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喧闹也会让人感到安心
夕阳已经躲到了地平线下，仅仅探出小半个脑袋来，天空和云彩都像是被烧着了一般，映照着水泥路面都有些泛红了。
已经在浴室洗得干干净净的莫雪遥，踩着专门用来洗澡后穿的干净凉鞋跑了出来，借着晚霞和刚洗完澡的余热，她还并未感觉到冷，虽然已经擦过好几遍，但却依旧湿漉漉的头发正微微反着光。
她的头顶还冒着热气，像是只刚刚出炉的小笼包。
李婉言单手抱着脸盆跟着走了出来，朝浴室门口卖茶叶蛋和豆腐干的老婆婆扫了一眼。
果不其然，下一秒莫雪遥就指着老婆婆喊道：“婉言，吃不吃豆腐干？还是来一个茶叶蛋？啊，等下应该吃晚饭了，要不买一串豆腐干，一人一块？”
一串五香豆腐干是分为两块的，如果想要两个人分着吃，那么就可以向老板要个袋子，又或者干脆一个人吃完一块再给另一个人吃，这都是可以的。
“随你。”
“那就来一块吧！”
“五毛钱。”老婆婆乐呵呵的笑道。
两块很大的豆腐干是用两根竹签一起串着的，或许是担心一根太细，容易断掉吧。
莫雪遥又要了两个袋子，和李婉言一人一个，就这么边走边吃。
路上的许多商铺还未开门，不少卷闸门上都贴着‘福’字，门口的台阶上还摆着不知谁燃放后没有丢掉的烟花和爆竹。
新年的气息仍旧浓郁，别说是学生了，就连许多大人们都还没有开始上班呢。
这个年代的许多人还觉得初八上班太早，却是完全没有预料到，十几年后，能到初八再上班，而且还不用补休，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儿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还在收拾着东西，父亲依旧在阳台上没挪过窝——烟也不知抽了几支了。
“我烟呢？”
“啊？哦对哦，我忘了，诶嘿！”
“……快去买。”父亲捏了捏皱巴巴的烟盒，“我烟都没了，就等你呢！”
“天天抽烟，少抽点嘛。”莫雪遥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拉着李婉言又出了门，临走前还问了一句，“老妈——什么时候吃晚饭啊？”
“晚点再吃。”
“我能不能和婉言去外面吃啊？”
母亲看了眼一地的狼藉，也不知道要收拾到什么时候去，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顺便给我和你爸带点。”
“好嘞！”莫雪遥兴奋地点了点头——偶尔下馆子却是很让人感到新鲜嘛。
虽然她所谓的下馆子，也不过是吃点面条或者盖浇饭而已。
但幸福其实都总是很简单的，即便是什么山珍海味，也比不上这份平淡的美好。
乐购超市附近格外的热闹，这附近的店基本都已经开门了，又或者根本未曾歇业。
平时是没有这般喧闹的，只因为其他地方的店铺还未开门，所以大家都聚集在了这里而已。
平日里都去菜场买菜的大爷大妈们，也选择在超市里采购些实惠的食材。
虽然可能没那么新鲜，但过年期间嘛，将就一下也就好了。
肯德基旁边是一家永和豆浆，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会感觉二者的招牌都特别相似，有些大人就喜欢骗小孩到隔壁的豆浆店里，哄着他们吃点什么——不管怎么样，都总比去隔壁要便宜吧。
乡村里再怎么人多，和城市里热闹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山村的热闹只集中于村子里，旁边的山上和荒野，依旧是空旷而冷寂的。
而城市则是到处都是人，走到哪里都很热闹——除非往什么偏僻的郊区里走了，才可能会觉得有几分清冷。
人毕竟是群居动物，即使不和其他人有什么交集，但光是听听无处不在的喧闹，也会让人感到格外的安心。
毕竟这附近还有那么多自己的同类、那么多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嘛！
夕阳终于是彻底落了下去，路灯却是提前就亮了起来。
其实莫雪遥非常好奇它们到底是怎么运作的，是不是有一个感光元件，察觉到天黑了，就会自动亮起？
还是说有人设定好时间，到了点就亮？
又或者，这些都是纯手动操控的？
超市门口的小广场上，有小孩在玩着那些会发光的玩具，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不过马路了吧，我们就在这家面馆吃一下怎么样？”莫雪遥指了指水果店旁边的那家已经开始忙碌了的面馆问道。
李婉言难得的摇了摇头：“吃点别的吧。”
“唔，那婉言今天想吃什么？”
“……不知道。”
“噗，咳咳，那我们一路逛过去看看吧！”
“好。”
莫雪遥转过脑袋，用天蓝色的眼眸盯着旁边的店铺，一家家的看过去。
水果店、面馆、药店、饭馆、小吃店、面馆、还是面馆、银行，还是银行……
这边逛过了，俩人就穿过马路，再到对面看看。
超市旁边的餐饮店明显要比对面更多一些，但李婉言好像还是没有看好。
“所以，吃什么？”
“遥遥呢。”
“我随便咯。”
“除了面店都可以。”
“啊，要不这家？”莫雪遥歪着头指了指旁边一家小饭馆，这里虽然也有家常菜，但一般人来都是吃盖浇饭的。
莫雪遥也没吃过几次，只是印象中觉得味道还挺不错的。
李婉言沉默了几秒，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结果到最后回到超市门口，俩人都没选好上哪儿吃。
“啊，要不就去路边摊吃吧，不知道有没有摆出来！”
“不干净。”
“路边摊好歹都是能看到的，怎么就不干净了嘛，其实饭店和路边摊也就是半斤八两啦，而且那家路边摊开的时间比这里不少饭店还久呢！”莫雪遥抓着李婉言的手腕，拽着她往后头走去，然后一个右转，拐进了一条小巷里。
小巷中，所有的店铺都紧闭着卷闸门，只在深处摆了几张矮折叠桌和一些塑料座椅。
一辆明显有些年头的三轮车上满满当当的摆着各种各样的食材和调料，还挂着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
旁边的破塑料袋里塞着一大堆一次性泡沫碗和看起来明显要劣质许多的一次性筷子。
或许是时间尚早，或许是没几人寻来，总之，三轮车旁边只有一张小桌上坐了三个壮年男子，正一边喝着酒，一边侃大山。
从隔壁某国总统的绯闻到隔壁村的村长黑了一半修路钱，仿佛天底下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一样。
“这里怎么样？”
“就这里吧。”李婉言找了个最靠边，也最远离那些男人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小巷平常可是热闹的很，今天却是难得清净。
紧闭的店门为这里增添了几分荒凉和萧瑟，喧闹声远远的传来，让莫雪遥有一种坐在家中享受晚餐的错觉。
因为大概只有家里会这么安静了。
——隔壁那桌男人们虽然聊得很响，但相比这空旷的地方而言，那点声音也就微不足道了。
三轮车上没有锅子，无论是炒饭还是炒面，又或者做什么烧烤，都用的是那块黑到发亮了的铁板。
“嗯……来串铁板豆腐，再来串花菜，来串里脊……然后和饭炒在一起好了。”莫雪遥回想着父亲晚上点夜宵时的模样，拿了三样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放在了铁板上，“啊，对了，这么大一块豆腐是不是多了点，婉言你要吃不？”
“好。”
“你还要什么，婉言？”
“炒年糕。”
“炒年糕。”于是莫雪遥复述道——实际上不用重复老板也听得见，但总觉得这样会显得更有礼貌一些。
“炒年糕就加半份铁板豆腐是吗？”
“婉言？”莫雪遥歪过头看向她，两鬓的发丝被钻入巷里的风轻轻吹起。
“这个是什么？”她指了指粉白色的一大块肉问道。
“牛排吧，还是猪排来着？”
“牛排牛排。”老板赶忙回答道。
“啊，那就放这个。”
“多少钱。”李婉言认真地问了一下价格。
“这个三块五。”
“别犹豫啦，吃就吃嘛，又不是经常到外面来吃。”
李婉言只是轻蹙了一下眉头，很快就又舒展开来，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接着就是在旁边等了。
虽是冬天，但若是无风吹入小巷，不仅未觉得冷，反而还觉得有些热呢。
幸而旁边有一家小卖部，莫雪遥就跑去买了两瓶可乐回来。
“难得的嘛，奢侈一下！”她抢在李婉言之前喊道。
炒饭和炒年糕很快就都好了，俩人便坐于矮桌前，不急不缓地吃了起来。
明亮皎洁的月已经升到了高空，虽说星辰不如乡村的多，但好歹还是点缀着几颗的。
莫雪遥甚至热得把袖子都卷了起来：“春天已经来了吧？感觉风吹来都是暖呼呼的了啊。”
“嗯，春天来了。”
“今年的春天好像比去年要舒服得多了。”
“是吗。”
“咦，不是吗？”
“或许是吧。”
“本来就是啊，我们刚才来的时候，桃花都开了吧？去年这个时候，那些桃花可都还没开呢！”
“嗯。”
莫雪遥伸长筷子，从李婉言的泡沫盒里夹了两块年糕，十分享受的细品了几口才咽下：“年糕也不错啊，婉言，要不要试试看我的炒饭？”
“嗯。”于是李婉言用筷子夹了几粒。
“噗哈哈，这么点怎么尝出味道啊？”她就把泡沫盒拿了起来，往后者碗里赶了几口，“这样还差不多嘛。”
李婉言抿着嘴笑了笑，看着手旁的可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今天的可乐，格外的甜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