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翻土
“啊啾！”莫雪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至于刚才做了什么梦，在喷嚏被打响的那个瞬间就彻底遗忘了。
她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再仔细一摸，发现被褥都被花银银给抢走了，这会儿正抱着被褥使劲蹭着，似乎是在梦中把那个给当做她了。
秋日乡村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幸好花银银是天快亮了的时候才把被褥抢走，不然莫雪遥非得感冒不可。
就算现在这样，也觉得鼻子有些痒痒的，咽下口水的时候喉咙也有些隐隐作痛。
“银银——”莫雪遥揪住了她的脸蛋，一下子把被褥给夺了回来，“你好歹把你自己的被子带上来啊！”
“唔姆唔姆，小遥遥好吃……”
“……”莫雪遥看着还没睡醒的她，气得直接将被褥都蒙在了她的脸上，直到后者终于被窒息感吓醒时才松手。
“呼呼呼……什么嘛……小遥遥，干嘛啦！”
“你还好意思问。”莫雪遥白了她一眼，“晚上爬我床上来就不说了，你还抢我被子，我感觉我都快要感冒了你知道——啊啊——啊啾！”
正说着，莫雪遥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感觉都快要把自己的心脏给呛出去了。
血液仿佛在上一秒被抽干，等喷嚏结束后才又回流到了她的身体里。
“诶嘿，刚才做了个好梦哟，我咬住小遥遥的时候，小遥遥一下子就变得很大很大，让我一下子都没法呼吸了。”
“哈？哈？什么啊？咬住什么啊！？”莫雪遥捂住了额头，“你都做了什么糟糕的梦啊！”
“什么呀，我是说咬住小遥遥手臂的时候呀，一下子小遥遥就变成了巨人，然后我又松不开嘴，就感觉快要被憋死了。”
“那是因为我之前用被子蒙住了你的脸……”
“好哇，小遥遥想谋杀亲夫！”
“一，是你自己活该，二，你又不是亲夫！”
“什么嘛，没结过婚就不算丈夫了吗！实在不行我当妻子也可以嘛。”
莫雪遥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的脸蛋，算是对她油嘴滑舌的反击。
毕竟真要论嘴皮子上的利索，那她肯定是说不过花银银的。
“哎呀呀，起床啦起床啦！”花银银立马踩着梯子爬了下去，她身上穿着的睡衣松松垮垮的，纽扣都已经崩开了好几颗。
得亏莫雪遥完全不在意这种事，要换了其他女孩子来，恐怕都要因自卑而心生嫉妒咯！
“起床吧。”李婉言也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虽然语气如往常一样平淡，但刚睁开的眼睛没一会儿后就又闭上了。
“噗，婉言竟然坐着睡着了？”莫雪遥偷笑道。
“真的？诶？真的！”
“没有睡着。”李婉言猛然睁开了双眸，刚精神没几秒钟，语气就又软了下来，“只是有点困……”
“起床咯起床咯——”门外传来了叶雯的声音，她已经开始挨个敲门叫醒学生们了。
学农基地很快就再一次变得喧闹起来。
学农虽然不像军训时要六点甚至五点半起床，但起码也得在七点钟之前起来。
算上洗漱的时间，一般来说提早半个小时总不会有错的。
洗漱完后，三人就一同下了楼。
因为今天要干农活，所以大家都穿上早已准备好了的旧衣服。
免得把衣服弄脏了之后还洗不干净。
昨天很多人穿着新衣服，那纯属是意外。
谁知道刚抵达的第一天就要开始干农活了嘛，就算是上次军训，第一天都是会被用来休息的啊。
公寓的门口摆了几张桌子，在这里就可以领取到早餐。
没有食堂和桌椅，想吃早餐要么回房间，要么就在外面解决了。
起得迟了的学生，可能就得跟着队伍边走边吃了。
早饭是白面馒头、咸鸭蛋和小米粥，盛粥的碗在用完后是要回收的。
如果不喜欢这种的，也可以去拿烧饼油条吃。
但反正……就是没有什么肉。
“诶，今天又没有肉呢，我早上一般都要吃培根荷包蛋还有牛奶的……”花银银鼓着腮帮，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说道，“可恶，我感觉已经好久没吃到肉啦！”
“昨天晚上不是吃过了吗！”莫雪遥白了她一眼，“就一个晚上而已吧，而且早上吃不吃肉都无所谓吧。”
“哼……小米粥不好喝，没味道。”
“噫，太挑剔了吧你，你看婉言都快吃完了。”
“我要看看小卖部有没有牛奶卖的，可恶，学校好抠门！”
莫雪遥斜睨了她一眼：“我觉得学校应该是有钱的，只是故意让我们这样吃，体验一下农民的生活而已吧？而且我觉得我们吃得应该比农民要好呢。”
“体验没必要这么到位吧……我要牛奶，我要培根，我要荷包蛋……”
“咸鸭蛋不行吗？”
“太咸惹。”
“挑食的银银。”莫雪遥决定不理她了。
当然，最后她还是把食物给消灭了，毕竟再怎么抱怨，肚子还是得填饱的嘛。
每个班级的人开始逐渐聚在一起，在班主任清点人数之后，开始了新一天的学农生活。
今天指导员带他们来到的是一片刚收完稻谷的田地，田边上放着好几个大麻袋，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乡音浓厚的指导员依旧努力用尽可能标准的普通话大喊道：“同学们，到这边来，今天我们要准备种冬天的……油菜花！”
“冬天还要种菜吗？”高缘疑惑地问道，虽然他干起活来老偷懒，但在讲解的时候却总会走得特别前面，不时向大伯提出些问题，活跃活跃气氛。
“当然，每一个季节都不能浪费，冬天我们就种冬油菜花，这种油菜花。”大叔顿了一下，好像忘词了，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半晌才接着说道，“就是可以榨油，除此之外，还可以用来做来年稻谷的肥基，就是把除了油菜籽之外的其他部分都埋到土里，可以让泥土变得更加肥沃。”
然后他又走到了田边麻袋前：“这些都是草木灰，是灶台做饭时剩下来的灰烬，然后这里还不够哩，我们得把那些晒干的稻谷杆、麦秆、杂草拿来在田里烧掉，然后用锄子把它们埋起来……我们先直接开始做吧！”
“要烧东西吗？”
“对，要烧。”
“哦——！”不少人兴奋了起来。
惧怕火焰本应该是生物的天性，但有不少人却很喜欢玩火，听到能烧火了，一个个都期待了起来。
在指导员大伯的安排下，几个人随意地组成一个小组，然后把麦秆、稻谷杆什么的搬到这块田的中间来，准备一起焚烧。
“大伯，可以我来点吗？”高缘跃跃欲试地问道。
“可以、可以。”大伯笑着将火柴递给了他。
高缘一连打了两三根才终于点着，然后将火柴丢了进去，零星的火光逐渐融汇在一起，熊熊燃烧了起来。
大伯那张粗糙的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像是看到了来年又一次的丰收。
他弯下腰，捡了一根在燃烧的麦秆点燃了自己嘴里的香烟，长出了口气：“哈哈，现在的这个时代，真的很好啊，你们这帮小芽儿们，要好好珍惜啊！”
为了避免火烧到人身上，大伯让学生们都退到了田埂上，然后就看着那一大团火越烧越小，直到几乎彻底熄灭为止。
“你们知道吗？打过仗的地方，都很适合种田。”大伯既幽默又认真地说道，“因为那些炮弹啊，把这地犁了一遍又一遍，比人工翻土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还有不少人死在这里，尸骨就埋在了地下，那土地可是肥沃滴很，我爹说啊，这抗战刚结束的那会儿啊，我们种地的农民，随便挖几下地，就会有一具尸体，当时挖到白骨那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哦——”
“这……这样的地敢种吗？那可是从尸体上长出来的粮食啊。”莫雪遥嘟哝道。
“当然敢，为什么不敢啊？”大伯的耳朵很灵，他听了就大笑了起来，“那块地里，有敌人的尸体，也有我们自己人的尸体，但总之，他们都会被变成这片大地的肥料……”
莫雪遥觉得这里用‘养料’来形容或许会更好一些，但是要纠正大伯的用词，那就未免显得太过较真了。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还是要还给后来人的。”李婉言低语着，似乎有些感慨。
“咱们的先烈啊，他们死了之后，还对我们有很多贡献，这就是其中之一！”大伯却是一点也不觉得沮丧，“他们杀了敌人，能给庄稼提供肥料，他们战死沙场，也能给庄稼提供肥料……”
或许，中国的农民才是真正的务实主义者呢。
莫雪遥悠悠地想道。
一切事物都有它们的价值，不必活在过去的哀伤中，只要能感谢他们带来的友好就可以——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带来的。
“好咯，咱们把火熄了，然后开始翻土，来，动工！干活咯！”大伯跳下了田埂，冲坐在上面的学生们大喊道。
下面有摆着大锄头和小锄头，大锄头一般是男生拿，小锄头则是女生们拿。
大锄头可是很沉的，光是拿着就很累了，如果是力气不够大的男生，恐怕都没法挥着它们干活。
额头上贴着一块创可贴的黄语惜也抱起了一个大锄头，但是却十分勉强，一摇一晃地走了没几步路，就累得蹲在地上直喘气了。
“小惜？身体好点了吗？唔……你的额头……？”三花瞳珏终于找到了他，“刚才你在哪里呀，一直没看到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