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姑奶奶……？
2001年1月25日，正月初二。
今天雪倒是停了，但阳光虽从高空照下，却并未让积雪融化半分。
昨天上午，莫雪遥和包成他们玩了一上午的打枪，她到最后也就只赢过一个人而已。
下午的时候，不少人都有事，所以就散去了，只剩下包成还有其他几人，带着她俩去抓鸟。
——一群人跑到了山上那座已经废弃了的山神庙前，撒了点秕谷，给竹篮子吊了根长线，待得把鸟儿引过来，就那么一拉绳……
虽然也并非每次都能框住，但还是抓了不少。
常见的鸟儿就被他们带回去了，当然是免不了被吃掉的命运。
还有那些羽毛特别漂亮，相对少见的鸟儿，就都在李婉言的要求下给放走了。
其中有一只应该是野鸡，尾巴上的羽毛是青蓝色的，特别漂亮，飞走的时候掉下来了一根，被她给收着了。
莫雪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摇头晃脑地走出了破旧的泥瓦房，险些又被门槛给绊上一跤。
这门槛还是让她感觉很不习惯，毕竟在城市里生活，像这样高到小腿处的门槛着实不多。
她有些踉跄地走了两步才稳住身形，瓦片上的积雪簌簌地落了下来，斜斜地撒在了她的头顶。
连带着跟她一块儿走出来的李婉言头上都沾染了一些：像是撒了霜糖的龟苓膏一般。
年初二。
有人提前离去，也有人过来拜年，所以这热闹依旧是不增不减。
小孩子到处乱放着鞭炮，有几个都滚落到了莫雪遥的脚下。
李婉言的眉头轻蹙，像是有点生气了。
但莫雪遥却不觉得害怕，反而大笑着一脚将那还冒烟的鞭炮给踢了回去，吓得那帮熊孩子到处乱窜。
“切，小屁孩们，想吓唬我，你们还早了两万年呢！”莫雪遥比了一个数字，神气地晃了晃脑袋，而那帮小孩子不仅不怕她，反而向她投去了尊敬的目光。
人们总说孩子最善良，其实也没错，但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孩子身上属于动物的思想更多一点。
就像现在，他们会非常直白的崇拜强者一样。
倒也不是说人在长大后就不会崇拜强者了，只不过会用各种各样的伪装掩饰自己而已。
性恶论和性善论都不够准确，以前的她觉得前者更对一些，现在却有了新的想法。
——应该说人之初性本兽才对。
也就是说，人在出生的时候，是没有人性的，所拥有的，只是**而已。
“遥遥，快点过来！”母亲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她恍惚着回过神来，看见她正和一个六十来岁，但精神很好的老人走在一块儿，旁边还跟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人。
“干嘛。”莫雪遥有些不耐烦，因为她知道自己又要喊人了。
而偏偏这些亲戚她压根就不认识，还得笑面相迎，实在是麻烦的很。
“来，这个是……”
“爷爷好。”早有经验的莫雪遥立马朝那个精神烁烁的老人半鞠了个躬，又转而看向了那个青年男人，斟酌了一秒后继续说道，“叔叔好。”
“咳，不敢不敢不敢！”那个青年男人尴尬地笑着，连连摆手，这反倒是让莫雪遥好奇起来了。
只是正常的称呼而已，没必要那么谦虚吧？
难道说他只是看着老，其实也就是个高中生？
莫雪遥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等待着母亲为自己解惑。
李婉言好像已经明白为什么了，正自顾自地轻轻点了点头。
“给你介绍一下哦，这是我的表侄子，也是你的堂哥。”
“哈？什么什么？”莫雪遥一下子抓住了不对的地方，“怎么一会儿是表亲一会儿是堂亲啊？”
“别急嘛，听我说完。”母亲忍着笑，清了清嗓子，“他是你太爷爷的哥哥的儿子的儿子和你……太外公的弟弟的儿子的女儿生下来的儿子，所以呢，他是和你同辈的。”
莫雪遥整个人都已经被绕晕了，但最起码还算是把握到了重点，“所以说，嗯……他，既是我的表亲又是我的堂亲？”
“对，只是血缘关系有些远了。”
“堂妹。”老人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上次葬礼我也去了，还记得我不？”
“呃，你没有在那过夜吧？”
“嗯，因为那会儿有事情要忙，所以只是去参加了一趟葬礼，然后就去莫斯科办事了。”
“哦哦……葬礼上太多人啦，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莫雪遥讪讪地挠了挠头，这会儿才发现老人的眼珠是深蓝色的，就像是冰川边的海水一样深邃，也让她没由来地产生了几分亲切感。
“姑奶奶好！”旁边那个青年男人这会儿才赶忙打了个招呼，像是为之前的怠慢补救，不过那也不是他的错，谁让莫雪遥嘴太快了呢？
“姑……奶奶？”莫雪遥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对啊。”
“不应该叫我姑姑吗？”
“那是我爸，哈哈哈——”
莫雪遥感觉这个年一过，自己仿佛一下子老了一大截：“你……你多大啊？”
“我二十八……周岁。”
“二十八的人喊我一个十八都没到的为姑奶奶，太奇怪了吧？”莫雪遥一脸无语地摇了摇头，“都什么年代了，就不用那么讲究辈分了吧……”
“该讲还是要讲的嘛！”眼前这位青年男人大笑着说道，“其实在见面前我还有点尴尬呢，不过我的姑奶奶竟然是这么漂亮的个……呃，这么漂亮的，那我也不吃亏了呗，哈哈哈——”
“难为我家遥遥太小了，不然这个姑奶奶说不定可以给你当媳妇儿呢！”母亲开玩笑地说道，“反正血缘其实已经拉开好几服了嘞。”
“咳哈哈，那到时候可真就是供着个姑奶奶咯！”莫雪遥的堂哥，也就是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说认真的，到时候要是有合适的，一定要给他推荐一下啊，再不结婚，都要三十岁了哩。”
“好的好的，肯定会帮他看着的嘛，有好的啊，就给你们推荐！”
莫雪遥无奈地捂住了额头，话题又进入到了大人们的阶段，她拽着李婉言的手，就不动声色地绕过了他们。
“我们今天走路去‘挖破’吧。”莫雪遥不知道这个地名用普通话该怎么读，所以便用土话念道，“顺便看看风景——走路过去和坐车过去的感觉不一样呢。”
“包成呢。”李婉言微微侧过头问道，察觉到后面的青年男人追了过来，就把身子都一起侧了过来。
“他啊，他有……”
“姑奶奶！”
“……”莫雪遥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于是用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眸瞪了她一眼，“干嘛啊？”
“去乡镇里吗？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们？”
“不用不用，我们走路过去，反正也没多远，走路也就四十来分钟吧。”
“那一起走呗？”
“干嘛啊，我可没压岁钱给你啊！”莫雪遥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警惕地盯着他。
“噗，哈哈哈……不是不是，好吧，那你们路上小心啊。”
“放心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可是你姑奶奶啊！”莫雪遥戏谑地调侃了他一句。
“当姑奶奶的感觉怎么样。”顺着能开车的‘大路’走了一段后，李婉言才轻抿着嘴问道。
“啊……怪怪的，感觉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莫雪遥甩了甩脑袋，头发也跟着四处乱甩着，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那奇怪的感觉给甩出脑海了一般。
平时这条路并不算热闹，但在过年的时间，经常可以看到有各种各样的车开过，也有各种各样的人走过。
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纷纷向她打招呼，让她总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成了什么名人似的。
然而这些可不是她的粉丝，只不过是有些血缘关系的亲戚朋友而已。
“嘎，嘎嘎——”正走着，前路却被拦住了。
七八只棕色的鸭子一边摆着尾巴，一边踩着整齐的步伐横穿过马路，走到田间的泥土路上，又跳进了那条清澈的小溪里。
清脆的叫声渐渐远去了，隐没在了群山之中。
“春江水暖鸭先知，是不是意味着，春天已经来了？”莫雪遥的目光落在了路边一朵黄色的野花上，它又小又普通，显得很不起眼，上面有一滴晶莹的水珠，正顺着小小的花瓣缓缓流下。
乡间的田园风光，仿佛被天空中的暖阳给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不过，很快这美好的景象就被一条路过的大黄狗给打破了。
只见它对着那朵小花抬起了一条后腿，接下来的事情莫雪遥闭着眼睛也能知道了。
被浸湿了的野花在风中用力地前后摆动着，但空气中却弥漫起了些许腥臊的味道。
“呃……”她那些赞美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李婉言轻轻撩了撩左边的鬓发，淡淡地说道：“但这对它来说却是好事。”
“呃……就、就算是施肥了吧……”莫雪遥挠了挠头，忽然觉得这乡间的风景也不是那么的美了，“无论再美好的景象之下，都有肮脏污秽的东西存在啊……”
“但你绝不能说肮脏污秽的东西，不是让其他事物变得更加美好的养料。”
“也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