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下）
雪先生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并不在意，但也没有特意回避，对他而言，似乎是一切如常。
“哼，你完了。”那个女生在中午刚吃完饭的时候，竟然还有闲工夫到莫雪遥他们的班级门口来挑衅，“现在全校都知道了，你那虚伪的面具就要被拆穿了！”
雪先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拿着唢呐走到了门边。
后者害怕却又逞强地挺起胸膛：“你想干嘛？恼羞成怒了？”
“我要去乐队练习。”雪先生淡淡地回答道，“学姐，你不回教室学习吗？”
“怎么？你觉得我很闲？哼，要不是因为你，我今天肯定能多复习一点，你破坏了我一整天的好心情！”
“好的。”雪先生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好什么好啊……”莫雪遥没搞懂雪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流言蜚语都传遍了学校，他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啊？”
“或许，这个时候不解释才是最好的解释？”王佳乐猜测道。
“要是我被人诬陷，肯定不会这么忍着的……”莫雪遥咕哝着站起身，也追着雪先生到乐队教室去了。
“话说，学校应该有监控吧！”王佳乐跟在她的身后，“为什么不去看监控呢？”
“监控？我们学校有监控吗？”莫雪遥一脸狐疑地问道。
“……不会小雪也和你一样不知道吧。”王佳乐无奈地捂住了额头，“等一下，小遥，我们先去一趟监控室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知道了？”
“啊？对哦！”莫雪遥一锤掌心，“走走走，我们快去！”
这件事的影响或许还不够大，所以才没有惊动校领导来调监控。
但莫雪遥觉得自己只要把原委说清楚，应该可以让管监控室的老师给她们看一下监控的。
不对，管监控室的，貌似是保安大叔来着？
莫雪遥还从来没有到过监控室，它其实就在保安亭的后面，一个连窗户都没有的小屋子里。
这里只有一个通风口，空气显得十分沉闷。
里面的灯正亮着，有一个年长的老师和一个年轻的老师正蹲在电脑旁边检查着什么——莫雪遥并不认识，可能是高一或者高三的老师。
“唔……”莫雪遥踮着脚四处看了看，找到了那位还算熟悉的保安大叔，“大叔！这是在干嘛啊？”
“哦，今天中午的时候，电脑坏了，两位老师正在维修呢。”保安大叔为自己辩解道，“上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我吃好饭过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坏了。”
“咦，坏了？”莫雪遥本能地感觉这像是某个人的阴谋，但现实的校园不是电视剧，不可能每一件事都有关联，所以这大概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嗯，好像是坏了，不知道能不能修……”
正说着，年长些的老师站了起来：“好像是主板坏了，可能得换主板。”
莫雪遥毕竟是上过微机课的，电脑的基本构成硬件还是知道的，她赶忙追问道：“硬盘呢？硬盘没事吧……？”
“硬盘应该没问题，是主板这边烧掉了，我们不会修，只能换一块了，到时候找专业维修电脑的师傅上门吧。”年轻的老师摸了摸下巴。
“那修好得什么时候了？”王佳乐似乎比莫雪遥还要着急。
“呃，明天或者星期一？怎么，你们很着急要用到监控么。”
“嗯……有要紧的事，得看一下监控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
“怎么了？”年长的老师沉稳地问道。
莫雪遥赶忙把来龙去脉简单地解释了一遍：“就是有别的班的女生说我们班有个男的非礼了她，然后我们想看一下监控，到底是不是真的。”
两个老师相视一眼，好像在感叹现在的孩子懂得真多——然而事实上高中生也不算小了嘛，只是可能在老师看来，他们好像应该仍旧保持着那种纯洁才对。
“那明天或者下周一再来看吧——可能到那个时候这件事大家都忘了。”年轻的老师笑道，“女孩子敏感些，喜欢小题大做嘛。”
王佳乐有点不大高兴，但还是没说什么。
莫雪遥点了点头，扭头对王佳乐说道：“嗯……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力了吧。”
“嗯，走吧走吧，还要去练习呢！”她将之前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反正小雪自己都不在意，我们就不用‘皇上不急太监急’啦！”
“你说谁是太监呢！”莫雪遥撇了撇嘴。
在这个互联网并未普及的年代，谣言的传播速度并不快，但谣言的变化速度却很快，到了放学的时候，这个谣言已经变得越来越夸张了。
甚至都有人说雪先生强上了她，让她怀孕了，现在还不想负责……
如果说那个女生一开始因为偏执的性格而报复，那么到了这种时候，她也因为这不准确的谣言而成了受害者。
不过这种夸张的谣言其实没多少人信，只是因为谣言变得夸张了，反而有更多人觉得雪先生早上非礼了那个女生这件事是真的了。
只是到底碰到哪里就又是众说纷纭了，有说是胸的，有说是大腿，有说是臀部，也有说是脑袋……
莫雪遥听得有些无语，话说脑袋为什么不能碰啊，碰到脑袋也算非礼吗？
那坐公交车的时候，男人恐怕没法去抓吊环了，因为手肘也是很容易碰到女人脑袋的嘛。
放学的铃声响起，不少学生都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明天就是周五了，今天的放学也让大家的心情莫名的愉快。
甚至比星期五当天的放学还要愉快一些。
——毕竟到了星期五的时候，大家就又会担忧起时间过得太快了。
放学的时间和夏天一样，但天色看起来却比之前要晚了许多。
走出校门，就能看到几乎快要沉入地平线下的夕阳，以及一盏盏相继亮起的路灯。
昏黄色的光芒指引着前路，这之中还夹杂着几许菜香。
到了冬天，在校外逗留的学生似乎变少了许多，或许大家都想早点回家吃饭了吧。
天黑了就想回家，可能已经刻入人类的本能之中了。
而等到莫雪遥离开学校的时候，天色可就已经彻底黑了。
校门口摆摊的老板也准备收摊了。
“老板，梅花糕怎么卖？”
“最后几个，你们全买了的话，我就只收个一半的钱吧。”老板倒也豪爽，于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女孩子们，就一人出一份钱，将剩下的几个梅花糕全部买了下来。
“小雪说要等下再出来，他应该没事吧？”莫雪遥一边吃着梅花糕，一边有些担忧地问道。
“他不是说还要练习一会儿吗？”花银银含糊不清地说着，忽然伸过头来，抢了一口莫雪遥手上的。
“真的是练习吗——银银你干嘛啊！”
“诶嘿，呐，我的分你？”
“我才不要吃你吃过的，都是口水。”
“呜，我都不嫌弃小遥遥的口水呢……”
“少来。”莫雪遥耷拉着眼皮子推开她的小脸，继续往前走去，“他不会有事吧？”
“你已经问过啦，小雪肯定没事的嘛。”
“嗯嗯！没事的没事的。”墨竹莜对雪先生有一种盲目的崇拜，毕竟她的架子鼓有一半都是他教的呢。
女孩子们又在同样的十字路口分别，只剩下了莫雪遥和李婉言同行。
冬夜的冷风吹得莫雪遥小脸有些发红，她搓了搓手，正打算将自己的左手塞进李婉言的口袋里，后者却率先把右手塞到了她的口袋里。
“噫——婉言你竟然把我想做的事先做了！”
李婉言有些调皮地眨了眨右眼。
“噫，婉言你怎么老学我啊？”
“不好吗。”她又变回了平常的样子。
“人和人果然是会互相影响的吗？”
“嗯。”李婉言在她的口袋里掏了掏，“糖呢。”
“哪来的糖啊，可乐糖不是吃完了嘛，今天。”莫雪遥还是把自己的左手放进了她的口袋里，“吃了梅花糕还不够吗？到家就吃晚饭啦！”
“嗯，只是想喝可乐而已。”
“那我们去买吧！”莫雪遥自己也正想喝呢。
“不要浪费钱。”李婉言拽着莫雪遥的口袋，将她拉了回来，“回家吃水果吧。”
“嗯……我想吃菠萝……”
“现在没有。”
“啊，我想吃芒果！”
“得到夏天。”
“真是的，为什么老爸不进这些水果呢？不是有大棚的嘛，也是有卖的吧？”
“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
莫雪遥听了，长叹了一口气朝前走去，她一会儿撞一下李婉言，一会儿往另一边歪几步，像是喝醉了酒的人一样。
路边的工地已经把房子造了一半，看得出大致的框架了。
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这一片都还只是围了起来，尚未拆迁呢。
黑色的沥青马路反射着路灯的光，而天空中的星辰今天却格外稀疏，似乎就连它们也需要休假。
路灯下还有细小的飞虫正飞舞着，只是看着已经没有夏日时那般活跃了。
天空中的月亮只有右边那一半，另外一半隐没在黑暗中，像是块被吃了一大口的烧饼。
“啊呜。”莫雪遥忽然朝天上张了一下嘴。
“呲……怎么。”李婉言被她这突然的举动逗得差点笑出声来。
“啊，咳，没什么……”莫雪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黑夜的冷风又吹来了，只是好像还带了几分淡淡的甜味。
或许……是可乐糖的味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