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故事从来不只属于一个人
2001年1月12日，星期五。
这是二十一世纪初，无数科幻作家想象中的那个年代。
然而科技固然是有进步，却远远没有达到他们所幻想的那个境地。
天空中没有到处漂浮着的汽车；人与人之间也不能方便地用可视电话交流；至于随处可见的虚拟投影更是没有——毕竟就连地铁都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普及呢。
一旁路过的小学生高谈阔论着有关可视电话的科技，畅想着到时候那种工具到底是长什么样的。
一个说那肯定会是一块大玻璃板，还有的说会是植入皮肤下面的什么芯片，只要心中一想，眼前就立马会出现远在天边之人的影像。
“哈呼呼呼……”莫雪遥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水果店，旁边的酥糖也用尾巴掩着嘴，跟着打了一个。
阴沉沉的云朵让刚走出来的她又想回到自己那温暖的被窝里去了。
门口的大铁盆里，母亲正将柴火整整齐齐地堆放在里面。
柜台旁的电饭煲正在冒着热气，已经能闻到白粥那淡淡的米香了。
“这是要干嘛？”莫雪遥将旁边的纸板箱挪开了一点，摇摇晃晃地走到水果店外，还没开始洗漱呢，她就先被水龙头给冰得瞬间缩回了手。
在水果店墙边叠着纸箱的李婉言顺手拧动了开关，冰冷的水流顿时涌入了莫雪遥的牙杯和脸盆里。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老妈——有热水吗！”
“煤饼还没送来，烧不了。”
“就不能用电热茶壶吗？”
“把现在的普通茶壶用坏了再说。”
“所以，有热水吗……”
李婉言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莫雪遥腿边的热水瓶上：“我刚打了一壶热水回来，你洗漱够用了。”
“咦，怎么放在这儿……”莫雪遥讪讪地笑着，提起那个用粗糙红色塑料包裹着的热水瓶，把那有点掉木渣的塞子‘噗哒’一声打开，‘咕噜咕噜’地将热水倒进了脸盆里。
在这样的冬天，早上洗漱用冷水，她可吃不消。
又不是隔壁冰淇淋仓库的熊叔，昨天下午过去找豆豆玩的时候，她亲眼看见他站在室外用冷水洗澡——而且还是用那根皮水管直接冲。
毕竟他有粗粝的胸毛和厚实的脂肪，多少能抵挡一些寒意吧……
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了水果店门口，副驾驶的车窗缓缓拉开，从里面探出叶雯的半张脸来。
“要买些啥？”父亲娴熟地迎了上去，这种一看就是很有钱的顾客当然不能放过。
“这是遥遥和言言的班主任。”去开过家长会的母亲白了他一眼。
“这么漂亮的班主任？下次我去开家长会吧！”父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顺势就走到了跑车前，“班主任？怎么了，有事吗？”
“你好，莫雪遥……和李婉言家长。”叶雯稍微顿了顿，又接着说道，“顺路过到这里，所以就想着把成绩单和剩余的寒假作业给你们好了，省得等下还要去学校拿。”
“那真是麻烦您了，其实这路也不远。”
“谢谢阿雯！”刚刷完牙的莫雪遥，顶着还没来得及洗掉泡沫的小脸，兴奋地冲她们招了招手，坐在驾驶位上的英语老师王浅语，也轻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下发的其实就是寒假练习册——试卷什么的在之前就已经布置了。
“那我们先去学校了。”
“好好，老师再见！”父亲殷切地点头哈腰，粗糙的脸上，皱纹都挤成一团了。
莫雪遥三下五除二的洗完脸，想去看成绩单，却又被母亲拽了回去，直到像平时那样洗干净，才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成绩单。
“你……”
“别说！”她立马止住了父亲的话，“我自己看！”
“唔……还是下降了啊，还好下降得不多……”她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讷讷地说道。
“下降了？”母亲立马瞪起了眼，“下降多少了？”
“还好啦……咳嗯……没有超出界限，总分从全年级第九名下降到了第十三名……大概只是发挥稍微差了点吧，其实这点名次有时候只是差了一两分而已嘛！”
“不要找借口了。”母亲摇了摇头，“那你之前怎么都能稳定在第九名的？”
“运气也是很重要的……”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又提起气看向父亲，“其实还好啦，总分排名也不能代表太多，你看，语文数学英语，然后文综……分数都蛮高的嘛！”
“嗯，对你来说不错了。”父亲一副‘老夫知足’了的表情，惹得莫雪遥直翻白眼。
李婉言这次考了第二名，也不知道第一是谁，难道还是雪先生？
莫雪遥这边想着，那边母亲已经生起了火，她立马就放下成绩单凑了过去，火光的温暖，令人恨不得一整天都待在它的面前。
“去去，别凑那么近。”
“干嘛，酥糖都比我凑得近呢！”莫雪遥不满地嚷道。
“它知道分寸，你知道不？”
“我怎么会不知道啊！你看酥糖的胡子之前都烤焦了呢，我看它才不知道分寸啊！”
“喵——”像是听懂了莫雪遥的话一样，酥糖抱怨着，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早餐的主食是白粥，菜则是现在母亲打算做的。
——之前做了的好多烤饼到现在还没吃完，每天早上的时候就在火堆前烤一烤，比用锅子油炸或者电饭煲蒸一下都要好吃得多。
顺便还会在里面烤几个红薯和土豆，还会用竹签子串起年糕来烤着吃。
对于冬天来说，这大概就是最让人满足的生活了吧。
莫雪遥眯着眼睛，双手不住地往前伸着，想要最近距离地感受篝火的温暖。
假期的一整日，就这么待着便可以度过——前提是篝火能燃烧一整天。
“对了，今年要回外婆家吗？”
“要回的。”
“什么时候啊？”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
……
“瞳珏走了？”王佳乐的家中，花银银晃荡着一双小短腿问道，虽然房间里开了热空调，但感觉温度还是没有上升多少，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吧。
“走啦，而且小惜好像也要去过寒假呢，你不知道嘛？”
“嗯……我听说了，不过，还真打算去啊，护照和签证竟然都这么快就办下来了，效率好高。”
王佳乐将吸管‘刺入’了刚丢到锅子里隔水加热过的牛奶盒里，十分享受地吸了一小口：“那当然了，人家可是大小姐诶，父亲是大公司的董事长，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嘛。”
“银银过几天要回老家了吧？”
“嗯，那里有暖气，可比这里舒服多啦！到时候可以穿得很少到处跑呢。”
“听起来像是银银的风格，不穿衣服什么的嘛？”
“噫，乐乐学坏了哦！”花银银嬉笑着捏住了王佳乐的小脸，两个女孩儿闹着又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
“姐姐、姐姐，那个什么来着……表姨娘真的要来吗？”
“嗯，她说过年前后会过来看我们的。”
“唔——亲戚里面好像就记得她了。”墨竹莜捏着‘黑巧’的耳朵，轻轻揉着，它已经变成了圆圆的一大坨，而且就像是褪色了一样，没有小时候那么黑了，反倒看起来有点接近红褐色的感觉。
准确说的话，这应该叫做‘玄色’？
“咚咚！”雪先生用榔头敲了敲木板，没用一根钉子，就将它们给拼合在了一块儿。
这是之前墨竹莜拜托他的事儿——给黑巧做个窝，因为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所以还得要一个暖和的窝才不会让它被冻着。
至于不用钉子做窝，那纯粹是雪先生的自我挑战项目罢了——墨竹莜可没给他出这个难题来着。
“小雪，你今年回家过年吗？”墨筱笑捧着热茶坐在旁边，身前放着一个小铁篮，里头装着烧火剩下的炉灰——虽说取暖效果一般，但总比没有好。
而且，这毕竟也算是废物利用嘛！
“不回。”
“那要不要过年的时候来我们这儿玩？”墨竹莜接上了姐姐的话，“嗯……人多热闹些！”
“没多少人留在杭州过年吧？就算是本地的，好像也要回乡下呢。”墨筱笑轻声问着，轻轻戳了戳旁边黑巧圆墩墩的肚子。
“嗯，茶离要回长春，杨言开要回T县，轩安宜要回F市……”雪先生随口报了几个名字，好像对这一切都很了解。
“小雪难道一个个都问过了？”
“呵呵，没有，只是听他们说起时，不小心记下了而已。”
墨竹莜一脸的羡慕，觉得这记忆力要是能分自己一半就好了。
其实原本雪先生常来的时候她还很警惕，生怕他抢走了自己的姐姐。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变得越来越熟悉后，在她眼里，十分优秀的雪先生反而没了威胁。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
杭州最近刚开放的萧山机场里，黄语惜站在候机大厅里，向外面的哥哥挥了挥手，另一只手举着的白板也跟着轻轻晃动：「哥哥别担心，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小惜，玩得开心啊，保持联系——呃，记得在开学前回来啊！”有着小麦色皮肤的黄正阳略显不舍地用力摆了摆手，感觉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一直在自己的庇护下长大的弟弟，终于也有离开自己羽翼的那一天吗？
亦兄亦父的他有些怅然若失，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了候机大厅，走进了飞机，才恍然回过神来。
站在高处的黄语惜回过头，还想再喊一声哥哥，但却只看到那个落寞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