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烦恼送葬曲
“呼唔……”莫雪遥捧着自己的茶杯，轻轻吐了一口热气。
杯里漂浮着淡绿色的半透明液体，看起来却并不浑浊，反而十分清澈。
这是松针茶，墨家俩姐妹从山上摘来后晒干，带到学校里来的。
大家喝的时候一般是把它丢进茶壶里和水一起烧开，然后再倒进自己的杯子里，这样味道就不会太涩了。
窗外天空中刚被照亮没多久，几朵云彩在风儿调皮的手中慢慢变换着形状。
“咔哒。”乐队教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王佳乐背着贝斯包，一边打哈欠一边走了进来。
“早啊，乐乐。”
“早……”王佳乐揉了揉眼睛，看起来还没睡醒的样子，摇摇晃晃地将贝斯放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莫雪遥面前。
“喝茶吗？”
“喝吧……”
于是莫雪遥就拿起了倒扣在桌上的杯子，上面有一堆星星贴纸，这个就是王佳乐的。
事实上大家的杯子也都被她贴上了贴纸，只不过形状和她杯子上的不同而已，虽然很幼稚，但好歹也有优点——最起码这堆一模一样的茶杯不用怕分不出是谁的了。
“咕噜噜——”她提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三分之二的茶水，然后端到了王佳乐的面前，但后者却只是捧着杯子取暖而并不喝。
“今天怎么这么早啊？难道看错时间了？”
“没有啦。”她说着，又捂着嘴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然后小小地抿了一口茶水，“三点钟就醒了，一直睡不着，就干脆早点来了，但是坐了一段车，反倒困了。”
“别人是失眠到三点才睡着，你是到三点钟醒来，然后失眠了？”莫雪遥打趣道，“做噩梦了还是做春梦了啊？”
“小遥最近越来越像银银了。”王佳乐托着腮帮揶揄道。
深秋的凉风吹进屋内，打了个回旋又转了出去，顺便把一片枯叶留在了窗台前。
“哪有，我比她正经多了！”
“嘛……”王佳乐没有接话，沉默了几分钟后才微笑着说道，“我分手啦。”
“啊……真的分了？”
“是呀。”
“噫，乐乐好冷血，说分就分了。”
“因为没感觉嘛！所以……还不如早点分啦。”
“可是这么久下来，就算是一条狗，也有感情了吧？”
“不一样的，我说的感情是……没有恋爱的感情。”
“这样啊……”莫雪遥挠了挠头，“我没谈过恋爱，所以不太清楚，但如果在一起时很舒服的话，那就继续在一起好了啊？”
“也不是特别舒服吧？就是感觉很一般，大概是朋友的那种关系？”王佳乐捧着茶杯坐到了莫雪遥身边，“简单说，就是有他没他都一样的感觉，对于我来说，还是更想和闺蜜们在一起呢。”
“等等，乐乐，你该不会和银银一样，喜欢女孩子吧？”
“噗，什么呀~不会的啦。”
“咳，我也是开玩笑而已。”莫雪遥帮她往好的方向去想，“不过也好，最起码以后他不会来找你了，这样时间都可以自己随意分配。”
“是这么说嘛，昨天我还有点难过的，不过今天就觉得轻松多了。”
“冷血的女人，啧啧。”
“才不是啦！”
“聊什么呐，这么开心？”花银银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
嗯，不对，她不管什么时候出现，都不合时宜。
“喂，你们俩那嫌弃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啦！”她不满地撇了撇嘴，“说起来，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再添一首歌了？”
“你终于觉得腻了吗？”莫雪遥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每天练这个歌，我的耳朵都快练出老茧来了啊！”
“什么呀，不就是为了照顾你们嘛，怕你们练不好，再说了，一个月算什么，一首歌练三年的都有呢！”花银银将草稿本拿了出来，翻到了最新的一页，“喏，我昨天写了个谱子，还在想该怎么填词呢。”
“嗯……这个五线谱……”
“小遥遥你该不会还看不懂吧？”
“都多久了啊！我有那么蠢吗？”莫雪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肯定看得懂……呃，大部分的！”
“节奏感很强诶。”王佳乐已经在心中按照谱子默唱了起来，“但好像节奏慢了点？加快一点更好吧？”
“这个是为了照顾莜莜，因为她是新手嘛，而这首歌是以鼓手为主导的，要是太难了的话，她可没那么容易练熟呢，而且到时候表演也容易出错，所以慢一点比较好。”
“哒——哒哒哒——哒……”莫雪遥在桌子上打着节拍，右腿也跟着一抖一抖的，“这算是摇滚吗？”
“不太算吧？嗯……应该算是轻摇滚？”
“总之，快点想歌词吧！”
“嗯……远处的天空中……”
“不行不行，不能太文艺。”花银银立马就否决了，“稍微朴素一点吧？或者说，口语化一点？”
“要不加上几句英文吧？”王佳乐提议道。
“也行，但是要怎么加呢……？”
“嗯……”三人一瞬间就陷入了沉思。
就这么一直等到另外两人也来了。
“怎么了？都在模仿思考者吗？”雪先生笑着调侃道，在莫雪遥的对面坐了下来。
“好像被石化了一样诶。”墨竹莜在花银银的眼前晃了晃，但后者却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在想歌词呢，小雪快来一起想。”莫雪遥指了指桌上的乐谱。
“为什么没算上我呀！”墨竹莜鼓着腮帮，装作生气的样子，“万一我也能作出词来呢？”
“……每次作词的时候，莜莜除了发牢骚和偷懒，就几乎没干过其他事儿吧？”王佳乐无奈地看向她。
“啊！有了！！”花银银突然一拍掌心，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想到了？”
“就叫烦恼送葬曲吧！让烦恼统统消失不见！”花银银越想越对，干脆就在纸上写了起来，“高潮部分可以让雪先生负责吹唢呐！嗯嗯，就是这样，我果然是个天才！”
大家都围在了花银银身旁，看着她在本子上迅速地写出歌词来。
这可真是思如泉涌，写字的笔都不带停的。
「成长的途中，生活总是不太轻松。
「思绪天马行空，烦恼挡在路中。
「一次又一次品尝到跌倒的疼痛。
「呼呀——
「这样的烦恼，那样的烦恼，困扰着我们~
「但是~有了烦恼也不用怕！
「将烦恼收起，装进盒里。
「然后——我们就唱着蹦着跳着抬着，送它入土~
「不要慌张，将烦恼埋葬，再站在它的坟前高唱——
「再见啦我的成长烦恼，今天就送你到黄泉投胎~
「假如你还要回到我身边，就把自己变成快乐~
「再见啦我的人生磨难，今天就送你到黄泉投胎~
「假如你还要回到我身边，就变成我脚下的——坦途！！」
一气呵成之后，花银银就像是在下雪的冬天里洗了个热水澡一样舒爽，她的小脸红扑扑的，似乎正冒着热气：“怎么样！这首的歌词！”
“怎么说呢……这个歌词……”莫雪遥捂住了额头，“确实很有你的风格啊……”
“这种歌词学校真的会允许我们唱吗？”王佳乐提出了质疑。
“放心放心，校长可是很开明的！”
“还好不用我唱……”墨竹莜长出了一口气，嘟哝着说道。
唯独雪先生感觉很满意：“这不是挺好的吗？就这首歌词吧。”
“是吧！”花银银兴奋地撞了一下雪先生的胸口，“果然还是小雪懂我啊！”
“……小雪，下一首歌还是你来作词吧。”莫雪遥幽幽地说道。
花银银张牙舞爪地从背后抱住了她：“小遥遥又嫌弃我！”
“嫌弃你不是日常工作吗？”
“噫——！好了，我决定了，我们现在就来练这首歌！”
“咳嗯……我感觉之前的那首我还没练熟……”墨竹莜窜到了自己的架子鼓前坐下，“来吧，《落叶就像薯片》！”
“不行！就来这首《烦恼送葬曲》！”
“可是我没有谱子呀？诶嘿。”
“放心，我给你们每人都写了谱子！看不懂的地方就问我！”
“咿呀——不要——”
明明之前大家都还觉得练那一首歌很腻味了，但现在真的要练新歌，反倒是想偷懒了。
大概是因为刚开始练习的那段时间实在太过痛苦了吧……
不多时，508的乐队教室里就响起了时断时续的乐曲声，和楼下那些连贯的乐声格格不入。
“今天就送你到黄泉投胎——！”花银银甚至对着话筒唱了起来，声音传遍了整个校园，刚进学校的学生们都愣愣地往实验楼望去，想要知道这是哪个班的学生，在唱如此有个性的歌曲。
“银银你干嘛那么大声呀！”随后，是王佳乐那带着几分尴尬的惊呼声。
“噗，别闹了，先别唱！先练乐器！”这是莫雪遥的，而后又传来了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更加有穿透力的唢呐响了起来。
站在校门口的吕伯伦有些恍惚，甚至产生了自己要被下葬了的错觉。
悲怆的唢呐调子一转，忽然就变得高昂了起来，从头七变成了婚礼现场……
“快点把话筒拿开……小雪的唢呐太响了！”
“我来我来！”
然后，就又是一阵吵闹的声响。
吕伯伦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然后使劲地挠了挠头。
王佳乐也在练习着，女孩子们似乎玩闹得很开心。
但是，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