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茶离和路边茶摊
杭州边缘地带，这里原本是一座小镇，近年来虽已划入市区范围，但还尚未进行太多的开发，只是重新梳理了一下电网而已。
小镇颇有几分古风，道路是新由水泥浇筑的，但并未拓宽，仅够一辆车通行的。
倘若另一头也有车开来，那就必须得有一辆车退到路口处，才能让另一辆通过。
好在这镇中小道上也不怎么会有车开过，驶来的车辆基本都停在外面新建的大广场上了。
走进这四通八达的小道，容易让人迷路，茶离转了半天没有转出去，干脆就在一家只在电视里曾看见过的茶摊前坐下，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殷勤地走了过来问道：“客人，要点什么？”
“咦，你是店小二吗？”
“哈哈，既是店小二，又是老板。”那中年男人甩了一下挂在肩头的毛巾，“这年头已经没有啥店小二咯。”
“镇上人确实不多呢。”茶离歪着头看了看外面，“不过也不算太冷清。”
“二三十年前这里才热闹，那时候我才十来岁……”好像每一个大人，说到过去的事情时，总会变得滔滔不绝起来，仿佛有许多话可说，有许多回忆可想似的，好在老板没忘了这是自己的生意上门，说了几句就止住了，“近年来又好些了，听说过个几年这里也要拆了，建那些高楼大夏……”
“大厦。”茶离轻轻咳嗽了一声。
“哦，大厦，哈哈，我没啥文化，也就会记记账而已。”老板大笑道，“到时候这里就会又热闹起来了，指不定能变成一个新中心呢！”
“到时候你还开店吗？”
“开啥店啊，拿了赔来的钱去买些店铺，然后租出去，每个月收收房租不舒服吗？”老板大笑道，“小姑娘，你要茶还是酒？”
“茶就好，有什么茶？”
“有龙井、铁观音、大麦茶，还有咱们当地的土茶叶，建议你选本地茶叶，便宜又好喝，味道不比龙井差多少！”
“那就土茶叶吧。”
“要点小菜不？”
“还有小菜？”
“那当然，茶铺肯定不能只喝茶啊。”
茶离想到了孔乙己里的酒店，眼珠子转了转，便说道：“那……来一碟茴香豆？”
“好，肉要不？”
“有什么肉？”
“烧鸡、烧鸭、烧鹅、卤牛肉，就这些。”
“烧鸡……一整只我吃不下吧。”
“你可以来一只鸡腿，或者来半只。”
“嗯……就来个鸡腿吧。”
“好嘞！”老板立马回到柜台后的厨房里忙碌去了。
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花不了多少时间。
很快，茶、茴香豆和一只烧鸡腿都被端了上来。
烧鸡是一种油炸过后再卤的食物，有一点酥脆，在南方的烧鸡，总体口感也偏甜一些，颇有几分糖醋里脊的感觉。
这路边的茶摊并不大，有一部分桌椅得摆在街边才能放得下，车子开过这里时，又得稍稍绕一下才能通过。
茶离悠闲地抿了一口清茶，看到有还穿着单衣的壮汉扛着一大袋米走过。
小镇毕竟距离城市很近，所以也并非所有的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
相比起那些只剩下老人的小镇，这里其实也算是热闹的了。
忽然，茶离看到了一个熟人从远处走来，手里捏着个糖葫芦正悠闲地吃着。
“小雪！”茶离高喊了一声，后者这才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雪先生身上时，让人感到格外有趣。
很快，他就看到了坐在茶摊前喝茶的茶离，茫然又变成了微笑，一身白衣黑裤的他走了过来，又将伞收起放在了一旁。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茶离饶有兴致地问着，又把老板喊了过来，“老板，再来一杯茶。”
“出来逛逛而已。”
“下着雨呢。”
“更有意境。”
“英雄所见略同！”茶离轻笑道，“你也一个人出来的吗？”
“是的。”雪先生看着老板将和茶离一样的茶端到自己面前，便忍不住笑道：“茶离喝茶。”
“干嘛？”
“很有趣。”
“因为名字吗？”
“嗯。”雪先生抿了一口清茶，也不见外，从旁边的筷子篓里拿了一双筷子就夹起一颗茴香豆来，“乡间风情，真是不错。”
“是呀。”茶离想翘一个二郎腿，但发现自己的牛仔裤似乎‘缩水’了，翘二郎腿就会显得裤子很紧，让人很不舒服，于是就又放了下来。
“这位客人要来点吃的不？”老板在旁边殷切地问道。
“那就再来个烧鸡腿吧。”
“哈哈，客人，真不巧，已经没鸡腿了。”
“卤牛肉可有？”雪先生文绉绉地问道，坐在他对面的茶离忍不住想笑。
“自然是有的。”老板还十分应景地回答了一句，“哈哈哈，和拍古装剧似的，多少卤牛肉？”
“来个半斤吧。”
“好嘞！”老板高兴得嘴巴都笑歪了，“其实最近已经很少有人点卤牛肉了，就算要点，也不会点半斤那么多，我一般每天也就卤个两斤牛肉而已。”
“为什么？”茶离有些好奇。
“牛肉太贵啦！而且还在涨价呢！有吃牛肉的钱，还不如来一整只烧鸡，便宜又管饱！”老板在后厨大声回应着，很快就端了一碟卤牛肉出来。
如此古镇，让人感觉像是置身于水浒传中的年代一般，茶离忍不住想到了鲁智深要酒和肉时的话来。
雪先生坐着品茶，时不时吃上一片切得薄薄的牛肉，不得不说，店家的刀工也确实很好。
之前还安静的街道上，这会儿忽然多了许多人，各个打着伞，穿着西装，最前头的人自己还不用打伞，被其他人前拥后簇着，打破了小镇的宁静，显得和这里的风景格格不入。
“这些人是干嘛的？”茶离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道。
“是来视察的领导，准备对未来进行规划的。”老板搬了个大铁盆出来，里面装了许多还冒着热气的炉灰，“下雨天冷不？来烤一烤取暖吧。”
“唔，这个好。”茶离立马把双脚放在了铁盆的两边。
这铁盆四周都有很宽的，可以用来踩脚的位置，而且铁盆特别沉重，也无需担心会把它给踩翻了。
雪先生饶有兴致地看着街外走过的领导们，听着他们的高谈阔论。
有价值的话不多，基本都在奉承着呢！
这会儿他们停了下来，领导就站在茶摊的隔壁。
“这里留着也不错，留几条街，做古风小镇，到时候弄成旅游开发区。”
“这个点子好！很有远见！”
“是啊，到时候还能增加经济收入。”
“不愧是……”
一行人又渐渐远去了。
茶离翻了个白眼：“啧，真恶心。”
“哈哈，怎么了？”雪先生咧开嘴笑道，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阿谀奉承啊。”
“哪里都是这样的。”
“人和人之间就不能坦诚一点吗？”没等雪先生回答，茶离就又说道，“虽然我也知道不能，但还是感觉有点受不了。”
雪先生闭上了刚想张开的嘴，笑着又夹了一颗茴香豆。
雨下得不大，细细蒙蒙的，像是雾一般。
几个不知谁家的小孩正到处乱跑着，有个小男孩儿‘噗通’一声跌入了水坑中，却也没有哭，反而大笑着又跟上了自己的朋友，只是那满身的泥泞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泥娃娃似的了。
茶离和雪先生俩人都看得出神，半天没有说话。
一直到街上又空了起来、又没有人路过了之后，才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小雪是城里长大的吗？”
“嗯，但我以前暑假和寒假经常会回乡下过。”
“我家就在城里，无论是外婆家还是老家，都是城里的。”茶离托着腮帮问道，“冬天的时候回乡下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吗？”
“可以抓鸟，就和鲁迅书里写的一样。”
“哈哈！”老板大笑着凑了过来，“我小时候可喜欢扣鸟了！搞个竹篮，然后放点稻谷壳就行，那鸟飞过来的时候一拉，嘿，到时候就能吃鸟肉了！”
“鸟肉好吃吗？”茶离很好奇，“和鸡肉味道有区别吗？”
“差不多，但比鸡肉要紧实些，骨头比较多，肉比较少。”
“那有什么好吃的。”
“那时候能吃的肉不多啊！”老板笑着摇了摇头，“哪像现在这样日子好啊，想吃啥就吃啥，像我们这江南一带，只要别想吃很多，餐餐有肉那都不成问题咯！”
“我没尝过鸟肉。”雪先生轻笑道，“我只是喜欢抓那些看起来漂亮的鸟，小时候想养它们，但发现大多数都是养不了的。”
“那肯定，野鸟基本都没法养的，你喂它们吃它们都不吃的。”老板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以前的时候，山里还有孢子呢！偶尔会有猎人抓一头回来吃，那味道，啧啧……我也就小时候吃过而已。”
“豹子？”茶离惊奇地问道，“那不是只在草原上有吗？”
“老板说的应该是鹿吧。”
“对对，就是头上长角的那玩意儿嘛，傻乎乎的，又叫傻孢子。”
“那个字念pao吧……”茶离无奈地纠正道。
“对对对，狍！哈哈哈，我们这倒是都念bao，算是土话吧！”
不一会儿后，又来了客人，老板便忙去了，雪先生和茶离吃完了小菜，就一同撑着伞在这小镇上逛了起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