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埋下一个愿望
茶山旁的一棵槐树下。
圆滚滚的‘黑巧’正安分地趴在原地吃草，并没有被旁边铲子挖土的声音所吓倒，反而是一副对噪音习以为常了的模样。
“差不多了吧。”墨筱笑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端木济，眉眼弯弯地笑着问道。
“呃……要不再深点？”
“再深点比较好，免得被什么动物给刨出来了。”端木碧双手抱胸地站着，她这话说得轻松，然而这里唯一负责干苦力的就是端木济一人。
端木济倒是没什么怨言，用脚踩着铲子继续往下挖，一抔抔的黄土被甩了出去，在一旁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包。
别误会，这当然不是在挖坑埋葬什么人或者动物——要埋下去的，只不过是自己的愿望而已。
这是端木碧提议的，而且说这个愿望要在这里埋十年以上，所以大家写下愿望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再三。
每个人的小纸条都被塞进了一个塑料的胶囊里，大概是婴儿拳头那么大吧，虽然是廉价货，但抵挡十年岁月的侵蚀肯定不成问题。
傍晚，天空中遮挡着太阳的云层被剥开了些许，夕阳照下了几束没什么温度的光。
常青树的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不过更多的，还是那些光秃秃的枝杈相互碰撞的声响。
墨竹莜直接用手捏起了一条长长的蚯蚓，把它丢进了一旁的塑料盒里，打算待会儿卖给附近村子里那个最喜欢钓鱼的大叔。
当然，换到的不是钱，而是一些大叔砍来的柴火或者姜糖之类的小玩意儿。
其他三人的表情都很平常，似乎徒手捏蚯蚓、抓虫子根本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儿。
虽说墨竹莜是城里长大的孩子，但自从父母离世后，贫困的生活让她做过许多更脏的事情，捏只虫子那自然是更不在话下了。
而端木济和端木碧，有一半的人生都是在乡下或者接近乡下的地方度过，别说捏只虫子了，小时候端木济还会用尿和泥呢。
如果王佳乐看到了，肯定要缩着身子往后靠，还会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来吧？
“哇，又有一条！这是蚯蚓一家吗？”墨竹莜兴奋地揪起了另一只蚯蚓，丢进了那个脏兮兮的小塑料盒里。
“嗯——差不多够深了。”端木碧打量着这个由自己弟弟挖出来的坑，轻轻点了点头。
——它现在大概有半人高了，不必担心会被动物轻易地刨开了。
“来，我们把愿望的种子丢下去吧！”端木碧比孩子们还要兴奋，率先将自己那塞着愿望小纸条的胶囊丢进了坑里，“埋下愿望的种子，它就会慢慢发芽长大咯~”
“愿望、愿望，快快长大~”墨竹莜也紧跟其后。
墨筱笑抿着嘴轻轻点了点头，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把胶囊放了下去。
它就顺着土坑的陡坡滑到了坑底，安静地和其他人的胶囊躺在了一起。
端木济犹豫了一下，也像墨筱笑这样慢慢地放下了自己的愿望胶囊。
“小济，你的愿望是什么？”
“……不告诉你。”
“诶？不说嘛，哼哼，没关系，到时候我自己把坑挖开来看看就知道啦！”
端木济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自己这个‘幼稚’的姐姐。
墨筱笑轻笑着说道：“被别人看到的话，到时候可就不灵验了哦，而且自己的愿望也会不灵验了呢。”
“这都是封建迷信啦！”端木碧叉着腰嚷道。
“那这个不是吗？”墨竹莜疑惑地指了指土坑。
“嗯——这只是对未来的一个美好愿想嘛！”
端木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土填了回去。
土坑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包，人站在上面踩上几下后，就变得和旁边的土地一样平坦了。
“要不要做个记号什么的？”端木碧捏着下巴嘟哝道。
“你还真要回来挖啊？”端木济无奈了。
“什么呀，那十年之后如果再来看的话，怎么知道愿望被埋在哪里了呢？”
“这棵树下……”端木济的眼神似乎在鄙视着姐姐的智商，“最多在树上做个记号就行了。”
“也是哦……”
于是，端木碧像个小孩子似的，在树干上刻下了一行小字：「端木碧、端木济、墨筱笑、墨竹莜到此一游。」
“加个日期比较好吧？”
“幼稚不……”端木济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你才上幼儿园吗？”
“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是人类的本能好不好！”端木碧回答得很理直气壮，最终还是在树皮上刻下了今天的日期。
2001年1月17日。
“嗳嗳，小济，你到底许了个什么愿望呀，怎么那么神神秘秘的？”下山的时候，墨竹莜走到了端木济身旁，轻轻撞了撞他的身子，压低了声音问道。
“呃。”端木济朝天上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愿望……”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然后你再告诉我你的，这样很公平吧？”不等端木济回答，墨竹莜就小声说道，“我的愿望呢，咳嗯，希望姐姐不要结婚，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端木济的嘴角扯了扯：“我的愿望是……希望我和老姐都身体健康。”
“切，谁信啦！那么神秘兮兮的，却是这种无聊的愿望嘛？我都那么诚实的告诉你了，你竟然撒谎，好哇，小济，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墨竹莜气鼓鼓地瞪着他嚷道。
“怎么了？”走在前头的墨筱笑扭过头来。
墨竹莜立马摇着头，挤出一个笑脸来：“没事没事~！”
等姐姐转过头去后，她就又瞪着端木济，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快点，说不说？”
“……”端木济尴尬地转过头去，望着旁边那错杂生长着的秃树，“呃……希望能、能……咳，追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什么嘛，就这个？”
“不是普通的谈恋爱。”端木济很认真地说道，“是希望在一起后能够结婚的。”
“哦——还挺专情嘛，等等，你喜欢的女孩子该不会是我姐吧？”
回应她的，是端木济那毫无感情波动的双眼，虽然无言，但却已经表达出了他自己的意思。
很显然，端木济对墨筱笑并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是谁？”既然不是自己的姐姐，那么墨竹莜就很有兴趣八卦一下了，“总不会是我吧？”
“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一向不怎么喜欢说话的端木济，都忍不住嘲弄了一下她。
“切。”墨竹莜倒是不生气，“还好不是我，不然你肯定没希望，告诉你啊，我喜欢姐姐~！”
“明眼人早看出来了，当我是白痴吗？”端木济不大高兴地回道。
“所以到底是谁？”
“……”
“我们班的吗？”
“……”
“是不是是不是？”
“是……”
“让我猜猜看，总不会是小遥吧？”墨竹莜本来只是开了个玩笑，然而端木济的脸却开始微微泛红了，“喂，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像女孩子一样，还娇羞的呀？”
“什么……和什么啊。”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嘛，全校喜欢小遥的男生多了去了，倒是我还很奇怪，你的喜好竟然那么普通。”
“啊？”
“嗯……像小遥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还是混血儿，确实很多男生都会喜欢，但是这个‘喜欢’也太大众化了吧！你只是因为长得好看而喜欢她的吗？”
“就不能是刚好喜欢上了个长得好看的吗？”
“咦，原来你口才还挺不错的嘛？”墨竹莜逗趣似的掩嘴偷笑道，“那你平时干嘛不怎么说话？”
“当我沉默时，我感到充实，当我开口……”
“好了好了，别说那些名人名言啦。”墨竹莜拉开了距离，快步走向了自己姐姐那边，“喜欢的话就去追嘛，一直不说，谁知道你喜欢她啊？”
“但是……没什么机会。”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随口地甩下这句话，快跑了几步，追上了墨筱笑，挽着她的手臂左右摇晃着，像是块牛皮糖似的黏人。
“聊什么呢？”姐姐拎着兔笼的手轻轻晃动着，无奈地笑道，“好啦，别晃了，黑巧都要被你晃吐出来了。”
“切，它才不会，它身体素质说不定比你还好呢！”墨竹莜仰着小脸轻哼道，然后又神秘兮兮地笑道，“哼哼，秘密！”
墨筱笑没有追问，她几乎没什么好奇心，在社会上，有很多时候，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一件好事。
明明俩人同岁，但是姐姐和妹妹却感觉像是差了许多似的。
“好啦，我们还得回去看店，你们俩要不和我们一起去吧？请你们吃晚餐哦！”端木碧笑着问道。
“免费的就去！”
“那当然是免费的了。”
“好呀！”墨竹莜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一旁的墨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那顺便把这盒蚯蚓给大叔带去吧。”
路旁的电线杆在夕阳下拖出斜而长的影子，大叔今天没去钓鱼，而是在自家的小院里劈柴。
“大叔！”墨竹莜用力挥了挥手，大叔便提着斧头转过头来，“给你带了一整盒蚯蚓哦！”
“哟？今天不错嘛。”
“哼哼，那个地方蚯蚓很多的。”墨竹莜将盒子递给了大叔。
后者就像是验货似的打开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家还有柴不？待会儿给你送点去吧，现在不用，到时候可以留着除夕烧火用。”
“嗯嗯，我们要出门，大叔你直接放我家院门口吧！”
“好嘞。”大叔笑着把塑料盒放在了旁边，又劈起了柴来。
临近过年了，人们似乎更显得忙碌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