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肉汤圆
2001年2月7日，农历正月十五。
在莫雪遥的记忆里，寒假仿佛才刚刚开始，但却没想到这样就已走到尾声了。
元宵节过后的两天分别是星期四和星期五，一般学校明天开学，上两天就又要放假了。
而雨空高中则是直接给学生们放到了星期日，那天下午去报道一下，然后星期一才是正式开学。
也就是说，算上今天，寒假就只剩下最后五天了。
开学的日子越是临近，就越是让人感到弥足珍贵。
“遥遥，今天不是说要出门吗。”清晨的空气已经不再冷冽，而是带着几许百花盛开的温柔。
莫雪遥将一条白生生又肉嘟嘟的大腿伸到了被子外，整个人是歪着的，脑袋轻轻地顶在了床头柜的小尖角上。
“啊，是有说过来着？几点了？”
“八点半。”
“还好还好，不着急……”莫雪遥抱着棉被翻了个身，将衣衫不整的后背暴露在了空气中。
“早餐都快凉了。”李婉言拧住了她的耳朵，轻轻揪了揪，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啊……起——马上就起——”莫雪遥一只手撑着床板，没坚持几秒，就又像是泄了力气似的趴倒在了床上。
如是挣扎了好几遍她才起床，一旁的李婉言微蹙着眉头问道：“上学了你怎么办。”
“上学了肯定能早起的啦！习惯会调整过来的嘛。”莫雪遥一咕噜地下了床，接着便是洗漱和吃早餐。
一个新年过来，家里好像又穷了一点，毕竟是没有资金入账，还花了那么多钱出去，所以早餐又恢复成没开水果店之前的模样了——白粥加梅干菜，多少显得有些寒酸。
想来明年应该会好上许多，今年没能攒下钱，主要是因为都拿去还钱了和买车了嘛。
天气预报是说今天会下雨，然而窗外却是碧空如洗，怎么看都看不出要下雨的样子。
一只麻雀停在了小房间的窗台上，还没等它歪着头看一看屋子里面的模样，就被突然掀起又落下的被子给惊飞了。
“呼——呼——”莫雪遥用力地抖了抖被子，将之好好的铺平之后，才从床上跳了下来，顺手拿起了母亲昨天晚上就给自己放好的衣服，“婉言！换衣服出发吧！”
这是一套春天穿的长裙，母亲买的新衣服，总不会忘了给李婉言也买上一套同款的。
“我的是紫色的啊，婉言的是粉色的啊……”莫雪遥咂了咂嘴，将既透气又保暖的棉质长裙套在了身上，还穿上了那条同样是紫色，只不过要稍淡一些的连裤袜，“老妈都是哪买到这么多花里胡哨的衣服啊……还有紫色的袜子，这不会就是上次买的那一堆小学生风格的衣服吧……？”
“不是正适合春天穿么。”
“适合是适合……但这颜色……不觉得很幼稚吗？”莫雪遥有些害羞地转了一下身子，“上面的蕾丝花边是不是太多了点？”
“很适合遥遥。”
“噫，难道在婉言心中我有那么幼稚吗？像小学生一样？？”
“有吧。”李婉言轻轻咬住了嘴唇，像是为了掩饰什么的低下头去，但莫雪遥还是本能地感觉到她一定是在偷笑。
出了门，两只靓丽的美少女把那百花的艳美都给压了下去，惹来不少路人的注目，甚至有小女孩儿吵着要妈妈也给自己买这样漂亮的小裙子穿……
乘坐着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二人总算是抵达了银山广场。
这里平时就很热闹，在元宵节里就更是人满为患。
因为在杭州，最大的花灯节每年都在这里举办。
虽然还才是上午，但远远的就能感觉到越是靠近人潮，温度就越是高，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简直就是天然的大型发热器。
“这么早就那么多人了吗？”莫雪遥一只手撑着李婉言的肩膀，踮起脚尖，然而还是只能看到大多数人的后脑勺，“这怎么找到陈程和怜怜他们啊？”
“陈程在那。”
“诶？咦，啊对，是他，看来长得高还是有好处的嘛，最起码在人群里很容易被发现……”
在这个年代的南方，一米八的并不多，站在人群中，确实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感觉。
当然了，如果不仔细观察，还是不那么容易发现的。
“哟，怜怜，陈程！”莫雪遥用力摆了摆手，喊了好几声，那俩人才有些迟钝地将目光挪到她的身上。
“小遥来啦，上午就那么多人了呢。”庄莲怜一只手挽着陈程的手臂，除了右腿稍微有些不自然外，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没有任何区别。
“是啊，人好多，不知道花灯摆好了没，我们白天的时候要不要去河坊街逛逛？”
“我都可以的嘛。”
“太挤了。”陈程却有些不大情愿，“对怜怜不方便。”
“啧啧啧，不愧是老夫老妻了啊，都会帮着对方着想了。”莫雪遥戏谑地咂了咂嘴，“其实也就广场上的人多吧，你看河坊街那边还是挺空的嘞。”
“走啦，难得一次……”庄莲怜腼腆地笑着，轻轻拽了拽陈程的胳膊。
“行吧，你累了要和我说。”明明是一句很温柔的话，但他却偏偏做出那副别人欠他几百万的表情来，看着就觉得有些欠揍。
这家伙是不是完全不会表情管理？
不然怎么的也该露出点笑容来才对吧？
“走咯走咯，我在前面开路吧！”莫雪遥一马当先地钻进了人群，朝着河坊街走去。
人虽然是多，但也没有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人和人之间还是有许多空隙的。
河坊街里卖的东西比平时要丰富许多，而且有不少摊位是过年才摆出来的，不仅仅局限于贩售商品，还有提供服务的。
比如入口处的这家，就是帮人弹棉花的，用久的老棉花都像是大饼似的压成了一块，就需要靠弹棉花来重做一个棉花被了。
一般都会比重做之前小很多，如有需要也可以添加些新的棉花进去。
有点类似于把铁器融化了再重铸个新铁器那样。
弹棉花的弓弦能发出‘duang’、‘duang’的声音，再加上很有节奏感，竟然也能让人听出几分韵律来。
“卖汤圆咯，大汤圆——”不远处的另一个摊位，也有人在大声吆喝。
别家店都是录了音让喇叭喊，只有少数几家是专门让个人站在门口大喊着招揽生意的。
“大汤圆！元宵节就应该吃汤圆嘛，婉言，我们买点吧？”
“好。”
“我也要吃～”庄莲怜撒娇的抱着陈程的手臂用力晃了晃。
“老板，这汤圆好吃吗？”
“好吃，肯定好吃啊，有肉馅有菜馅的，你要哪种？”因为四周实在太过嘈杂，让老板不得不靠吼着来问话。
“咦，咸的？”
“对啊，当然是咸的！”
“我喜欢吃咸的，以前吃过……”庄莲怜轻轻擦了擦嘴角，仿佛已经有口水流出来了。
“多少钱一个？”陈程倒是没什么废话，上来就单刀直入。
“五毛钱一个！”
“好贵啊，大肉包才五毛啊！”莫雪遥撇了撇嘴，在家里做生意久了，她多少也学会杀价了。
“我这馅料丰富啊，有笋、有猪肉、牛肉、虾仁——而且你看，我这汤圆那么大一个呢！”
“来十个，分两个碗装。”陈程‘财大气粗’的说道。
“诶诶？吃不完那么多吧……程，买少点，还要吃别的呢……”
“那就来六个，分两个碗装。”
“肉的还是菜的？”
“肉的。”
“好嘞！”
“那，我们来两个……吧？”莫雪遥试探地看了一眼李婉言，见后者点头了，语气就马上轻快了起来，“来两个肉的！用那个纸杯子装就可以了，分两个纸杯装！”
“行！”老板倒是不嫌弃，手脚麻利地为几人装好了汤圆，还按照莫雪遥要求的那样，多盛了点汤。
这家店的肉汤圆里面馅料格外丰富，确实如老板说的一样，这些肉都放了，虾仁还是整整一个的那种呢。
一口咬下去，里头的汁水顿时就满溢在了口腔中，让人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
肉汤圆的旁边就是卖甜汤圆的，不过他家自称自己卖的是‘元宵’。
有豆沙馅和芝麻馅两种，莫雪遥也买了两个和李婉言一起尝尝。
这碗里的汤圆还没吃完呢，莫雪遥就又被一件迷你的小元宵灯给吸引了。
它不是用纸做的，而是用塑料和玻璃制成的，一只手就能抓住，看起来格外的精致。
“这个是什么？”
“这个啊，这个是夜灯，你就把它插在床头的开关上，晚上就会发光了，光线不亮，不会影响睡觉的。”
“咦，不亮有什么用啊？”
“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最起码不会一片漆黑嘛，而且，有的小孩晚上一个人睡觉不是怕黑吗？有这个就不会太害怕了。”
“喔，这个这个……嗯……”莫雪遥的大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想起了总是很胆小的虞姝，她晚上八成会怕黑吧，买这个送给她倒是不错，“婉言，你看这个好不好？买一个送虞姝当礼物好了。”
“随你。”李婉言闷闷地说道，将目光挪向了别处。
“对了，反正有压岁钱，要不就给大家都买点礼物吧？买便宜的那种，既不会太浪费钱，又可以给大家一个惊喜，婉言你看怎么样？”
李婉言犹豫了一下，从自己背着的小挎包里把钱包拿了出来：“那我也出点钱。”
“嗯，新年礼物嘛！和大家分享一下快乐，不是挺好的嘛！”
莫雪遥天真的善意总能感染身边的人，让人由衷地感到这个世界还是十分美好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