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英伦少女雪先生
2001年1月2日，星期天。
阴沉的天空如同生气了的人一般板着张脸，就是不让那阴云后面的太阳照下哪怕小小的一束光。
茶离正坐在家中那有些老旧的褐色真皮沙发上抠着脚丫，旁边丢着一双厚实的短棉袜。
母亲躺在沙发上打着哈欠，电视机里正放着韩国肥皂剧的重播——昨天晚上睡得太早了，所以没能看到。
“茶离离，袜子能不能穿上？不冷吗？”
“还好啦。”茶离拿起袜子闻了闻，眉头顿时紧皱在了一起，“妈——你洗干净了吗？”
“怎么会没洗干净？我闻闻！”她的母亲接过袜子深吸了一口，顿时被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八成是和你爸的袜子一起洗，串味了！”
茶离一脸无语地将另外一只袜子丢到了地上，双手抱住了膝盖，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剧里的剧情发展。
“茶离离，去洗碗啊。”
“等下嘛。”
“不洗就干了，不好洗了。”
“早饭也是我做的，应该你洗碗才对吧？妈！”
“反正饭都是你做的，你干脆一块儿洗了呗。”
“妈，你可真好意思啊。”茶离托着腮帮嘟哝着，一旁的座机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和母亲对视一眼，足足延迟了两秒钟，她才败下阵来，乖乖地爬了几步，接起了电话，“喂？”
“哦，小雪吗？嗯，好的，马上就到了？嗯，好的，嗯，有的，没问题。”
“同学要来？”
“嗯，过来有点事儿，然后我待会儿就要出门了哟。”
“等等，先把碗洗了。”
茶离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站起身来，收拾着桌上吃早餐剩下的碗筷，‘叮叮当当’地端到厨房里去。
“来的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母亲又不急不缓地追问道。
茶离的眼珠子一转，忍着笑回答道：“嗯，女的。”
“哦。”母亲又没了下文，接着看她的肥皂剧去了。
碗筷刚洗好，茶离甚至还没来得及脱下围裙，就听到了门外十分有节奏感的敲门声。
“咚咚，咚。”
“闺女——”
“知道啦，我去开门。”茶离将身上的围裙摘下，挂在了一旁的挂钩上，然后飞快地窜到了门口，将房门‘哗’地一声拉开了。
厨房里用来挂围裙的挂钩也应声着一并滑落了下来。
大概是刚才挂上去的时候用的力气太大了，让它失去了吸力。
“嘘——”没等雪先生开口，茶离就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雪先生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将双手插在口袋里，轻轻点了点头。
茶离鼓着一边的腮帮绕着他转了半圈，忽然眼睛一亮，把他那藏在羽绒服里面的卫衣帽子给拉了出来，盖在了他的脑袋上。
“妈，我去我房间啦！”茶离将一双棉拖鞋从旁边暗红色的鞋柜里拿出来丢在地上，冲正在看韩剧的母亲喊道。
母亲囫囵地应了一声，显然是剧情进入到重要阶段，没空理会她了。
只有在雪先生进来的时候，才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
虽说没有看清，但那白皙的肤色‘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所以也就没有再多把心思放在那上面了。
至于没打招呼之类的——她可能根本没有在意。
“小雪，小声点，我和我妈说你是女生来着呢。”茶离将自己桌前的椅子挪了过来，示意他在化妆镜前坐下，“你今天穿什么鞋子来的？”
“普通的帆布鞋，干净的。”
“嗯，帆布鞋的话……唔，要是有皮鞋就好了，你的脚多大呀？”茶离摸着下巴，在房间里绕起了圈圈。
“四十。”
“三十九的能穿吗？”
“或许可以。”
“那我找找，我最大的一双小皮鞋在哪儿来着……”茶离说着，又跑出了房间，“妈，我那些没怎么穿的皮鞋放哪儿啦！”
“阳台橱柜里，自己找去。”
“哦——”
很快，茶离就端着一个鞋盒回到了房间里，然后又打开自己的衣柜翻找了起来。
衣柜不大，但里面的衣服却很多，只不过除了挂在那的很整齐以外，其他的都显得有些凌乱。
茶离就在这之中找出了好几套衣服，举到雪先生面前好一阵比划，最后才选出一套来。
“我这里还是牛仔裤比较多，普通裙装不是特别多。”茶离一边将其他的衣物叠起来放回衣柜里，一边说道，“选好啦，英伦风怎么样？里面就这件黑色的高领羊绒衫……带个镂空的小爱心呢还，挺可爱的哦。”
“都可以。”
“小雪你不会喜欢上了吧？”
“当然没有。”
“啧啧，那还主动来找我？”
“呵呵，人生总需要许多尝试的，年轻时不尝试，老了之后可能就后悔了。”雪先生坦率地笑道，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来，“而且，这么做也很有趣不是吗？我打算出去了之后拍些照片留念。”
“好吧好吧。”茶离摊了摊手，“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真以为是有异装癖的人呢。”
“呵呵，是吗。”
“但，如果是小雪的话，啧啧，我估计你真的就很单纯的，只是这么想的而已吧。”茶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咯，我先给你化妆，英伦风的话，飒爽一点就好，这个我擅长。”
茶离的化妆速度比花银银快了许多，当然相对的也就没有那么细致。
不过有雪先生这个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作为底子，哪怕只是不那么精致的妆容也足够用了。
“看看怎么样？对了，你昨天用的假发带来了吗？”
“嗯，花银银给我了。”
“那我就帮你把假发戴上……嗯……大概是这样……噗，哈哈，我也是第一次戴这个呢！”
“很有趣，是吧？”
“对，感觉镜子里的人像是变了一个。”
“嗯。”雪先生笑着点了点头，大概是化了妆的缘故，笑起来要比平时收敛许多。
“好啦，接下来你自己换下衣服吧。”
“好。”雪先生站起身来，却看到茶离没有出门的意思，他微微侧着头，带着几分疑惑地笑了笑，“怎么了？”
“嗯……不是吧，我还要离开的吗？大不了我背过身去啦！总是进进出出的话，会让我妈唠叨的。”
“好。”雪先生点了点头，见茶离转过身去后，自己也背过身去，将里面的衣服换上，接着，再穿上了那条加绒的连裤袜，连裤袜的大腿上半段是肉色的，远远看去的话，会有一种穿着过膝袜的感觉。
呢子短裙、呢子外套、呢子圆帽……
总之，都是这个材质的衣物。
整体的风格也很英伦风，站在镜子前的雪先生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觉得比昨天的妆容更适合自己——因为还保留了几分男生会有的俊朗感。
这也让他看起来像是比较偏向中性的那种女生。
茶离全程都没有回过头去看，仿佛在她房间里换衣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而已。
她十分随意地收拾着房间里的东西，等雪先生走到她身旁时才抬起头来：“换好啦？”
“对。”
“嗯，挺好挺好，就是声音……嗯，小雪，我忽然觉得你的声音和你平时的样子都不怎么搭呢！太低沉啦。”
“呵呵，是吗。”雪先生在茶离面前转了一圈，“那我不说话就可以了。”
“嗯，不说话的话，绝对是个帅姐姐，酷毙啦！”茶离说着，将自己外出要穿的衣服拿了出来，而雪先生也很自觉地站到了门边，就这么对着大门，看了几分钟的日历。
和一般的女生不同，茶离换衣服的速度是很快的，当然，她换的衣服也没那么复杂——下半身是黑色的紧身牛仔裤，上半身则是稍微宽大一些的灰色毛线衣，大概是怕外面太冷，出门之前她还顺手拿起了沙发上的羊毛大衣。
“妈，出门啦我！”
“中午回来不？”
“肯定不回来啦！”
“晚上呢？”
“应该回的。”
“今天想吃大肠面。”母亲换了个姿势，悠闲地喝了口茶水。
“好——我记着了！”茶离推着雪先生走出了家门。
她套着的是帆布鞋，而雪先生穿的则是她的女式皮鞋。
虽然紧了点，但好歹也能穿得下。
一直到出了楼，走在了小区里，茶离才从宽大的口袋里拿出了两副墨镜来，其中一副递给了雪先生。
“戴上吧，这样别人看我们俩都会觉得很酷了！”
“哈。”雪先生笑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看走过自己身旁的路人，还是闭上了那张好看的小嘴，将墨镜戴在了脸上。
喉结的部分被衣领所遮住了，再配合这墨镜，可以说是绝无破绽了。
虽说可能会觉得肩膀宽了些，不过也没问题，因为很多英伦风的女式外套肩膀部分本就要宽一点的。
有的还怕女人撑不起外套，特意在肩膀部位加了比较硬的支撑层。
“OK，出发，小雪，地址你知道吗？”
“嗯。”雪先生点了点头，将一张小纸条递给了她。
“坐公交车吗？”
“行。”走过身旁的路人少了点，雪先生终于可以用很轻的声音说话了，“公交车从你这里过去是直达的，不过要走一公里左右的路。”
“没问题，走吧！”茶离推了推墨镜，促狭地笑着撞了一下身旁的雪先生，想从他脸上看到一点害羞的表情。
不过虽然没有，但却也仍旧觉得兴味盎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