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 载着父亲回家
夜晚的时间总会让人感到漫长，或许是因为夜晚没有太多纷杂的事情来扰乱思绪。
莫雪遥和李婉言收了摊之后，就将烂醉如泥的父亲抬到了三轮车上。
父亲已经睡着了，即使冷风也吹不醒他，嘴里还时不时地‘吧唧’两下，也不知在咀嚼什么。
“嘿——咻——”莫雪遥跨上了三轮车，好久没骑了，竟然感觉连踏板都有些踩不动。
“遥遥，手刹没放。”
“哦哦——我就说怎么这么费劲……”莫雪遥尴尬地笑了笑，回头问道，“婉言，你坐好了吗？”
“好了。”
“嘿哈！走咯！”幸亏这里是下坡，起步不算太难，莫雪遥稍用力一蹬，三轮车就缓缓向前驶去。
速度快起来之后，蹬着也要省力许多了。
两个人的重量对于三轮车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以前拿它拉货的时候，可是把货物装得满满当当的，少说也有个四五百斤吧？
莫雪遥甚至觉得自己的估测太过保守了。
少女纤细的双腿蹬着三轮车，总让人有一种违和的感觉。
不过这会儿路上人不多，并不会惹来太多奇怪的目光。
小时候是父亲载着自己，长大后就是自己载着父亲。
人生像是一个轮回，而这种感觉，她却是提前品尝到了。
“咳……呃……”父亲趴在三轮车边上，好像又要吐了，上一次喝醉是什么时候来着？她已经不太记得了。
不过，时间也不是很远吧。
男人是不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想喝一次酒，喝到烂醉，然后暂时的忘记身上的那些压力？
莫雪遥其实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她曾经也是男人嘛……嗯，虽说只是个还没长大的男孩儿。
冬日夜晚的风很冷。
但莫雪遥也就只有在停下来等红绿灯的时候才觉得冷。
“呼……”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感觉双腿已经有些酸痛了。
“累了吗。”李婉言问道，“要不要我来。”
“嗯——算了，还是我来吧。”
“不要逞强。”
如果是以前的莫雪遥，肯定连犹豫都不会犹豫就拒绝了，但今天的她却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下一个红绿灯口停了下来：“呼，婉言，你来代替我一下吧。”
“嗯。”
“哈呼……还是坐在车里舒服。”莫雪遥伸长了自己的双腿，使劲舒展了一下，“腿酸了。”
李婉言往自己的右手腕上呵了口热气，用不比莫雪遥慢的速度骑起了三轮车来。
“哈哈，我突然想到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把自己死去的父亲放在三轮车上，然后推到集市上大喊什么卖身葬父之类……”
“你老爹还没死呢……”原以为已经睡着了的父亲，张着嘴吐了口浊气，“能不能盼点好的？”
“噗，哈哈，老爸你还活，啊不，你还醒着啊？”
“马上被你气死了。”父亲用平淡的语气揶揄道，“这是在哪儿？”
“黄泉路上呢。”
“去去去——调头！”父亲大手一挥，嘟嚷着喊道。
“调什么头啊，我们这就去把阎王的生死簿撕咯！”莫雪遥欢脱地喊道，“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好，杀！”父亲也十分配合地跟着喊了一声。
“老爸，看来今天你还不是很醉嘛？都没有吐。”
“你别说行不？再说我就真吐了。”父亲靠在了三轮车后头，“哈……呼……过完年后咱们家开始装修怎么样？”
“装修？”莫雪遥欣喜地问道，“真的？可是钱够吗？”
“哈哈，钱的问题你这小丫头就不用担心了。”
“嗯……希望家里卫生间做得像金奶奶家一样，有浴室、也有马桶什么的。”
“你小子不是最讨厌马桶了吗？手术完回来的时候还老和我说，医院里的马桶坐着不舒服呢。”
“咳，现在习惯了嘛，又觉得家里的不太方便了。”
“行行，到时候装一个！我们家卫生间太小，你要搞个淋浴房恐怕不太行。”父亲捏了捏下巴，“只有一平米左右的空间，够用么？”
“做成圆柱形的怎么样？”
“不行不行，这种圆的容易浪费空间，搞成多边形倒是可以，到时候我再想想吧。”
“啊对了，老爸，要不要设计图？”
“设计图？呵——咳——呸！”父亲朝旁边的垃圾桶上吐了口痰，正好落在一条翻找垃圾的流浪狗身上，气得后者‘汪汪’叫着，往前追了几十米。
“嗯，我可以和学校里的同学一起画。”
“嘿，这不错啊。”
“老爸你别靠我这边来，等下吐得我满身都是了。”
“嗨嗨嗨。”
“学日本人干嘛？”
“抗日片看多了。”父亲又耍宝似地笑道，“花姑娘滴，大大滴好！”
“预算有多少啊？”
“当然是越便宜越好，省着点来……嗯，客厅要铺上瓷砖，大房间和小房间得铺上木板，这个可是现在最流行的装修风格。”
“很贵吧。”
“应该也有便宜……便宜的呃……到时候我去问问木板怎么铺就行——铺瓷砖我是会的，反正和贴大理石差不多嘛。”
“怎么感觉你清醒了不少？”
“风这么吹，还能不清醒……啊？哈哈……”父亲大笑道，“家里的家具就不换了，省点钱。”
“嗯，装修一下就好，家里的大部分家具，什么床啊、桌子啊，都挺好的，没必要换。”
“客厅是不是得搞个沙发？”
“放得下么。”
“怎么放不下？嗯……买个小的……换个液晶电视好了，挂在墙上的，省空间。”
“浪费钱。”
“你怎么和你妈似的。”
“能用干嘛要换啊，装修装修就好了，这些以后再买。”
“哈哈哈，这话都说得一模一样，不愧是母……女哈！”父亲拍着三轮车大笑道。
莫雪遥斜睨着他：“那我到时候可不可以选择房间的墙漆颜色啊？”
“墙漆颜色？当然可以。”父亲换了个姿势，这下基本是躺着了，“你要啥颜色的？”
“嗯……蓝色的怎么样？”
“蓝色的？太冷了吧。”
“那什么颜色的啊。”
“绿色的？”
“绿色的？你当是邮筒吗？”
“不是那种深绿色的，就是浅绿色，像青草一样的颜色，哎，这个肯定不错。”
“要不墙壁是绿的，然后天花板涂成蓝的？”
“你怎么不说给你整个星空呢？”
“行啊！”莫雪遥欣然应允了，“你做得出来我就要！”
“嘿，你要求还挺多，好，我到时候看看，能不能给你搞一个。”
大概每一个孩子的梦想都是自己房间的墙漆颜色可以由自己做主吧。
而莫雪遥从小到大都有一个幻想，那就是希望自己房间的天花板是星空的图案，这样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满天星辰了，肯定特别漂亮。
白色的墙壁实在是太单调了……
小时候她为了能‘DIY’自己的房间，甚至用蜡笔把自己房间的墙壁有一大块给抹成蓝色的了，那天父母回来后将她一阵狠揍，至今都记忆犹新。
孩子从小长大的房间，好像总是无法避免墙壁上会有一些乱涂乱画的痕迹呢。
“对了，要不把我的房间也做成日式风格的吧，有榻榻米的那种，这样可以多放点东西，还可以睡觉，而且还宽敞一些，不过就是要花很多钱吧？毕竟这个得定制……”
莫雪遥还没说完，就听到身旁的父亲传来了打鼾的声音。
“喂喂，不是吧老爹，你就这么睡着啦？”
这一次，他是真的睡着了。
李婉言扭头看了一眼，轻轻地说道：“快到了。”
“嗯，婉言，辛苦了啊。”
“遥遥不是不喜欢这样的客套吗。”
“嘿嘿……咳嗯……这个不叫客套，这叫做呃……关心吧！”
李婉言抿了抿嘴唇，将想说的话藏在了心底。
三人就这样到了家楼下，两个女孩子合力把一个大男人抬到了楼上。
因为他已经睡着了，所以根本没法洗澡，好在他今天没有呕吐，衣服没有弄脏，所以莫雪遥就给他铺了被褥，将他放在了客厅的地板上。
“婉言，元旦文艺汇演的时候，我们班还要出节目吗？”
“需要的。”
“你负责？”
“当然不是我。”李婉言摇了摇头，忽然又皱起了眉头，“是你。”
“诶？我要练习啊！”
“到时候看老师怎么说吧。”她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去洗澡吧。”
“你好像比我困多了，你先洗吧。”
“那就一起洗。”
“噫——？”
李婉言低着头，嘴角微微扬起：“好了，那我先洗了。”
“嗯，快点洗哦，呼哈……”很少熬夜的莫雪遥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等待了起来。
盥洗室的水流声很有催眠的效果，让她接连不断地打了好几个哈欠，好悬才没在李婉言出来之前就睡着了。
等二人都洗漱完回到床上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窗外的星空依旧璀璨，两团柔软的白云互相拥簇在了一起，连成了一体，变成了一朵更大的云彩。
这朵云彩遮蔽了月光，让莫雪遥忍不住挥了挥手，仿佛这样就会刮起一阵大风将它吹走了。
李婉言往莫雪遥这边靠了靠，将自己的右手从她的身下抽了出来。
“啊，我又压到了？”
“嗯，没事，睡……”她的声音很困倦，以至于最后那一声‘吧’，莫雪遥都没有听清——又或许不是她睡着了，而是莫雪遥先陷入了梦乡，所以才没听到后面的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