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章 老人、孩子和猫
周一的早晨。
学生们去上学，大人们去上班。
街边的店铺一间一间地打开，迎来这新鲜的朝霞。
时间还早，孩子们踩着还没熄灭的路灯的影子去学校，几个孩子追逐着，嬉笑打闹。
“你把那个还我！”一个初中女生娇嗔道。
“哎，你吃这个不好，这不好吃，待会儿我给你买别的吃。”
“我不要，我就要吃这个！”
“好啊，那你抓我，你抓到我我就还给你~而且还请你吃别的~！”
“姜庭，你再调皮，我就告诉你妈去！”
“别啊，我妈要是知道我谈恋爱就完啦！”
“哼，谁和你谈恋爱了？”
“咦，你没有吗？”
“我可不喜欢你。”
“女孩子说的话都得反着听~”
女孩子咯咯地笑了起来，装模作样地用粉拳锤了几下少年的后背。
金奶奶站在杂货店的门口，乐呵呵地看着少男少女们跑过，她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间的阻隔，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日头终于升起来了，和煦而温暖的阳光照在大地上。
一辆电动车从远处驶来，稳稳地停在了杂货店门口，一个男生将后座的女孩儿抱了下来，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
“怜怜，来啦。”金奶奶笑着打了声招呼。
“嗯。”
“待会儿我出门去，你好好看店啊。”
“好的。”庄莲怜点了点头，平稳地在店里走着，趁着早上没什么客人，先清点起了货物。
载她过来的陈程转了个方向，骑着电动车朝学校开去。
金奶奶往脖子上围了一圈围巾，戴上手套就出了门。
这天气对于年轻人来说，还没到要捂得这么严实的时候，但对于她而言，却得穿这么多才觉得暖和了。
目的地也不算远，那里既不算太清净也不算太热闹，旁边有一座小学，她刚到的时候，学校还没正式上课，时不时的还有孩子走进校门里。
学校旁边是一个综合的室外活动中心，旁边围了一圈的铁栅栏，里面用线或者栅栏分成一个又一个区域。
有篮球场、小型足球场、羽毛球场、台球场，甚至还有一块门球场。
门球是在二十世纪的三四十年代传入中国的，到现在其实已经过了它最盛行的年代了，不过依旧还是会有很多人玩，只是加入其中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它玩起来也很简单，就是用一根棒槌击球穿过铁环门而已，对于外行人来说，看着有点像是用手玩的迷你足球，或者说场地更大的台球。
活动场地的边上满是枯草，几只猫早早地从窝里走了出来，悠闲地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方散着步。
场地的最外圈也没有浪费，做了一条跑道，把里面的各个小场地都圈在了里头。
有穿着白色背心的老头，脖子上挂着条毛巾，正在进行坚持了许多年的晨跑。
“来了啊。”那老头朝金奶奶打了声招呼，步调慢下来了一些。
“是呵，老张，你不冷吗？”
“还行，跑起来就暖和咯。”被称为老张的大爷爽朗地笑了笑，又加快脚步朝前跑去了。
“其他人还没到呢。”金奶奶走进了门球场地，向早已在这里活动身体的老人们打招呼道。
“没事儿，正好做个热身运动——那几个要送孙子孙女呢，肯定没那么快过来。”
“是的。”金奶奶笑着点了点头，坐在了铁丝网栅栏旁边的木质长椅上。
一只毛很长的白色大猫一下子就窜到了椅子上，‘喵喵’地叫了起来。
“你又来讨吃的啦？”金奶奶和蔼地笑着，用手背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慢悠悠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透明塑料袋来，从里面拿出一条没有咸味的小鱼干，放在了它的面前。
“喵呜——”大白猫先是舔了舔，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啃了起来，很快就吃完了一条，又眼巴巴地看着她了。
“不行，一只猫只有一条，都你吃了，别人可不没了吗？”金奶奶认真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教育孩子似的。
大白猫在她大腿上蹭着撒娇，但她却也是说什么都不给了。
最后它干脆就在旁边趴了下来，借着这愈发明媚的阳光睡起了大觉。
其他的猫也走了出来，在金奶奶这里分得了一条小鱼干。
没有得到的也不着急，因为其他老人也有带小零食来。
“咋了，不吃馒头啊？”一个满头白发却还烫了卷发的老奶奶用手捏着一块馒头往前递了递，“还挺挑食？”
“不是肉它不爱吃的。”金奶奶笑道，“看我，带了小鱼干哩。”
“都是你们这些啊，给它们喂太好，这嘴巴都养刁咯。”一旁的另一个老大爷笑着调侃道。
没一会儿，其他的老家伙们也都到了，一伙儿人开始玩起了门球——对于老人而言，这种运动着实不错，既能活动筋骨，又不会太过剧烈，这样玩上个一天，出出汗，对身体也好。
当然，老家伙们里也是有老当益壮的，隔壁篮球场里，四个老头分成两边，正在打着防守对抗呢，别看他们穿了衣服显得干瘦，但衣服一脱，身上可都是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呢。
“这小子年轻的时候喜欢和咱们撞，老了还喜欢撞，你小子啊，哈哈！”
“他年轻的时候？他现在不还年轻吗？”一个老大爷捏着球投了个三分，扭头向身边的人问道。
“那时候他小子才三十**，现在你看，也都五十多咯。”
“五十多还年轻呢！”那个投了三分球的大爷活动了一下手臂，“咱们都六十多咯！”
“没事，我们都还年轻着呢。”
“是呵，人生才过一半多一点呢！”
老年人打篮球，都显得有些慢悠悠的，就像这些慵懒而悠闲的猫一样，仿佛时间对于他们而言，流逝的速度是很慢的。
又或许其实是老人们影响到了猫，让它们看起来也慢吞吞的，似乎对什么都不着急。
金奶奶打了会儿门球，觉得累了，就拎起自己那时髦的粉白色小皮包走到了台球区。
台球这边有个屋檐，主要是怕下雨时把桌子都弄湿了，到时还不太好干呢。
“哟，小金，你来了啊。”一个有些驼背的老人朝她打了声招呼，他脸上布满了皱纹，头发也掉得差不多了。
“来了，今天多了几个新球友吗？”金奶奶笑着问道。
“是呵，你看看，又热闹起来了。”那老大爷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你们几个都是三零后的吧？”
“我是的。”
“是的，都是吧。”
“那你们都比我小，呵呵，得叫哥。”
“哈哈，行，老哥！”
“嘿，我二零的。”老爷子很得意地笑了，又招呼起了金奶奶，“小金，过来打两杆不？”
“刚打累了呢，这边来休息会儿，看你们打就行。”
于是大家就又接着打起球来。
桌上站着一只好奇的小猫，看着台球来来往往。
老人们也不管它，它也好像很聪明似的，见到那些球过来了就会躲开，也不会故意去拨弄那些球，像是个冲到球场里却不影响正常比赛的狂热球迷。
“嘿，从它**去了。”
“哦？中了。”
“咚。”轻轻的一声，白球打在了黑球上，将它击落在了袋子里。
到了中午的时候，有老人自个儿带了便当，也有回家去吃的，像金奶奶这样的，倒是没那么讲究，直接在旁边的快餐店里点了几份——多出来的是请其他人吃的。
总有人忘带了便当又懒得回家嘛。
阳光的温度在中午达到了顶峰，然后又慢慢降了下去——能被阳光照到的地方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少。
野猫们跟着阳光动，到傍晚的时候，一大群猫都挤在那一块儿有夕阳照着的地方，个个团成了个球，像是一大堆颜色不同的大麻薯。
时间不早了，夜色也将至了。
有人拎着个大电饭煲来了，里面都是煮好的米饭，还有一些蒸好的鱼肉，鱼刺儿都被挑去了大半，鱼肉就和米饭混在一块儿，倒进了一个个小碗里，整整齐齐地放了一排。
“吃晚饭咯！”这位老人敲了敲电饭煲，将这些猫们招呼了过来。
这些大胖猫就悠闲地，像是散步似的踱步走了过来，也不争不抢，就在各自的碗前吃了起来。
“哟，今天来了只新的，你新来的是吧？新来的得懂规矩，不要去抢别人碗里的，来来来，到我这儿来，我给你分个新碗。”
夕阳缓缓地向下沉去，落日的余晖也将要消失了。
金奶奶就收拾了包，和自己的老朋友们一一道别，朝自己家里走去了。
路上有学生们跑过，也有从未见过的几个孩子，互相成为了新的朋友。
“你多大啊？”一位少年向一位少女追问道。
“我？我十三了。”
“哈哈，我十四，比你大！”
“切，你还没我高呢。”
“怎么就没你高了？”男孩子不服气，但在女孩前踮起了脚却还没她高，这让他感觉有些丢脸，“我只是还没开始长个儿而已！”
“你几年级啊？”
“六年级。”
“我初一了哦，你肯定没有十四岁。”
“有的有的！”
“没有就是没有~快点，叫姐姐。”
“我不叫！”少年跑开了，就像一阵风，只是或许他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以后都不会和这位少女再见到了。
人生中，总会有许多这样匆匆的过客。
金奶奶笑着叹了口气，看到自己家的狗从店里跑出来迎接自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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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发现没有写过金奶奶这位重要角色的生活日常，所以特意写了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