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九章 生气了吗？
2000年12月4日。
周一的早晨，莫雪遥刚把自行车停好，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传达室门口。
“大叔！”她难得地主动打招呼道。
“怎么了小姑娘？”
“学校监控室的电脑修好了吗？”
“修好了，昨天刚修好的。”保安大叔往自己的保温杯里撒了点枸杞，然后‘呼噜噜’地朝里面倒满了开水。
水蒸气在小小的保安亭里弥漫，为这里增添了几分暖意。
“我能看一下吗？”
“看一下？哦，是那件事啊，行，我带你看看吧。”保安大叔捧起杯子抿了一口，又烫得赶紧把杯子放了下来。
冬天喝水总是一件麻烦事儿，冷水太冰，热水太烫。
一杯热水倒进杯子里，没过多久就冷了，想抓住中间温热的时候喝，还得自己算好时间。
保安亭的后面就是监控室，莫雪遥和李婉言跟着保安大叔走了进去。
电脑正开着，荧幕里显示的是当前的监控画面。
大叔捏着鼠标问道：“是什么时候的来着？”
“上个星期四。”
“几号来着？”
“……三十号。”莫雪遥思索了一下，飞快地回答道。
长长的目录列表里，他找到了十一月的纪录，又拉到最底下，翻开了三十号那天的。
画面有些模糊，并且分成了好几个文件。
并不经常翻录像的大叔操作起来有些生疏，花费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找到了那天早晨的录像。
“啊，就是这边。”莫雪遥轻呼道。
那个时间点不算迟，只是比起雪先生往日的上学时间来说，稍微迟了一点而已。
他好像在低头思索着什么，双手放在口袋里，准备走上楼梯。
书包轻轻蹭到了旁边女生的大腿和臀部——这还是莫雪遥回放好多次才确定的。
因为时间上的接触时间很短，只有一瞬间而已。
接着，就是那个女生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把其他人都引过来围观了。
虽然当事人不是自己，但莫雪遥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呼……我就说嘛，小雪根本不会干那种事啊，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干那种事嘛！”
“嗯。”李婉言点了点头，莫雪遥忽然发现，她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质疑过雪先生。
在看人这方面，她的眼力还是比莫雪遥高得多了。
“看来是那个女生太敏感了。”
“嗯，一定要让她给小雪道歉！”莫雪遥鼓着一边的腮帮嚷道，“没有证据却诬陷别人，啧！”
“哈哈，算了吧，毕竟人家是女孩子，可能学习压力大，稍微敏感一点了而已……”
“什么啊，这不是借口和理由啊。”莫雪遥很反感地说道，这话说的和‘他还只是个孩子’没什么区别，“大叔，你自己代入一下，如果当事人是你自己，你会选择这么算了吗？”
“没事，反正我是男人，对我的影响不大的。”保安大叔的观点很传统，“男人嘛，也应该要大度一点，哈哈，你去和你同学说，他肯定不会在意的，你们女孩子呀，还是太小气咯！”
莫雪遥很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她觉得这根本和大度与否没有关系，如果做了错事还没有惩罚，那岂不是以后都可以这么做了？
“走了。”李婉言见她又要生气地说些不太合适的话，便轻轻拽了拽她的手臂，将她给拉走了。
“真是的，怎么能这样啊？”
“嗯，其实大部分男人确实并不在意这样的事。”
“噫？连婉言都这么说？”
“只有真正尊重女性的人才会受到伤害，就像骗子只能骗到信任他的人一样。”
“什么意思？”
“没什么。”
“婉言怎么总是不把话说完啊……”莫雪遥有些无奈，她一时间竟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了。
又或者说，她只是很单纯地站在一个中立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而已？
教室的门刚打开，雪先生就微微低着头走进了教室里，从书包里拿出草稿纸，‘唰唰’地在上面画了起来。
看起来像是好几个风扇叶片的组合体。
“小雪！”莫雪遥走到他身旁，用力拍了拍他的桌子。
“嗯，怎么了？”雪先生并未感到自己被打扰了，他停下笔，抬起头笑着问道。
“你在画什么？”
“我在想，可不可以有一种小型飞行器，结构简单并且结实耐用。”
“迷你直升机那样的？”莫雪遥在超市里见过类似的玩具，价格十分昂贵，一般的小孩子根本买不起。
“如果是单纯的飞行器，应该不需要设计得像直升机一样——因为它不用载人。”
“哦——”
“还有什么事吗？”雪先生合上了草稿本，看来他已经把自己刚才突然的灵感记录下来了。
“对了，我刚才去监控室看过监控了，可以证明你确实没有碰那个女生，只是书包蹭到了而已。”
“好的。”雪先生对这件事并不在意，“走吧，我们去乐队教室。”
“咦，你不要澄清一下自己吗？”
“再说吧。”他淡淡地回答道，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还是要澄清的，最起码得和那个女生说清楚！嗯，中午的时候去说一下吧！”
“好。”
“这下就可以还你清白咯！怎么样，感谢我吧？”莫雪遥得意地将手臂搭在雪先生的肩膀上，像是和死党在一块儿时互相搂着肩一样。
“感谢。”雪先生笑了笑，很真挚地说道，不过听起来好像他并不在意真相是否大白，“谣言已经传出去了，其实就算澄清，很多人也依旧会相信之前那个错误的谣言。”
“噫？原来你还挺清楚的嘛……干嘛憋着啊，不说话装深沉？切，你自己还是蛮在意的嘛？”
“不算很在意。”雪先生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一点在意的。”
雪先生的坦诚是莫雪遥最喜欢的地方，总觉得和这样的人交流起来十分轻松，不用去猜对方这句话背后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时间来到了中午，一吃完中饭后，莫雪遥和王佳乐就很积极地跑到了楼上。
这个女生是高三四班的——毕竟是事件的主角，想要知道她的基本个人信息还是没有问题的。
莫雪遥感觉自己就像是来砸场子的，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叉着腰对教室里大喊道：“请问一下高三四班的魏梦然同学在吗！！”
“你找魏梦然做什么？”有一个戴眼镜男生朝她看了过来。
“当然是找她看监控啊，她之前不是说我们班的一个男生非礼她吗？看看监控就知道到底是谁在说谎了！”
他们班的学生这几天显然一直在讨论这件事，听莫雪遥这么说后，猜到事情的真相可能有反转，一个个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你找我？”正说着，莫雪遥身后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她扭过头去，正是这件事的主角——魏梦然。
“对，就是那件事，他根本没有摸你，你得收回之前说的那些话。”
“没看过监控之前我不会听你胡扯的。”她冷笑了一下，“你和那个男生什么关系？作为女生还给他说话？”
“我只是为了给大家一个真相而已。”莫雪遥轻哼道，“走啊，你敢不敢和我去看监控？”
“有什么不敢的？”她翻了个白眼，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快要溺死了的鱼。
这件事很快就又传开了，她班级里的同学和其他班的学生有不少都过来凑热闹，莫雪遥也不阻止，因为见到真相的人越多，雪先生就越是容易被洗刷掉嫌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下走，王佳乐凑在莫雪遥耳边小声地说道：“小遥，你胆子好大呀。”
“怎么了？”
“唔……我站在高三的班级前，感觉腿都有些发抖了……”
“切，不就比我们大一两岁而已吗，有什么好怕他们的。”
下去的路上，莫雪遥还顺便喊上了正在放餐具的雪先生，他见到后面跟着那么多看热闹的学生，便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多谢。”
“小意思啦，帮助自家同学不是应该的吗？”她晃了晃脑袋，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因为保安大叔和她的关系还不错，所以很轻松的，她带着众人又一次进入了监控室内。
这一次，在起码三十多人的见证下，将这一段录像反复放了好几遍，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雪先生和她根本就没有肢体接触，而且书包的刮蹭也纯粹属于意外而已。
“怎么样？现在真相大白了吧！”
“嗯，确实不是他故意要碰到我的。”魏梦然的回答让莫雪遥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对方会死鸭子嘴硬呢，不过事实证明，其实是她的思绪太快了，因为接下来的话，反倒让人更加生气了，“但是他的书包碰到我也是事实，我觉得他非礼我了也没有问题，不过既然不是有意的，那我就原谅他了，这件事就这样吧。”
“什么叫你原谅他啊？明明应该是你道歉才对啊！”
“他本来就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既然很容易碰到，为什么还要和我走得那么近？”
“他没看到啊！”
“走路为什么不看路？就算是意外发生的事故，也不能说当事人没有责任吧？”魏梦然的话其实是在偷换概念。
“但你也不应该诽谤他啊！”
“所以我收回那些话，张贴在那里的纸条我会撕掉的。”
“难道你觉得你没做错？”
“我觉得我竖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这样以后有女生被男生碰到了，她们也可以像我一样大胆地喊出来。”
“你放屁！”莫雪遥都被她激怒了，“根本就是在颠倒黑白啊！”
“没事。”雪先生笑了笑，将莫雪遥拉到了自己身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