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护士姐姐
大年初一，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都应该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大多数情况下都可能是自己躺在床上睡懒觉，听着父亲睡懒觉的打呼声，耳边还会响起母亲一边做早餐一边看电视的声响。
一切都应该是那样的慵懒而美好。
但是对于孤儿院的孩子们来说，那却只能是存在于幻想中的生活。
其实，就算对于天听蝉而言，也是如此。
她不想一个人待在冷寂的家中，所以就提前报名当了志愿者，在大年初一的时候过来当一天的义务护士。
要做的就是帮孩子们检查身体，比如看看牙齿有没有长歪，严重的话可能需要矫正；看看骨头有没有长歪，有些还可以及时纠正；看看眼睛、鼻腔、嘴巴是否正常，还可以简单的检查一些皮肤病……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些同样学习护理系的同校同学以及其他学校的学生，都报名参加了。
甚至还有一些社会上的爱心人士，当然，他们不是专业的，所以只负责检查一些简单的项目。
比如检查色盲色弱，或者检查逻辑思维能力是否正常等等。
本来天听蝉是被安排给孩子们抽血的，但后来又被调换到了为孩子们摸骨检查身体的教室。
参加的志愿者们，有的是单纯的无聊；有的则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社会认同感；还有的是趁此机会给履历上加几句漂亮话的；也有想要来积累一下经验的，又或者好几点都皆有之。
而天听蝉则不同。
她更多的是想要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只有内心空虚，对前路感到迷茫，又没有家庭作为寄托的人，才总是想要追寻一个活着的理由，最起码也要做些什么，让自己变得充实一点。
其实体检这事儿并不算很急，完全可以不在年初一体检，这么做，也是福利院的一些宣传需要。
正好趁着这个许多人都在家过年的日子，叫来记者报道这一件好事。
一来宣传一下空晴福利院，好能获得更多爱心人士的捐助，获得更多的社会关注度，二来也顺便宣传一些国家需要的——积极向上的能量。
而且后者，对福利院也是有益处的，通过这个报道，到时候也可以得到更多国家方面的赞助。
这些都不是为了以谋私利，而是为了能帮助到更多的孩子。
最起码表面上是这么说的。
但凡事肯定不会总那么的理想嘛……
哪怕福利院的院长是真的想要造福孩子们，可也难以避免下面的人没有私心吧？
天听蝉的心中飘过了这般的许多纷杂思绪，推开门走进了教室里。
每一个教室只安排了一位护士，孩子们在外面排队，出一个才能进一个。
因为人手终究还是不那么的足，所以每一位护士要做的工作都比较多。
比如天听蝉就又要负责检查口鼻眼，又要摸骨和检查发育情况。
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心中难以按捺的有些微微兴奋。
清冷的小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期盼的笑容。
有些人喜欢和同事一块儿工作，但她却不同，她就喜欢这样自己做自己的事儿，除非必要，否则无需其他人的配合。
她刚坐下，就感觉地面在微微震颤，走廊里传来了一群孩子们跑步的声音，而后教室的大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你好。”负责管这十几个孩子们的志愿者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嗯，可以了。”
“好——”于是他就转过身，叉着腰对孩子们大喊道，“听好了哦，一个一个的进，别人进去以后，在他出来之前，其他人不准进去打扰护士姐姐的检查工作，知道了没有？”
没有父母宠溺的孩子们，似乎总会显得比同龄人更成熟和乖巧一些。
这些身高参差不齐的孩子们，却是十分整齐划一地应了一声好。
而后，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扑闪着灵动的大眼睛，扒着门看了好一会儿，才被人催促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进来。
他甚至不敢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走到近前，抬起眼皮子悄悄地看她。
“抬起头，睁大眼睛。”天听蝉噙着笑说道，她笑起来时，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会更显得有些狭长，但也因此而让她的笑更有感染力。
略显局促的小男孩儿放松了一点，或许是从她的笑里感觉到了几分亲切。
于是他乖乖地抬起头，眼珠子却到处乱转着，好像不知道该看哪里。
“眼珠子别动。”天听蝉扒住了他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大致检查没有问题后，就在他递过来的体检单上眼睛选项打了个勾。
“别低头，还要检查鼻子。”她轻轻托起了他那圆滚滚的脸颊，然后用手电筒照了照，“鼻子里面……有一点息肉，你是不是很容易鼻塞？”
“嗯！”他用力点了点头，小声地抱怨道，“经常都没法用鼻子呼吸，我睡觉的时候都是用嘴巴呼吸的，早上起来就感觉嘴巴很干！”
他说完，还舔了舔嘴唇，仿佛要证明自己现在的嘴巴都很干似的。
“嗯，等下你拿着单子，去抽血教室的旁边找一个护士姐姐，让她帮你把鼻腔里的分泌物……鼻屎清理出来，这样呼吸就会顺畅一些。”
“嗯！护士姐姐，什么是息肉啊？”
“就是多长了一块肉，让呼吸的口子变小了，不过它现在还不算大，暂时先观察一下吧。”天听蝉认真地在单子上写下了‘鼻息肉’这三个字，有将他的骨头都摸了一遍，最后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但却努力做出认真严肃的表情来，“把裤子脱下来。”
“咦……啊诶？”
“嗯，要检查的。”
小男孩虽然不解，但还是羞涩地站正了身子，在天听蝉的指示下转了两圈。
其实这个检查是很快的，看一眼没问题就行了。
如果是一群人都在屋子里检查的话，那摸一下就可以了，而现在教室里每次只能进一个孩子，那么脱下观察会更加方便，也更加准确一点。
她将单子交还给了小男孩，后者像是被非礼了一样，慌张地逃出了教室。
隔着房门，还能听到小男孩和自己小伙伴议论的声音：“等下要脱下裤子给护士姐姐检查的！”
“真的吗？啊，能不能不检查啊？”
“哇，好可怕好可怕。”
其实他们之中没有几个人会害怕的，只是一种朦胧而微妙的情愫在作祟而已。
就像是在故意起哄一样。
进来的有男孩儿也有女孩儿，最大的也没超过七岁。
刚开始时，天听蝉自己还觉得有些害羞，检查得久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在医护人员的眼里，检查身体就像是修理工人检查机械一样普通而平常。
天听蝉此时的眼神，也是那般不带丝毫杂念的。
检查一旦开始，一时半会儿就停不下来了，就这么一直忙碌到太阳都升到了正中，她的眼睛都觉得有些累了。
“你几岁了？”
“护士姐姐，我六岁半了！”这个小男孩儿倒是心格外的大，这么站在天听蝉的面前，却丝毫不感觉害羞。
即使小孩子没有男女观念，一般也还是会害羞的，这并不奇怪。
不害羞才少见哩。
“哦，六岁半……”天听蝉扫了一眼那颗黄豆，轻轻点了点头，在单子上写下了‘发育迟缓’这几个字。
“下一位小朋友。”她将单子递还给了他，又接着轻喊道。
门推开了，不过这次不是孤儿院的小朋友，而是一个熟悉但却又令人感到意外的家伙。
“……周勇？你怎么来了？”
“啊？哇，蝉哥，你怎么在这里啊？我是志愿者啊，来喊你们吃饭的！”
“志愿者？”天听蝉上下打量着他，“你是负责哪一块的？”
“咳，我负责帮忙搬东西的……”周勇有点不好意思。
天听蝉抿着嘴轻笑着摇了摇头：“嗯，好吧，在哪里吃饭？”
“食堂里呗，嘿嘿，蝉哥，你是负责检查身体的啊？”
“嗯。”
“护士姐姐，给我也检查一个呗？”周勇开玩笑似的说道，天听蝉的反应平淡，而他的脸却反倒一下子涨得比猪肝还红了，“咳咳呃，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的！你先去吃吧，我还得叫其他人！”
“嗯。”天听蝉轻轻点了点头，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周勇已经脚步轻盈地跑到其他教室门前喊人吃饭了。
虽说这家伙天天和高缘凑在一块儿，但他的脸皮厚度，还是和那个胖子相差甚远啊。
中午的阳光暖到了人的骨子里，让人感觉整个身子都被阳光摸得有些酥了，穿着护士服的天听蝉踮起脚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心中的天空仿佛放了晴。
一路走向食堂，有不少孩子见了她，都会礼貌地喊上一声‘护士姐姐’。
每一句都喊进了她的心坎里，每一声都让她感觉不知哪里会涌出几许甜味来，内心中的那个冰山，也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许多。
“咳，蝉哥！”
“你喊完人了？”
“对啊。”
“挺快的哈。”天听蝉有些诧异地看了他几眼。
“哈哈，是啊，咳，哎呀，这样说话才像是我熟悉的蝉哥嘛，之前你那么正经，我感觉好像你都变了个人似的了。”
“无论蝉哥还是护士姐姐，不都是我吗？”天听蝉笑着，再一次迈动了脚步。
“诶？咦？”
周勇傻愣愣地在原地看了几秒她的背影，然后赶忙追了过去。
他只觉得她好像又变了很多。
但似乎对他而言不是好事。
因为总觉得，二人之间开始产生了某种距离感。
这让他多少有些失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