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在你身边一整夜
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初冬般的凉意。
只穿了短袖的莫雪遥冻得有些哆嗦，病房里安装的是中央空调，但显然这会儿还没有到开空调的时候。
所以也只能忍受这份凉意了。
仔细想想，她住院那会儿的条件可真是好，不仅是独立的病房，而且还安装了独立的挂式空调。
李婉言听着磁带机里的歌声又睡着了。
莫雪遥怕明天这粥就不好喝了，便打开了保温餐盒，餐具放在专门的隔层里，青菜蘑菇粥还是热腾腾的，甚至有些烫嘴，就像是刚煮好的一样。
一碗暖呼呼的粥下肚，也让她感觉暖和了不少。
她用母亲带过来的盥洗用具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赤着脚躺在了椅子上。
这是一张可以放下来的折叠长椅，对于普通的成年人来说，可能有些窄和短了，但对于莫雪遥而言却是正好。
这大概就是身材娇小的好处了。
椅子是向医院借来的，身上的毛毯则是从水果店里拿来的——平时老爸睡午觉时盖的。
宽大的毛毯可以将浑身包裹住，如同睡袋一般，让一点风都透不进来——虽说窗户已经关上了，但屋子里总还是会有不知哪里吹来的风。
“呼咻……”她就像只小猫一样蜷缩起了身子，特意用小脚卷了卷被褥，因为全身上下就这个地方最容易冷了。
特别是睡相差的时候，很容易伸出去。
一整天的疲倦，也让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她看到那辆卡车直直地撞了过来，将李婉言顶在墙上，又压在了轮子下，活生生地变成了一滩会蠕动的血肉。
一颗眼珠滚落到了她的脚边，似乎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啊唔！”莫雪遥被吓得惊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她慌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病床，想要确认那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做噩梦了吗。”
“呼……婉言，你醒了？快天亮了吗？”莫雪遥挠了挠头，看向了窗外仍旧漆黑的天空，“做了一个噩梦，现在感觉浑身都是冰凉的。”
“什么样的梦？”李婉言微微扭过头来，用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眸看着她。
“啊……还是不去想比较好，大概就是，你被撞死了的梦。”
“只是梦而已。”她抿嘴微笑道。
“嗯，幸好只是梦而已啊……婉言，你知道平行世界的学说吗？”
“听说过。”
“有人说，梦就是平行世界的表现，如果梦里发生了现实中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那么就说明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中发生了……幸好我不在那个世界里。”莫雪遥庆幸地笑了起来，“呼，时间还早吧？”
“不太清楚几点。”
“唔，我看看。”莫雪遥将自己那个袖珍的小闹钟从床头柜上拿了起来，对着窗外的灯光看了看时间，“四点……”
“遥遥再睡一会儿吧。”
“唔……睡不着了。”她揉了揉眼睛，尴尬地笑道，“我怕睡着了又做噩梦，你呢？不再多睡一会儿吗？”
“不困。”李婉言看起来确实十分清醒的样子，毕竟一口气睡了那么长时间，没有睡意也很正常。
“婉言有做什么梦吗？”
“有做。”
“还记得吗？”
“嗯，都是一些过去的事。”李婉言的双眸中，有眼波流转，“忽然发现，我和遥遥很早就认识了。”
“咦？是吗？什么时候啊？”
李婉言只是笑，却无论莫雪遥怎么问，都不告诉她。
或许，什么欣喜都比不过死里逃生和有惊无险吧。
即使已是昨天的事情了，莫雪遥现在想起来，也感觉像是一场梦。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像是无比拙劣的作者不想写故事了，要用这种方式结束一切一样。
但后面的幸运，却又像是有人将那拙劣的作者打趴在了地上，将可能发生的结果修改了一样。
不过实际上，人生的意外确实比小说里都要突然得多。
在小说中，如果发生意外而导致了角色的死亡，那么这就会被人认为是一本拙劣的小说。
而在现实中，那就成了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最多也只能哭喊几句老天不公而已。
无论如何，大家都还在，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呼，算了，我也起床吧。”莫雪遥刚掀开毛毯，就被冻得直哆嗦，虽然最后还是爬了起来，但坐在李婉言身边的时候，还是得裹着毛毯才行。
“银银怎么样了。”
“她啊，没事，和我一样，擦伤而已，昨天已经回去了。”
“今天是十月十号吧。”
“九号啊……对对，是十号，我忘了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傻乎乎地挠了挠头，“明天就又要上学了。”
“嗯。”
李婉言轻轻点了点头，二人互相望着，很久都没有说话，而莫雪遥中途则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窗外。
“天快亮了。”她打断了这并不尴尬的沉默。
“看不到。”
“咦，婉言竟然想看吗？好吧，我帮你把床板摇上来……”
从昨天的傍晚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明，莫雪遥一直都在……
都在她的身边。
从住院部的楼上往外看去，并没有太多的遮挡物。
后面是一片低矮的楼房，虽然不能看到地平线，但也可以看到朝阳从下方缓缓地升起。
夜空的朦胧被淡金色的阳光破除，城市的夜幕被挥去，初生的太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将这灿烂的光辉撒向整座城市。
莫雪遥沐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上天派来的使者。
对于李婉言而言，或许她就是自己的光。
城市也从沉睡中苏醒，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医院的楼下，又有救护车开了进来，也有不同的病人家属在空地上互相交谈。
还有人早早地去了食堂，端着打来的早餐往回走去。
打着哈欠的护士小姐抱着换下来的护士服朝家里走去——她们是上夜班的，白天的时间就交给其他人了。
走廊里的脚步声逐渐变得密集——有更多的人醒来了。
“呼，阳光好暖和，好舒服，没太阳真是要冻死人了啊——这天气。”莫雪遥张开了双臂，像是要拥抱太阳。
“嗯。”
“婉言要不要晒一下太阳？我把你推到窗边来吧？”
“不用，这样待会儿也能晒到的。”
“嗯——呃嘿呀——！”莫雪遥将放在床头柜上的快餐拿了起来，这是昨天买给李婉言吃的，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吃，并且今天她恐怕也吃不了这种食物，“我去问一下护士有没有东西可以热一下的，丢了总觉得有点浪费。”
“好……呃……”
“是要上厕所了？”
“嗯。”
“直说就好了嘛，婉言也会害羞啊？”
李婉言责怪地看了她一眼：“难道在遥遥眼中，我是不会害羞的吗。”
“嘛，总觉得婉言的内心很强大，根本不会有害羞或者害怕这种情绪的吧？”
“……”李婉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笑了笑，欲言又止。
“好咯，快上吧，我在门口，有事儿叫我。”
“嗯。”
等一切解决完后，莫雪遥就端着餐盒出了门，病房里一下子就变得冷清了起来。
当她回来的时候，是和母亲一起的。
“干娘，早安。”
“嗯嗯，言言就好好躺着嘛，现在有没有饿？”
“还好。”
“待会儿饿了就吃吧，按照医生说的，给你熬了鸡蛋粥，没怎么放盐，可能会有点淡。”母亲说着，将另一个保温餐盒放在了床头柜上，又把昨天拿来的那个拎在了手中。
“谢谢干娘。”
“不用客气的啦，我都已经把你当女儿看待了，做妈的人照顾女儿，那不是应该的事情吗？”平时很收敛地表达着自己情感的母亲，今天难得的坦率，“遥遥，昨天睡好了吗？你要回去睡一觉吗？”
“不用，今天还是休息，再陪婉言一天吧，明天就又要上学了。”莫雪遥捧起自己找护士用微波炉热过的快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婉言没饿吗？”
“有一点。”
“噗，哈哈，不会是看我吃饿了吧？”
“或许？”李婉言难得调皮，轻轻眨了眨眼睛，“遥遥喂我吗？”
“行啊，嗯，等我吃完……”
母亲来，当然不是只送一顿早餐就好了的，她还忙着喊来护士，让她仔细检查一下李婉言此时的状况，而后又换了绷带和药物，确定伤口已经稳定下来，且有所好转后才离开。
临走之前，她站在门口，一只手撑着门框，温柔地问道：“中午想吃点什么？”
“啊，辣椒炒肉！”
“你想和言言分开吃吗？”母亲说着反话，其实就是嫌弃莫雪遥，觉得给她单独做一份太麻烦。
“不行啊！不能给我单独做一份吗！”
“想得美。”
“到底谁是亲女儿啊！”莫雪遥大嚷了起来，“算了算了，那你自己做呗，还问我干嘛。”
“可以给你带些点心。”
“啊，那我要吃金奶奶那卖的肉松面包！”
“好，给你带，牛奶要不要喝？”
“要喝！”
“那你要乖乖地照顾言言哦。”
“没问题啦，你不说我也会照顾的嘛！”莫雪遥用力拍了拍已经有些料了的胸脯，拿起了一旁的保温餐盒，“来，婉言，我喂你吃早餐。”
“好。”
“张开嘴，啊——”莫雪遥就像是在喂小孩子一样，用勺子舀了一勺鸡蛋粥，还故意吹了吹凉，这才凑到了她的嘴边。
李婉言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还是莫雪遥第一次见到笑得花枝乱颤的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