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我叫安若素
男生，女生，男人，女人。
在普世的价值观里，性别是二元的。
就如同正和反、阴和阳。
同样的，性取向也是如此。
然而就像对与错、善与恶一样，总是难以绝对。
性别、性向在很多时候也并非那样的简单又分明。
安若素生活在一个健康而美满的家庭里。
从小长大，并未经历什么波澜或坎坷。
但他却有那么一点点异于常人的地方。
小时候，他喜欢闻父亲身上的味道——即使母亲觉得那只是烟草的臭味而已。
在父亲身旁时，总是让人感到安心的。
后来他知道，那是强烈的雄性荷尔蒙与体味混合的气味。
不喜欢的觉得那是体臭，喜欢的觉得那叫做男人味。
一开始，他也想成为父亲这样能让人有安全感的男人。
然而他却不能像父亲这样不讲卫生，也不讲文明。
他总是干净而温和，在外人眼里，应该还带着几许阳光。
曾经他也想找过女朋友，但却总是遇不到自己喜欢的气味。
是的，安若素对人的第一印象，基本都是以气味来定的。
后来他大概知道，兴许是没有遇到能让自己有安全感的气味吧。
而这气味，只在李红染身上嗅到过。
他想要的那种安全感，并不是对方强壮得可以从物理层面上保护他，也可以是温柔的可以包容他的一切缺点，可以作为他的一个倾诉对象——或许就是像知己一样的存在吧。
然而兴许是他太过内敛，又或许是没有嗅到那种喜欢的味道，所以从未有过知己。
李红染当然不是他的知己，毕竟前者并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在表面上，俩人还是很要好的。
在别人看来，即使不是铁哥们，那也是算是好兄弟的级别了。
他一直很迷茫。
自己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仅仅喜欢李红染？
因为没有其他能让自己喜欢上的人，所以根本没有对照组可以参考。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喜欢上哪一个女孩儿——无需表白，哪怕只是暗恋，也会让他松一口气。
然而并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出现。
无论是娇俏可爱的王佳乐；还是看起来又纯又欲的花银银；又或者是严肃认真的处理每一件事，让人很有安全感的李婉言……
都只是让他感觉‘气味’好闻而已。
唯一有些区别的是莫雪遥。
似乎同时有着男性和女性感觉的她，有种独特的魅力。
但渐渐的，安若素就发现自己不是喜欢她身上的气味，而是面对美好事物的那种欣赏。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心理疾病，大概是想做一个女生，才会喜欢上一个男生？
可这条疑惑却又被他给否定了。
因为他很确定自己并不想做一个女孩子。
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一种直觉。
“李红染。”
“都他妈多久了，还老叫我全名干啥？”李红染翻了个白眼，一只手撑着后面的花坛，一只手朝嘴里灌着矿泉水。
一整瓶水，估摸着只有一半是进了他嘴中的，其余都从两旁漏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襟。
“习惯了。”安若素一如既往的笑了笑。
呃，其实没怎么描写过他的笑，为何要说一如既往呢？
因为他大抵都是这么笑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一直上扬，脑袋也抬上去一点，就像是追随着阳光的向日葵。
“叫我干啥？等下再打啊，累。”李红染又喝了一大口，将空荡荡的塑料水瓶随手丢在了地上。
安若素弯腰把它捡了起来，平静地放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啧啧，真有素质。”
“没素质你还好意思说？”他笑着摇了摇头。
昨天是元宵节，李红染今天闲着无聊，又把他喊了出来，不过其他人却没来，因为他们都赶着补作业呢，所以这上午，就是俩人在这个无人的球场中对战——互相进攻和防守。
“喂，李……老李。”
“说？”李红染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阳光，就这么满头大汗地倒在了安若素的肩膀上，又顺势滑倒在了他的大腿上，“哈，这可比花坛软多了。”
安若素抬起头，看着那明媚而刺眼的太阳，忽而感觉到浑身疲惫。
李红染也没追问——或许这会儿他都忘了刚才安若素想问什么了。
“哦，问你。”
“问我。”李红染转了个身，这下是把两条大毛腿搁在他的腿上了。
“如果一个男的和一个……穿上女装并且比一般女孩子漂亮的男的，还有一个长得一般的女生，你会选哪个？”
“草，废话，肯定选漂亮的啊！”李红染说完后，就夸张地笑了起来，“哎哟，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黄语惜了吧？嗯……不过他不穿女装就够漂亮的了，啧啧。”
“我问你啊，怎么不选女生啊？”
“你问的是谈恋爱的那种喜欢还是结婚的那种喜欢啊？还是说就是玩玩的那种喜欢？”
“结……谈恋爱的吧？”
“哦——不知道啊，但如果那个男的比女的还漂亮，放着也没事儿啊，最起码挺养眼的？”
“哦——你真变态。”安若素鄙夷地说道，“竟然连男的都不放过。”
“靠，只要长得漂亮，试试又不缺块肉！”李红染说的是玩笑话，只是不知里头带着几分认真？
“我得离你远点。”安若素夸张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靠，那你选哪个？”
“女的啊。”
“万一长得很丑啊？”
“但那起码是女的啊。”
“又不结婚，没必要那么认真吧？”李红染摸了摸下巴，看到安若素脸上的表情开始产生古怪的变化，就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还以为我说的是真的啊？那废话嘛，就算是谈恋爱，也得以结婚为目的才行啊，不然就是耍流氓不是，所以我肯定选真女生啊，但你这么问我，我要是选得太普通了，岂不是很没意思？”
安若素无言地摇了摇头，过了半晌，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将自己的钱包掏了出来，从里面摸出一张之前秋易老师在高一元旦文艺汇演上拍下的……他的女装照。
“哎哟，这什么？我草，你小子的女朋友？”李红染一咕噜地坐了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抢了下来，“哇，这不是那次……元旦来着？高一的时候，我都快忘了，你竟然还收藏着啊？”
“是啊，万一有人问我，我有没有女朋友，我就说，这张照片上的就是我女朋友。”
“我懂了，你拿这个拒绝你不喜欢的女生是吧？高啊！”李红染竖起了大拇指，在他看来，安若素这种‘奶油小生’，有女生倒追他，并不稀奇，“啥时候你不喜欢的，给我介绍个呗？”
“你……”安若素想了半天的话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行吧，到时候再看。”
“别啊，素素，啊不，安哥，嘿嘿，介绍个呗，听说等到了大学就找不到好的了，再到社会里就更没几个合适的了，还是高中里找好，到时候一直谈到结婚，多好啊。”
“恐怕没有几对情侣能这样吧……？”
“放心，只要和我谈上了，我保准我的个人魅力会让女生死心塌地的跟着我的。”李红染用力拍了拍胸脯，“你信不？”
“一般信。”安若素‘一如既往’地笑了笑。
“哎哎，你那照片再给我看看？”
“干嘛啊？”安若素又情愿又不情愿地问道，眉毛拧成了一团，像是抗拒又像是害羞。
“看看呗，草，我好像比较喜欢这种类型的？”李红染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又往后躲了，便忍不住揶揄道，“你害怕啥啊，我又他妈不会吃了你，我就是说这种类型的啊！只是这照片刚好，懂吧？我就是说，靠，越描越黑了，你到时候见到这种类似的，记得给我介绍啊。”
“好，我上兴趣班的时候，好像有遇到过这样的。”
“嘿嘿，好兄弟，吃肉别忘了兄弟哈！”李红染立马就腆着脸凑了上去，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一定记得哈，一定一定哈！”
“都快高三了，你追上了也没用啊，又没时间联系。”
“那话不是这么说的嘛，我打算用压岁钱买个手机，到时候就可以短信联系了。”
“万一对方没有手机呢？”
“呃……”李红染上下打量着安若素，“素素，你有旧手机不？到时候便宜卖给我……”
“我就这一个！”他哭笑不得地回答道。
李红染凑得太近了，他身上的汗味止不住地钻入安若素的心中……
虽然是汗臭，但却还是很好闻。
他像是兔子似的从李红染的臂弯里逃了出来，用喝水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对了，素素。”
“我们学校会不会真有喜欢男生的男生啊？”
“噗，咳咳……”
“你激动啥啊？很奇怪吗？我觉得应该有吧。”
“或许吧，问这个干嘛，你很讨厌这种人么？”安若素轻描淡写地问道。
“还行吧，只要和我没关系，我就不讨厌，还少个竞争对手不是，嘿嘿。”
“哦——我也是这样。”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会儿，李红染的手机响了，他赶忙跑到旁边去接，过了一会儿后，就和安若素道别了。
他有事儿得回家一趟，明天再出来玩。
下午的时光顿时就变得有些无聊了起来。
在篮球场上坐了好长时间的安若素，终于一个人站了起来，只是回家的时候，目光若有若无的会落在那些漂亮的女装店上而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