不太会，就知道该怎么吹响它。”
“哈哈……我练练。”
“嗯，反正早上的教室没人……呃，好难听的声音……”莫雪遥的话还没说完，周勇的口琴声就响了起来，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总不能出尔反尔让别人不吹吧？
于是莫雪遥只能是戴上耳机听起了音乐频道的广播。
音乐，人类最古老的语言。
在人类还没有文字之前，就有了音乐。
也是最能够传达情感的东西。
每一个国家都有属于自己风格的音乐和乐器。
不过，当这些东西被初学者拿来使用的时候，就会根本感觉不到音乐的美感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令人牙酸又头疼的感觉。
“周勇……你能别吹了吗？”今天来得也比较早的鲁程媛无奈地扭过头，对坐在斜后方的他问道，“听得我头皮发麻……”
“咳，抱歉抱歉。”确实是自己吹得太烂，他也就没有再耍宝了，而且耍宝也是得看情况的嘛，不管什么时候都耍宝开玩笑，那是没情商的表现。
“你根本就不会吧？小学的时候应该都有学的吧？”
“那时候没听课。”
“啧，不是这样吹的啊，握法也不对。”
“可能是我嘴太大了？”
“和那没关系，你要对准孔洞啊。”鲁程媛做了个示范，“嘴是要这么吹的，不是你那样吹的。”
“哦……”
“你那样简直要把口琴都吃掉了好不好？”
“咳，哈哈……”
周勇没有再吹了，他将口琴收了起来，准备等回家的时候再慢慢练习，这样在这里打扰到别人也确实不好。
虽然他脸上笑呵呵的，但心中却是十分的低落。
因为这和想象中的自己并不一样。
想象中的他，是一下子就能学会的，应该是被人惊叹，而不是被人嫌弃。
这大概才是大多数普通人会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最真实的苦涩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