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共享围巾
屋外的雪花还在飘飞着，有几片落在了窗户上，很快就被室内的暖气给烤化了，变成清澈的水，从玻璃上缓缓流下。
就像是一滴滴晶莹的泪。
叶雯手上的笔顿住了，她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却有些游离：“怎么突然想问这个了呢？”
“监狱里……是吗？”李婉言的一只手紧紧捏着办公桌的边缘，身子微微前倾，忍不住问道。
被放在桌上的圆珠笔滴溜溜的滚着，落到了办公桌下，一直趴在桌上睡觉的黄白猫咪奶糖半睁开一只眼睛，耳朵也跟着轻轻抖了抖。
叶雯的嘴张开又合上，只听得到墙壁上时钟‘咔嚓’、‘咔嚓’的声响。
她用舌头舔了舔后排的牙齿，最后苦笑了一下，看着李婉言的眼睛说道：“是的。”
“死刑……吗？”李婉言的身子紧紧地绷着，追问道，她那捏着办公桌的手指似乎都要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形了。
“死刑？”叶雯愣了愣，旋即一脸轻松地笑道，“当然不是了，因为有我们校长的帮助，为你的母亲请了律师，所以最后判决，只要刑满三年就可以释放了，所以就是说，在你高三毕业的时候，她差不多就可以出狱了。”
“真的吗。”
“当然。”
“我想见见她。”李婉言的右手因为用力过度而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她不动声色地将这只右手藏在背后，“可以吗？阿雯……”
这还是李婉言第一次用这么亲昵的称呼来叫叶雯呢。
一旁的莫雪遥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背，像是在为她顺着体内已经紊乱了的气息。
“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当然可以。”叶雯弯腰将地上的红笔捡了起来，“不过，这件事得提前准备……后天，不……明天吧，明天早上你到学校来，我开车载你去。”
“谢谢老师。”
“不客气啦，其实，是你母亲不想让你知道，她在监狱里的，怕你自卑或者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
“不会。”
“嗯，总之，不要太担心，她真的只要在牢里待三年就能出来的，最后的判刑并非故意伤害罪，而是过度防卫，再考虑到家暴的问题，所以能减刑到这个程度，如果她在牢里表现好的话，应该可以早几个月就出来吧？”叶雯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李婉言的肩膀，笑着安慰道。
奶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办公桌上跳到了秋易的脸上，躺在椅子上睡觉的他，顿时感觉没法呼吸了，一边拍着脸上毛茸茸的猫，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哝着：“嗯？什么，唔……？啊……？呃——”
“呼！”他猛地坐了起来，奶糖也十分灵活地跳到了他的怀里，安安稳稳地盘着身子躺下，“奶糖你干嘛呢……呃……？莫雪遥和李婉言？你们怎么来了？”
“有些事儿。”莫雪遥腼腆地将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晃了晃身子。
“要喝茶不？”
“不用了吧……？”伊看向了李婉言，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老师，我明天再过来。”
“啊，等等！”莫雪遥刚走到门口，就又跑了回来，“阿雯，教室钥匙给我一下吧！”
“怎么了？”
“拿点东西啦。”
“喏，去吧。”
钥匙串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被抛入了伊的手心里。
在温暖的办公室里待过后，外面的世界就显得愈发冷了。
莫雪遥缩着脖子，一路小跑到了教室门口，迫不及待地推开门窜了进去。
李婉言不急不缓地跟着，甚至还有心情欣赏一下落在栏杆护手上的雪。
伊半蹲在自己的课桌前，将一条毛茸茸的围巾抽了出来，还把几本书也给带了出来，散落在地上。
她看着伊把围巾披在肩头，然后将掉在地上的书一本本地塞回抽屉里。
“这样就不冷了！”伊皱着琼鼻笑着，将围巾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心满意足地呼了口热气，“呼呼呼……好暖和好暖和——风就是从领口钻进去的啊，只要挡住了，就没那么冷了呢！”
她看了一眼教室里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黑板，把双手插进了口袋里，用脚尖戳了戳地面：“去水果店吧。”
“嗯，走路去就行了，不过路上可能有点冷！”莫雪遥笨拙地扭了扭脖子，跑出教室撞了她一下，嬉笑着锁上了房门。
这次去办公室，伊没有敲门，是直接推开的。
“哒哒哒——”莫雪遥欢脱地为自己的脚步声配音，一路小跑到了叶雯的办公桌前，‘哗啦’一声把钥匙放在了桌上，“阿雯，我们走啦！”
“好，大雪天的，路上小心哦。”
“放心吧，没问题！我平衡能力超强的！”伊得意地拍了拍胸脯，转身又摇摇晃晃地跑到门口，脚下却是一滑，要不是及时扶住了门把手，差点就摔个狗啃泥了。
“不是平衡超~好的吗？”叶雯抑扬顿挫地笑道。
“意外啦，只是意外而已嘛！”
二人下了楼，又出了学校大门。
学校旁边的小卖部都没有开门，似乎是因为天气太冷，也打算和学生们一块儿休息一日。
“冷死了冷死了，我们应该带雨伞出来的啊，雪好大……”莫雪遥把手搭在了李婉言的肩膀上，想了想，又挽住了她的手臂，“我才发现你没戴围巾啊，不冷吗？”
在这样寒冷的季节，李婉言出门一般都是会戴围巾的，其实莫雪遥也一样，只不过昨天她回家的时候，把围巾落在了学校里而已。
“……我忘了。”
“咦，婉言竟然会忘记带东西？嗯，果然，就是因为你忘了所以才没有带伞吧！”莫雪遥嬉笑着指控道，将她挽着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呐，那你靠近我点。”
“嗯。”她主动往伊身旁靠了靠，二人紧贴着在这雪地上前行。
她忽然回头望向伊，因为伊突然停了下来。
“围巾很长的——”莫雪遥这般说着，笨拙地把刚才绑得好好的围巾一圈一圈的解开，然后把它举过她的头顶，慢慢地围在了她的脖子上——一圈又一圈。
莫雪遥捧着双手呼了口热气，又将它们揣在口袋里了：“怎么样，婉言？这样就暖和多了吧？嗯，不过我们得靠近点儿，不然会围巾散开的。”
“嗯。”李婉言想说些什么，或许在这里的停顿，原本是一个逗号，但却因为过长的思考而变成了句号。
暖和的围巾，传递着的却是两个人的温暖。
积雪的道路不太好走，但好在这里是南方，雪并不厚，小心一些还是可以慢慢前行的。
给盲人用的盲道，成了最适合雪天走的人行道，因为可以增加摩擦力，不容易打滑。
但并非任何地方都是有盲道的，还有些路况特别差的，沥青都没铺上的路，上面的雪被车轮压过，被其他人踩过，已经和泥土混在了一起，变得又脏又恶心了。
“唔！”莫雪遥脚下一滑，却被围巾猛地一勒，一旁的李婉言赶忙施以援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在慌乱中重新保持平衡。
“啊，这破路……！”伊骂骂咧咧地嘟哝着，脚上的小皮鞋已经变得有些泥泞了。
李婉言微微朝伊歪过头，长发挠得伊脸颊痒痒的：“平衡性很好的。”
“咳！”
“你好，平衡性很好的遥遥。”
“喂喂！”
她抿着嘴笑了，就像是能融化积雪的冬日暖阳。
一旁有个老妇人踩着一辆小三轮车，哆嗦着骑过：“磨刀、磨剪子、修头发……”
她弯着腰低头前行，似乎有些看不清路，以至于都不知道这附近根本没有一幢小区楼，也没有一家店铺。
随着水果店越来越近，前方的道路也变得愈发宽敞起来，周围的店铺和小区也变得更多了。
技校在今天竟然是不放假的，因为莫雪遥朝小巷里看的时候，分明看到有几个男生正靠着墙壁抽烟，雪花就这么落在他们身上，却未曾让他们觉得冷，甚至还觉得这样的自己十分潇洒。
“哟，姑娘们来啦？这么大的雪还过来啊？”父亲抽着烟蹲在一个明显是新买的大火盆前，而母亲则坐在一个造型奇特的高凳上，凳子下半部分是空的，里面装着一个铁盆，而铁盆里又装着烧火剩下的灰烬。
“哟哟哟哟，你们俩这么享受的啊？我和婉言在家里都冻得要死了！”莫雪遥斜睨着他们，三步并作一步地跳上了台阶，差点把李婉言给带着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啊遥遥？你能不能小心点？”母亲没好气地说道，“我刚想说你今天还知道和婉言分享一条围巾，你就差点把人带倒在地上了。”
“哈哈哈，要真摔倒了，那可算是谋杀了吧？”父亲将烟头丢进了火盆里，伸出双手贴近那正在燃烧着的火焰，距离近到莫雪遥甚至担心风一吹，那些火就直接烧到他手上了的程度。
“我没事。”李婉言有些无奈地扬起了嘴角，将裹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搭在了莫雪遥的肩头。
“来来来，快来取暖！这边可暖和咯！我还在里面丢了俩番薯进去，待会儿有的吃了，嘿！”父亲朝两位女孩儿招了招手，爽朗地仰头笑道，还拍了拍自己两旁的空位，“一人一边，让我也体验一下左拥右抱的感觉，哈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