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略懂
重点高中的学生其实也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
事实上当继续往下交流之后就会发现，他们和自己身边的学生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要说有，大概就是每一个人都挺自信，有些甚至自信到了自负的程度。
虽说他们会用谦虚伪装自己的自负，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
这和雪先生可完全不同。
就比如说聊到音乐上面的事情吧。
雪先生是真的虚心求教，而他们却是用那些谦虚的话来炫耀自己的本事。
是的，哪怕是重高学生，在莫雪遥的眼里也很幼稚，或许是他们花在学习上的时间上太久，以至于反而不如同龄的学生更懂人情世故。
如果是完全不懂，那反倒也很可爱，但他们偏偏又懂一些，有一种半吊子的感觉。
完全没有什么情商的典型案例大概就是那位穿着花衬衫的夏仕尼了，不过莫雪遥却一点都不反感他。
“你们的考试平时都考些啥啊？”他是这么问的。
“就课本上的内容呀？”王佳乐好像有点嫌弃他，“怎么了？”
“哈哈，听说重高和普高试卷不一样的，所以就想问问。”他掏了掏耳朵，大笑道，“你们这儿成绩最好的是谁啊？”
莫雪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婉言，然后又看向了雪先生。
他俩的成绩不分上下，有时候雪先生名次高一点，有时候李婉言名次高一点，这就要看每次考试时的发挥了。
相比起来，作为班级里的万年老三，莫雪遥的成绩摆在全校里，就要和他们差好几个名次了。
“小雪或者婉言吧？”花银银歪着头嘟哝道。
“哦——你们在全校都排第几啊？”夏仕尼凑了过去，他说的话太过直接，不仅没有让大家反感，反倒因为这份率真，而让大家愿意多和他聊几句。
“前三名的样子。”雪先生微笑着回答道，完全是实话实说。
“放在重高的话大概就是全年级三十名到全年级五十名左右……嘿嘿，那我们差不多啊，平时的排名都在全校四十几这样。”夏仕尼兴奋地拍了拍雪先生的肩膀，“那咱们算是一条阵线上的！一个级别的，哈哈！”
“是的。”雪先生笑了笑，“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特别喜欢的？那多了，我的爱好可是很广泛的！”
“哦？比如？”
“我喜欢研究各种纯机械结构——在不用电的情况下让一些东西动起来。”
“这方面我也很感兴趣。”
“嘿嘿，我还做过一个手摇式的放映机，把家里的电视给拆了……”
雪先生和他似乎相谈甚欢，莫雪遥又看向其他人，发现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正聊着天，偶尔发现旁边的人也在聊这个话题，两群人就会凑在一块儿，更踊跃地聊起天来。
无论是重高的男生还是技校的男生，都一定会有一个共同爱好——那就是国家大事。
好像男人天生就喜欢谈论政治，这会儿一群男生凑在一块儿，正对国际形势高谈阔论。
为什么叫高谈阔论呢？
因为总觉得自己说的才是对的——而无法接纳别人的看法。
有些看法完全脱离实际，听得莫雪遥都想笑。
而且在这方面，大多自诩精英分子的重高男生要显得更加自负一些。
不过，莫雪遥想，或许有才华的人大多都是自负的吧，正是因为对自己充满了自信，才能在学习这条路上一直前行，而从不对自己产生怀疑。
有很多时候学习这种事儿，如果你觉得自己天赋差，脑子笨，学不好，那么长此以往，就算原本学得好的，可能也学不好了。
就像是一个自卑的人总会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一样。
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最起码普高学生和重高学生，并不一定真的就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了。
大家一边聊着天，一边吃着西餐。
很快牛排就上来了，据说这还是七分熟的。
莫雪遥不怎么会用刀叉，显得有些笨拙。
刘欣茹十分善意地提醒她：“是莫雪遥同学吧？你的刀叉拿反了哦。”
“啧，为什么非得遵守外国人的规则啊？难道拿反了就不能吃了吗？”莫雪遥带着几分火气地反驳道——主要是因为这牛肉有些难切，好几次都差点把牛肉给甩出去。
刘欣茹有些哑口无言，倒不是没话可以反驳，而是不想把气氛弄得那么僵。
“遥遥。”李婉言轻轻地摇了摇头，用眼神告诉她应该道歉。
“咳……”但莫雪遥还是嘴硬着没有道歉，反倒把刚走进来上餐点的服务员喊了过来，“有筷子吗？”
“您……需要筷子吗？”服务员愣了愣。
“对！”
“我这就给您去拿。”客人的要求当然要尽可能满足，这位服务员很快就离开了房间，但其他学生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
或许在他们有限的吃西餐经历中，就没见过有人要用筷子吃牛排的。
“我也要一双！”花银银跟着凑起了热闹。
“哈哈哈，那给我也来一双！”夏仕尼大笑道，“我也觉得这刀叉用得烦死人了，明明筷子才是更先进的餐具嘛，为啥非得用那破刀叉啊！”
尴尬的气氛有所缓和，装得很硬气的莫雪遥总算是松了口气。
其实她刚才纯粹是没法下台的死鸭子嘴硬而已。
李婉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歉意地看了一眼刘欣茹，后者则投去一个‘没关系’的神情。
莫雪遥忽然醒悟过来，会不会其实最幼稚的，就是她自己啊？
好在有其他人救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终归是救了场，反倒是让这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热闹和活跃了。
夏仕尼觉得还不过瘾，甚至叫了两瓶威士忌来。
每个人分到了一小杯。
莫雪遥的面色如常，而大部分人却都稍微有些脸红了。
只有花银银叫嚷着一点都不过瘾，说是要直接喝一瓶威士忌……
大家当然没由着她，毕竟都还是学生，稍微喝点没关系，喝多了可就不好了，万一出了事，谁也负担不起。
话题终于从国家大事聊到了音乐上，这一次对方那些人的目的也终于显现了出来。
——交流会怎么能没有切磋环节呢？
“今天我们特意让酒楼提供了乐器，不如诸位都来表演一番？也算是为这次联谊会助兴了？”之前带他们上来的那个男生微笑着说道，说话的方式依旧文绉绉的。
“嘁，都是西洋乐器，我才懒得弹。”花银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花银银同学为什么这么敌视西洋乐呢？”有个男生不解地问道——话说他们竟然都记住了莫雪遥这边人的名字，还真是够厉害的，最起码莫雪遥就没能全记住。
“敌视？嘁，明明是玩西洋乐的都瞧不起我们玩民乐的啊，还不准我反击了啊？”
“在座的各位可都没有这么想。”
“那你干嘛只要了西洋乐器，不摆点民乐在这上面？”
“咳，酒楼里只有西洋乐器嘛……”
“啧，还不是崇洋媚外？”花银银把天谈得有些聊不下去了，不过她自己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这和莫雪遥的嘴硬不一样，又或者说，她根本不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偏激了。
“呵呵！其实西洋乐和民乐都各有所长，大家不要争执，音乐是无国界的嘛。”一个彬彬有礼的男生笑着说道，然后坐上了钢琴前，“那我就献丑一下，给大家弹一首，缓解缓解这紧张的气氛。”
刘欣茹笑着点了点头，着重地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乐队里钢琴弹得最好的，他已经考出钢琴九级的证书了。”
“哇，钢琴九级！”王佳乐是学过钢琴的，虽然说很多人都觉得国内的考级证书含金量不如国外的高，但也是已经相当厉害了。
“呵呵，考上十级也只是钢琴入门而已，不足为道。”他谦虚地笑道，但脸上分明写满了得意的神情。
钢琴曲响起，就算是莫雪遥也不得不承认他弹奏得很好，或许雪音乐队中没有一个人在弹钢琴方面能比得上他。
一曲终了，他十分优雅地鞠了个躬，这才走下台来。
“好听！”王佳乐用力地鼓着掌，在莫雪遥看来，她此时就像个花痴。
“嘛……还可以吧。”花银银撇了撇嘴，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水平并不差。
“雨空高中有人会钢琴的吗？也可以上台表演一番。”
“诶——我就不去了……”王佳乐用力摇了摇头，“上去也是献丑啦。”
“没关系的，这样才算是交流嘛。”
“唔……小雪你会弹钢琴吗？”王佳乐看向雪先生。
莫雪遥有些不大高兴，虽说她没有学过钢琴，但好歹会弹电子琴啊，怎么不问问她嘛……
“略懂。”雪先生谦虚地说道。
“哈哈，没事没事，我也就只是入门水平而已，你们不用担心弹得不如我的。”
“好，那我试试吧。”雪先生点了点头，说着就坐了上去。
“呃……这首是……”王佳乐有点印象，因为好像听左紫雅弹奏过。
刚才弹琴的男生表情有些僵硬，他张大了嘴，半天后才讪讪地笑道，“他这可不是略懂啊……”
“什么曲子？”莫雪遥小声地问道。
“诺玛的回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