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章 喝酒的大人们
周五放学，莫雪遥背着早已习惯了的电子琴回到了水果店中。
干爹正坐在店门口的小板凳上和父亲聊天。
见到莫雪遥来了，便叼着烟爽朗地打了声招呼：“小遥、婉言，都放学回来了啊？周五还这么晚？”
“要练习啊。”莫雪遥理所当然地回答着，将电子琴放回到了店里的小房间中，“干爹来吃晚饭吗？”
“咋了，不让吃啊？”
“我又没这么说。”莫雪遥翻了个白眼，“啧啧，干爹，你好像又胖了。”
“唉，减不下来了，基本就这个体重咯。”干爹苦笑着摇了摇头，“电子琴学得怎么样啊？小雨也在学琴。”
“她是钢琴吧？”
“哈哈，她现在改学古筝咯。”
“怎么换了？”
“她不喜欢钢琴，不过对古筝还是挺感兴趣的。”
“唔，那也不错。”莫雪遥摸了摸下巴，“弹古筝也是很有气质的。”
“你的琴怎么样？好用不？”
“我的琴？挺好用的啊。”莫雪遥伸了个懒腰，又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小雨不来吗？”
“她晚上还得学古筝呢！”
“真辛苦啊。”莫雪遥一脸同情，将在她脚边转来转去的酥糖抱了起来，丢到了一个很深的纸箱里，气得它不断挠着纸箱，而她却幸灾乐祸地大笑。
李婉言朝箱子里丢了一小块苹果，后者便顿时忘了自己被困在里面，伏下身‘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
“一年过得可真快，你看看，这马上就又是十二月了。”父亲做好一个现成的水果花篮，放在了侧门的台阶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双喜，想了想后还是从玻璃柜里拿了一包利群出来，给干爹分了一支。
“你这钱全还我了，资金不紧张么？”
“没问题的，又不是打工，得一个月拿一次工资的，这个每天都有资金流入账内的。”父亲深吸了一口烟，眼睛都满足地眯了起来，“哈……”
“咦，钱还完了？”莫雪遥惊喜地问道，“上次手术全部的钱都还掉了吗？”
“对啊，哈哈，其实只还五万还不够呢，今年物价又涨了不少，按理来说应该再多还一部分的。”
“得，你小子少说这种批话。”干爹摆了摆手，“听着怪恶心的。”
“哈哈，我就是说说。”
虽说今年物价上涨了，但去年小半年再加上今年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能还上整整五万块钱，也已经很厉害了——莫雪遥之前根本没想过，家里开的店竟然这么赚钱。
当然，也是因为一家人都比较节俭，有母亲管着钱，不会用在乱七八糟的地方，才能省下一大笔钱还债，而且可能还完之后，家中就又没有多少积蓄了。
“今天晚上喝酒啊！”父亲勾住了干爹的肩膀，“等下到面馆里吃去，那里空些。”
“行的。”
大概是为了喝酒，所以干爹今天并没有开车来。
虽说这个年代并不查酒驾，但喝醉了也确实没法开车嘛——能走回去就算不错了。
面馆的生意愈发好了，父亲见那边的厨房忙碌得不行，根本腾不出空来给他炒菜，就还是把平时做饭的灶具拿了出来，今天是他亲自下厨，炒了七八道平时不怎么吃的菜肴。
比如爆炒大田螺、糖醋鲈鱼什么的。
这么大的田螺莫雪遥还是第一次见，她不喜欢吃田螺就是因为小田螺里的肉很难弄出来，而这个却不一样，轻轻松松地就可以把肉给挖出来，光是闻着香味，她就已经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没想到田螺还有这么大的啊。”莫雪遥惊叹道。
“哈哈，这才是正宗的中华圆田螺，我以前小时候，在河里捞的，都是这么大的，那种小的其实不是同一个品种的，只是价格便宜产量大，所以现在吃的人才那么多而已。”父亲抓着锅柄用力颠了颠锅，火焰猛然升腾而起，像是要将整个锅子都给烧着一样，这种爆炒是父亲的拿手好戏，而母亲虽然也会这种技巧，但却不怎么做，究其原因，可能还是比较累吧。
毕竟锅子还是很重的，她的臂力也没法和经常干重活的父亲相比。
面馆里人满为患，不过还是留了一张最里面的空桌子给他们。
莫雪遥和李婉言帮着把饭菜端了过去，而母亲则还得留在水果店里看着。
“老板，你们还搞炒菜啊？”有不明真相的客人好奇地问道。
“啊？炒菜？”端了一碗面刚走出来的老陈愣了愣，旋即大笑道，“哈哈，那是他们自己炒的，端过来吃而已，我们这里，暂时还没有炒菜哈。”
“还挺香的啊！”那位食客是个自来熟，凑过去看了一眼，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兄弟，来吃点不？”父亲倒是豪爽，直接招呼道。
谁想那人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夹了点尝尝味道：“嗯，不错，这个田螺很入味啊！”
“哈哈哈，来点酒？”
“那就不了。”他看来脸皮还没厚到那个程度，在边上的空位前坐下，笑着说道，“这俩个哪个是你女儿啊？”
“都是。”
“都是？我看怎么不像呢？”
“哈哈哈——”父亲只是仰头大笑，但却不解释，他岔开话题道，“吃好了后可以去上面水果店买点水果解腻哈，我的水果店就开在杂货店的对面，过了小马路就到。”
“行，待会儿肯定去捧捧场！”
面馆中的气氛十分愉快，不少人都已经忘记之前的面馆所做面条的味道了，虽然风格不同，但却是同样的好吃，不仅有以前的老食客，还有许多面馆新开张后才来的新食客呢。
莫雪遥就管着自己吃，而父亲和干爹则聊得正欢。
干爹说这局里又来了个领导的孩子，啥都不会，还经常迟到或者不来。
白占了个岗位，导致本来能进来的高材生进不来了，让他感觉有些感慨。
——如果是年轻时的他，大概是会愤慨吧，但现在看得多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唔——”莫雪遥伸长了手，却夹不到另一边的菜，因为是个斜对角，所以得站起来才能夹得到。
“遥遥要吃什么。”
“那个尖椒牛肉……我要牛肉。”莫雪遥用筷子指着那盘菜说道。
“嗯。”李婉言这边距离那盘菜要近许多，她夹了一筷子的牛肉放进她碗里，问道，“还要吗。”
“先吃着吧。”莫雪遥被辣得直呵气，“嘶呼——老爸，你这什么辣椒，这么辣啊？”
“野山椒，哈哈，辣就对咯！”
莫雪遥和李婉言吃完饭的时候，两个大男人还在喝酒，只是吃了一点自己面前的田螺和花生。
“你们俩吃好了？去换你妈过来。”父亲对莫雪遥说道，“她还没吃呢！”
“知道啦。”莫雪遥刚站起来，就差点撞到端着面碗走出来的陈程，没想到这家伙也过来帮忙了。
“你小心点行不。”陈程语气不善地说道。
“下次下次。”莫雪遥敷衍地回答道，她知道这家伙就是这个脾气，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她和李婉言回到了水果店里，酥糖已经快把纸箱挖出一个洞来了，母亲刚卖出一个水果花篮，正在找钱。
刚吃过晚饭的莫雪遥一点也不觉得夜晚的风有多冷，她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对母亲大喊道：“老妈！去吃饭吧！店里就交给我们好了！”
“嗯，还剩多少菜？”
“还有很多呢，放心吃吧，啊……牛肉可能没有了。”莫雪遥讪讪地挠了挠头，一屁股坐在了收银台的位置，反正今天是周五，作业留到明天写也行。
大人们喝酒总是喝到很迟，夜色愈发的暗了，街道也变得冷清了许多，只剩下几只流浪狗在远处吠叫着。
酥糖从自己掏出的洞里钻了出来，一脸得意地看着莫雪遥，差点被浑身酒气的父亲给踩到。
“嗝……哈……几点了？”
莫雪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耷拉着眼皮子反问道：“老爹你觉得现在几点了？”
“九点？”
“都十二点啦！”莫雪遥没好气地说道，“老妈都困得受不了，先回家了，你今天能自己回去吗？”
“嗝……回去？好像不太行……”
清冷的风吹来，却没让他更清醒一些，反而身子一歪，靠在旁边堆得半人多高的纸板箱上睡着了。
“大人们怎么总是喜欢喝酒呢。”莫雪遥不解地嘟哝道。
“借酒消愁。”
“书里确实都是这么说的，但人哪有那么多愁可消啊？”
李婉言闻言，略显诧异地看了一眼莫雪遥。
“啧啧，婉言是不是很讨厌喝酒的人？”
“最讨厌的是不负责任的人，只是喜欢喝酒的，大多都不负责任而已。”
“那就是说，不讨厌我老爹咯？”
“嗯。”
“嘿嘿。”莫雪遥放心地拍了拍父亲的后背，“看，就算你喝醉了，婉言也不讨厌你哈，老爹你开心不？”
“去去去……小孩子扯啥呢……”父亲翻了个白眼，“今天没力气了，你们俩，帮我收摊吧……”
“知道啦——”莫雪遥摊了摊手，看向了李婉言，“今天大概是水果店营业到最迟的一天了。”
“干活吧。”
“待会儿要不我们俩骑三轮车把老爹送回家怎么样？”莫雪遥忽然有了兴致，“嘿嘿，毕竟也是难得的事情嘛！”
“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