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零章 汉堡
走出大礼堂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橘红色的光。
天空中的夕阳都将要落下，但坐在里面却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最多只是觉得坐得久了有些屁股痛而已。
整座城市似乎都被染成了它的颜色，在温暖中带着几许哀伤。
操场上的几棵桃花树上依然光秃秃的，未长出半个嫩芽；在最角落的位置，却堆着小山似的枯叶。
在这一瞬间，莫雪遥有些恍惚，觉得这个操场仿佛被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一边已入深冬，一边还是秋天。
实际上那堆落叶还是秋天时被清扫起来的，学校打扫卫生的阿姨将它们扫到最边缘之后，便没有再去管了。
或许是想留待来年春天当做树木的肥料，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没有工具可以将它们运出去而已。
但总之，这些树叶就这么留在了这里，让人看到它们时，就能想到那个落叶纷飞的金色秋天。
她忽然迫不及待地希望秋天快点来了。
然而冬天都还没过，下一个秋天还有大半年才会到呢。
而当下一个秋天到来的时候，大家应该都已经高三了吧？
嗯……没有人会留级吧？
莫雪遥的思绪飘远了。
“小遥遥，不去吃饭吗？”
“啊！”莫雪遥回过头来，看见睡醒后已经洗去脸上妆容的花银银，素着一张干净的小脸，趴在她肩膀上，一如往常那样亲昵地问着。
“走呗，我只是觉得夕阳很美，所以才驻足了一会儿。”
“啧啧，还文绉绉起来了，快走快走，去晚了可没有好吃的了。”
“今天晚上大家吃的不都是一样的吗……”
“但是汉堡可是有不同口味的哦！”花银银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了。
“什么口味的汉堡我都喜欢……”莫雪遥擦了擦嘴角，这时候才觉得肚子真的有些饿了。
吃了饭之后，所有人都会休息一段时间，接着就是元旦晚会的内容了。
——高二年级所有班的乐队都会亮相，为其他人带去精彩演出的同时，也要进行比赛，最后会由评委评分，决定一个代表学校演出的小型乐队，而其他的，将会被整合为一个，加入到校乐队中去。
食堂里坐着吃的人倒是不多，因为这种汉堡类的快餐，是可以打包回教室吃的。
“打包还是在这里吃？”莫雪遥微微踮着脚尖，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熟悉的人，但却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花银银扭头看着从窗外照进食堂里的夕阳，嘴里却在戏谑着莫雪遥：“别找啦，小遥遥在那里发呆太久了，只有我在等你哦。”
“噫，虽然大概是事实，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怪怪的？”莫雪遥斜睨了一眼花银银看着的夕阳，“我是不是还得感激一下你啊？”
“哼，那当然了！”
“好好好——谢谢，行不行啊？所以说，这里吃还是去教室吃？”
“等下去乐队教室那边的天台上吃吧，那里肯定没什么人。”
“嗯，都行。”
晚餐是肯德基套餐——实际上当然不可能是从肯德基买的，那样的成本未免也太高了。
这些都是食堂自己做的，说实话，看起来差别不大，甚至量更多一点，还像模像样地用油纸包了起来，只不过油纸是黄褐色的那种，和农村、小镇里常用来包裹食物的是同一种，也因此而让它多了几分乡土气息。
套餐内容是一个大汉堡，具体有多大呢？
大概有莫雪遥两个拳头加起来那么大，不过因为她的手很小，所以这个汉堡应该是和一个成年男人的手掌差不多大的吧。
除此之外还有每人一份薯条——这薯条做得很粗犷，并不像KFC里的那么细，每一根都有香肠那么粗。
最后是一份土豆泥和一份鸡块。
果汁用平时装汤的铁桶盛着，不过和平时不同的是，这次的铁桶加了盖子，而且下面还有一个水龙头一样的装置，想要喝的，就直接拿杯子来灌就行了。
这是完全不限量的，所以每一个带了杯子的人，都可以心满意足地灌走一大杯。
没带杯子也没事儿，旁边有带盖子的小一次性杯可以拿，也是完全免费的。
教导主任站在这里维持着秩序，避免有人浪费果汁或者糟蹋杯子，然而事实上学生们比她想象中的安分多了——也有可能是她在这里的缘故。
“唔，果汁的队伍排得好长啊……”莫雪遥刚领到晚餐，往后面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
“没关系，我已经提前打好了。”
“咦，什么时候？”
“嗯……就在你发呆的时候，我让乐乐帮忙放到乐队教室里去了。”
“所以说你是到了食堂，又回来了一趟？”
“哼哼，其实是我和乐乐提前到食堂打了饮料啦。”
“哦哦——我说你那会儿怎么洗脸洗了那么久。”莫雪遥想起之前还没有结束的时候，靠在她肩头睡了几乎一整天的花银银醒来后就说去洗脸了，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回来，原以为她是去顺便上厕所了，没想到其实是到食堂来了。
“不过汉堡只能一个人领一份，不然我就也帮你顺便拿啦。”花银银高高举起手中拎着的袋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慵懒，“小遥遥，待会儿你的鲜虾味汉堡让我吃一口嘛！”
“我给你掰一块好了……”
“嘁，我的口水又没毒，我也让你吃一口呀！”
“嗯姆……香辣味的鸡肉汉堡，那就……试试吧。”
“诶嘿，小遥遥最好啦！”花银银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一边得意地笑，一边用力地摇晃着。
“行了行了，别摇了，再摇的话袋子都要破了啊！”
学校的学生们就像是春天的花儿一样，到处‘绽放’着，也就是说，这会儿在哪个地方都能看到学生。
除了高三以外，其他年级的学生都是没有晚自习的，原本应该放学的时间，现在却还留在学校，而且还吃着食堂分发的，平时根本吃不到的晚餐，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奇妙。
就连篮球场里，都有不少男生并排坐着，吃着今天的晚餐。
仿佛这一个个篮球场，就是这群男生的家一样。
一路往实验楼上走，可以听到其他乐队在做最终练习的声音，显然，大家都很紧张，不能代表学校参赛倒没什么，反倒是如果演奏砸了，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脸面，说起来是个虚无缥缈的玩意儿，但却偏偏是许多人看重的。
到了五楼，明显感觉要安静很多，莫雪遥疑惑地推开乐队教室的门，看到的并非热闹景象，而是空无一人的死寂。
“我们乐队的人，到底是太紧张了……还是完全没放在心上？”莫雪遥有些无奈地问道。
“嘛，大家都不在，不是挺好吗？就我们俩一起吃啦！”花银银倒是挺开心的，她跑进教室里，拿起两瓶装得满满当当，到现在还有些温热的果汁，朝莫雪遥晃了晃，“走啦，小遥遥！我们去天台过二人世界吧！”
“我可不想和你过二人世界……”莫雪遥翻了个白眼，“要是这世界只剩下你和我的话，我肯定会被你吵死的……”
“嘁，如果这世界真的只剩下我和小遥遥的话，说不定我会很安静哦？”
“谁信啊！”
莫雪遥等着花银银走出教室，便继续朝楼梯上走去。
有一片金色的枯叶被风卷起，吹进了走廊里。
就像是一封来自秋天的信——从秋天时寄出，直到冬日时才抵达。
天台的安全门十分厚重，莫雪遥用左手竟然还有些推不动，于是她就又试了试右手：“谁关的门啊？怎么那么紧……”
“不会是锁住了吧？”
“应该不会啊。”莫雪遥茫然地说道。
而且这天台其实根本没法锁住，因为当时安装的时候，估计是把门锁给装反了，所以想要用钥匙锁住，必须得站在天台那边才行，但如果站在天台那边用钥匙锁住了门……又怎么出来呢？
“银银！”她撸起袖子，朝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帮我拿着！”
“噫，要全力推开吗？”花银银接过了她的袋子，“啧啧，小遥遥有那么大力气吗，记得上次打不开的时候，还是靠小雪开的呢。”
“哼——放心交给我吧！”莫雪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砰’地一脚踹开了门。
是的，没有用手。
花银银的嘴角扯了扯，因为场面太过戏剧性，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比较好了。
“来啦！”莫雪遥还没看清眼前的天台，就先听到了王佳乐的招呼声。
天台上竟然是这般热闹，七八个女孩子们都聚集在这里，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在这夕阳即将落下的天台上，吃着那被风一吹很快就冷掉了的汉堡。
墨筱笑刚把一根薯条塞进嘴里，就被一旁的墨竹莜咬掉了大半，后者还一脸满足地朝姐姐挑了挑眉毛，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莜莜，多大人啦？”
“反正没成年嘛！”
“啊……原来大家都在这啊。”莫雪遥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被充实的欣喜所填满。
“是哦，快来，这边还有废报纸可以垫着！”
“来了来了！”莫雪遥拉着花银银的手，在王佳乐和李婉言的身旁坐下了。
刚一坐下，大家就一下安静了，双目微微失神地看向远方。
莫雪遥和花银银也好奇地看去——
看到的是那轮一点点下坠着，此时终于将要完全没入地平线以下的夕阳。
——所散射出的，最后的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