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章 和狗打一架
刘小伟是骑车上学的。
这车是他妈从废品回收站里买来的，一辆只要五块钱。
当然，这么便宜的价格肯定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这自行车也就是勉强能骑而已。
铃铛是坏的、链条总会掉下来、刹车只有前刹能用，而且刹车皮都快磨没了、后座是坏的不能坐人、坐垫的弹簧没弹性了……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
刘小伟可以自己大喊来替代铃铛；链条修习惯了也很快，有时候只要半分钟就能装回去；刹车可以用脚刹，反正这破车也骑不了多快；后座不带人，坏不坏都没啥关系，书包塞篮子里就行；坐垫失去了避震功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反正大部分的时候路都是很平坦的，不会有太多颠簸。
中国的贫民窟不叫贫民窟，而是叫做城中村，实际上就是一片管理混乱的地方，虽然在慢慢治理，但等到完全治理好，起码都得二十年以后了。
他摇摇晃晃地骑着车，从脏兮兮的小路中骑出来，差点被路上乱丢的菜叶给弄得摔倒在地上。
好在他有着丰富的失衡经验，及时用一条腿撑住了自行车，这才没有摔个人仰马翻。
从又脏又乱的城中村里出来，刘小伟才总算是进入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时间不早不迟，去学校抄作业正好。
不过其实他今天不用抄作业，之所以还是这个时间出发，大抵是不想待在家里听母亲的唠叨吧。
虽说他不讨厌自己的母亲，但也实在是受不了她那一刻不停的唠叨。
同样的事情会翻来覆去地说许多遍，她越是念，就越是让刘小伟感觉心烦意乱，反倒会莫名冒出几分逆反心理来。
迎面的冷风吹得刘小伟那张也不知道洗干净没的脸又紫又红，他的手套只剩下了一只，另一只鬼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这会儿干脆就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揣在口袋里，在这冷风中愣是显出了几分悠闲来。
去往学校的路上，有很长一段其实是没什么店铺的。
旁边是成片的农田，偶尔会看到一个公交站或者一片工地。
有在拆的，也有在建的，反正尘土飞扬，空气不怎么新鲜。
对于他来说，雨空高中的所在地都算是市中心了，从他的那个方向过来，每天都会路过一家修车店。
大清早的，修车店还没开，门口停了一辆棱角分明的桑塔纳轿车，在这个年代，这算是最常见的轿车了。
刘小伟的志向也不大，他就盼着等自己大学毕业的时候，能买上一台——前提是他能考得上大学。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的，大概是能过大专线的，无论如何，凡事不试试怎么知道？
修车店门口总是停着许多车，有些可能是等着维修的汽车，有些大概只是家就在附近，晚上回来见这里空了，便偷偷停在了这里。
反正修车店九点多才开门，在开门之前把车开走就可以了——也不影响他们做生意。
到了这边，刘小伟踩自行车速度就慢了下来，他有个喜欢闻油漆味的怪癖。
别人觉得这味道呛鼻，但他却偏偏觉得好闻得很，有一股工业的气息，就像小时候住在工厂宿舍里常能嗅到的气味一样。
真要说个理由来，大概是——有股家的感觉？
门口有一条毛略长的流浪狗，显然是没有主人的，不然也不会那么脏了还不洗澡。
放学回家时，刘小伟常能看见它，不过在早晨见到它却还是头一遭。
这狗不会叫。
刘小伟在心中想着，便悠闲地从它身旁走过了。
谁知那狗竟然凶悍地狂吼了起来，‘汪汪汪’地追着他直吠。
刘小伟的速度不快，现在加速又来不及了，那狗竟然已经追到他的腿边，往前一扑，却是咬了个空。
原来是他见势不妙，赶忙抬起了脚。
但这一下却是有点失去平衡了，他赶忙从座椅上跳下来，这才没和自行车一起摔在地上。
“咣当——”自行车倒在地上，篮子里的书包一歪，从里头滚了出来，沾上了些许脏兮兮的黑水。
“草！”个头矮小的刘小伟却不是个怕事的主，否则他这身材在初中早被人欺负死了。
那狗似乎被自行车倒地的声音给吓到，便停了下来，只是站在原地不停地吠叫。
“你他娘的——”刘小伟感觉有一股无名之火冒了出来。
最近那些让他心情不好的事情在脑海里像是电影似的放映了起来。
“汪汪汪——！”这蠢狗叫得更凶了，似乎又要准备发起进攻了。
说来也怪，都说狗仗人势，但这狗却是在有人的时候乖巧，没人时疯狂，这条街仿佛都是它的地盘，就是不允许让别人通过。
但它也就是欺软怕硬——要不之前有辆车开过时，它怎么不追上去吼呢？
“汪汪嗷——！”它终于决定扑上来了。
刘小伟往旁边躲开，也顾不得捡起书包，飞快地抓起自行车的两个把手，权当武器来抡了。
“啪！”自行车猛地打在了狗身上，车身震颤个不停，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这条狗却像是疯了似的，还要往前冲。
距离近了，自行车就不好用了，他只能赶忙丢下车，慌忙地抬起双手挡住飞扑过来的狗。
“你他娘找死！”
都说狗咬了人，人不能咬回去。
可人毕竟是有手脚的，为何非要用嘴呢？
要是用嘴了，那岂不是和畜生无异？
所以刘小伟当然用的是拳头。
这一拳可是真的打结实了，把狗头锤了下去。
然后他飞起一脚，踹在狗肚子上，这条疯狗终于不‘疯’了，‘嘤嘤嘤’地叫着跑远了。
“草！”刘小伟朝旁边吐了口痰，虽然只是打跑了条狗，但却颇有几分得意，连带着面色都红润了许多，仿佛这几天积郁的怒气都宣泄出去了。
他这时候才感觉到疼，原来刚才还是受了伤，手背上被狗牙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染红了路面。
“没、没事吧？”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怯怯地声音，扎着双马尾，脸上还有不少痘痘的女生快步走了过来，“你好像受伤了？”
“切，这么点小伤口根本没事！”刘小伟甩了甩手，“我都没感觉到痛的！”
他这么说着，眉头却是皱了一下。
冷风吹过伤口时还夹杂着几许灰尘，又怎么会不痛呢？
“听说……被疯狗咬了会得狂犬病的……”
“哎呀，说了没事，你这娘们怎么那么烦啊？”刘小伟甩了甩手，因为全班的女生大多都嫌弃他，所以他干脆对全班大多数的女生说话都抱着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了。
当一个男人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群女人中交到女朋友时——他大概就是无敌的了，因为他绝对不会被女孩子们利用，哪怕是撒娇还是什么方式都没用。
当然，刘小伟还是会为女生们帮忙，只不过……得给钱。
这个女孩子是叶半夏，她一般都会早点去学校，毕竟她是卫生委员，不早点去的话，大部分值日生可不会自觉地打扫卫生呢。
“唔……”她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将地上他的书包拎了起来，放在刘小伟刚扶起来的自行车篮子里。
刘小伟斜睨了她一眼，潇洒地跨上自行车，用力踩了一脚，差点没把自己的脚崴了。
这破自行车刚才摔了那么多下，链条还好好地挂着那才奇怪呢。
他尴尬地一顿，又从自行车上下来，熟练地把链条给装了回去，因为没钱给链条上润滑油，所以反倒是没把手弄得太脏。
“呸呸！”他朝自己的手心吐了两口唾沫，然后像是洗手似的搓了搓。
叶半夏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似乎有点被他恶心到了。
但刘小伟这家伙却反而更得意了，一甩头再次跨上自行车往前骑了几步。
可惜这份帅气没持续多久，链条就又掉了下来。
他骂了一声，又停下车去修。
这下更‘好’了，链条直接是断了。
换个链条估计都不比买这辆车便宜。
“草，什么玩意儿！”他又朝旁边吐了口痰，刚才的神清气爽不见了，又觉得自己倒霉得很了。
“没事吧？”叶半夏追了过来，“这附近好像没有修自行车的店……”
“……没事。”刘小伟想大声说话的，但奈何自己却都泄了气，“唉，真他妈倒霉！”
“一起走吧。”叶半夏笑了笑，“刚才我都打算绕路了呢。”
“哈？”
“来的时候，那条狗就一直挡在路上，我往哪里走，它就往哪里堵，不让我过去……”
“靠，这狗还这么横的啊？”
“然后我就打算绕路了，正要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你骑过来，差点要被狗咬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帮忙，附近也没有人……”叶半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哦，没事，一条狗而已，我会怕？”刘小伟虽然有些邋遢，但好歹还是有几分男子汉气概的。
“然后就看到你把狗打跑了，嗯……你，为什么不怕它呢？”
“呵，狗这种东西，肯定不能怕啊，你越是怕它就越是要欺负你，和那种小人差不多。”刘小伟很有经验地解释道，“反正有狗敢朝我叫，我就揍它。”
“好厉害……”
刘小伟一怔，在他的印象里，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被女孩子说‘厉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