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终末的德亚古斯（十五）
雷声轰鸣，惨白的闪电划过，将诺璐从回忆中惊醒。
她望着手术台上的女孩，静谧又乖巧，不再呻吟，不再反抗，好似从未受过折磨与痛苦，那样的安详。
没有人会甘心失去两次重要的东西，何况还是流淌相同血脉的亲人，她曾以正义的姿态亲手杀死了恶鬼，而现在，她愿意为这只恶鬼放弃一切。
走廊的灯光闪烁，过去的回忆不论美好支离破碎，医生看着诺璐失了魂似的走到手术台前，伸手抚摸女孩的脸。
“菲娜……”
她轻轻地呼唤，如过去在地下室那般。
女孩没有半点回应，像是永远都睡着啦，原来女生真是这么脆弱的生物，情感也好，身体也好，总是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碎掉。
房间的灯光忽然暗下，诺璐听到房间里传来清晰地脚步声，寻找声源的方向转过身。
那是一个苗条的轮廓，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手术台的另一边，手里举着精致的煤油灯。
火焰摇曳，微光照亮那张熟悉的脸。
“李菲？”
诺璐喃喃，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房间里的医生和四名护士突然消失不见。她看清了站在对面的女人，本该死去的李菲如同幽魂般叹息，好像一直都在手术室里等候。
如果不是因为李菲沉重地唿吸声，她还以为这是一个死人，或者是像半蛇人那样的怪胎。一个死掉的敌人出现并不是个好兆头，她不动声色，可当看见女人也学着自己伸手抚摸女孩的脸时，再也忍不住了。
诺璐拔出吞噬武抵住李菲的喉咙，“放下你那肮脏的手！”
李菲显然早有准备，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手术台上半死不活的女孩，将右手缩了回来。
“你为什么还活着！安染明明杀了你！”诺璐开始质问。
她眼神寒厉，对所有靠近妹妹的人都视为敌人。
“我早就死啦，不过不是被人杀死。”李菲咧了咧嘴，露出非常自信的笑容，“人的一生总要失去个重要的东西，才能配称得上完美的一生，而我则失去了很多。”
“我不觉得这里是你应该出现的地方！”
“你和安染一个性格，但没有他那么极端。”李菲有些答非所问，缓慢地将手中煤灯放置于仪器上。
“只要我愿意，没有地方不是我不能来的。”她笑得很诡异，“诺璐家主，你说人该不该自私？”
诺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站在手术台边只想着怎么保护菲娜，她没法判断这个女人要做什么，直觉告诉自己断不能与她过多接触。对方不像是来讨论哲理的，诺璐也从来不和人讨论哲理。
“我不清楚，请你出去，否则后果自负。”诺璐厉声警告。
“你的女孩要死啦，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可你却要驱赶唯一能拯救她的人。”女人苦恼的叹息，“那算咯。”
李菲转身就走向门口，一点也没有停留的意思，好像突然闯入手术室就是为了提供帮助似的。诺璐抓住手术台的边缘，死死握住女孩的手，她犹豫着抬起头，看着女人的背影。
“等会！”
“诺璐，我想知道如果人为了重要的人而自私，是对还是错。”李菲在昏暗的走廊中间停下脚步，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说你有办法。”诺璐冷冷地看着她。
“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至于之后通知对策局还是联系安家也好都随便你。”
“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
李菲想了想，然后说道：
“也不是那么重要啦，只是有些怀疑自己做得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那只殇已经成功夺取躯壳完成复苏，只剩下降临这最后一步。在此之前我做了很多坏事，可到最后一步时，我动摇了。”
“所以我想知道为了重要之人而自私，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李菲转过身，眼神清澈而又明亮。
诺璐下意识回答，“我不清楚。”
李菲露出诡异的笑容，像是一只狡猾的狼终于露出了獠牙。
“救下你的女孩，但你因此会变成一个恶鬼，你愿不愿意。”
诺璐陷入了沉默，就这样与李菲对视。当这个女人出现的那一刻，她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类似的预感，这个女人是为了菲娜而来的，也许能够救下菲娜，可其中要付出的代价又谈何容易。
“为了重要的人付出一切，哪怕变成一个很坏很坏的人，这算不算是对社会的自私？”李菲循循善诱，“极端的自私便是怪物的性格，这个世界并不缺乏拥有怪物之心的人，我们都是怪物，或者终将成为怪物，因为我们流着安家的血，安家血脉的秘密……”
她停顿了片刻，耸耸肩，“当然咯，安家血脉的秘密我就不说了，看呐，你的女孩要死啦。”
诺璐死死抓住女孩的手，可女孩根本就没有醒来的迹象，脉搏与呼吸快速地衰竭，生命就在自己手心里流逝。
“交易吗？”李菲说。
“你有什么办法救她！我要付出什么代价！”诺璐低吼，“快点告诉我！现在马上！”
“救她的方法很简单，想必你们相当掌握暴食。”李菲的语气有种得逞的轻松。
“用你的血肉帮她完成暴食，这是相当伟大的技术，如同……一对殇之双生子那般互食。”她说，“不过这样的做的代价不仅仅是风险，她有四分之一的概率可以活下，但有极大可能被你‘吃掉’。而你则会永远处于暴食状态，成为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自愿堕落恶鬼么。”听到这里的诺璐自嘲，“但这和你说的交易没有关系，还有第二种办法。”
“第二种办齐法很O简单。捌”吾李菲{继续说_下去似,熘“就是拔利⒎用_殇的力企量帬。”
“明白了，你是代表德亚古斯而来的。”诺璐警觉，“你想让我成为那个怪物的爪牙。”
“如果可以与挚爱的人永远在一起，那么这样的自私至少问心无愧才对，又有什么关系呢？”李菲语气变得淡漠起来。
“就当是为了自己。交易么，我只问最后一遍，还有，给予你们力量的殇不是德亚古斯。”⒏
“谁！”厁
“黑山羊之母，祂终将苏醒，也是唯一能够阻止深渊降临的存在。”李菲捂住自己的胸口，高声说道，“我一直都为那一天做着准备，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仅仅复活德亚古斯这么简单，德亚古斯只是一切的开始，一旦当它死去，这场舞台才算揭开序幕。”⊙
“在我眼里你只是个疯子。”诺璐讥讽，露出无奈地笑容，“若能救下她，我也愿意做疯子。”韭
“好极了！”李菲拍手叫好，声音回响走廊。零
“是呐，好极了。”黑暗中传来第三道声音。泣
“安欣！”李菲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诺璐身后，慌不择路地往后连连退步。（
诺璐猛地转过身，可手术室里什么也没有，随后听见一道惊叫。李菲在后退时撞到了什么，恐惧得转身，赫然看见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女人，煤灯燃烧的火焰欢呼同样，照亮安欣冰冷地脸。九
“你怎么会在这！”）
巨大的恐惧涌入李菲脑海，她听见来自面前女人的叹息。捂
一条条可怕的黑红触手从走廊外边爬来，就像是早已埋伏好的“蛇”，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它们在手术室上方分散，妖艳又美丽。这些触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奈亚，可站在眼前的却是FACA总局长安欣。（
它们张开扭曲地大嘴，扑向惶恐后退的李菲，嘴里吐出水晶般的利齿，死死咬住猎物的手臂。李菲惨叫着，跌跌撞撞地后退，触手钻进血肉里摆动，加剧了伤口的撕裂。八
“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菲忽然疯笑起来，身体冒起燃烧的黑烟，触手们枯萎蜷缩，被可怕的黑烟烧成了灰烬。
“原来如此，你真是黑山羊之母的眷属。”安欣反应平淡，像是只是做了个小小的尝试。
“安局长，别……来无恙。”李菲死死盯着她。
“嗯。”
安欣只回应了一个字，一道黑影忽然闪过，诺璐愣住了，她根本没有看清整个过程。
僵硬地转过头，只见李菲被安欣逼到手术室的角落，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往下狠压，几乎扭曲变形，另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刺进胸膛，大片的黑血受到挤压流出。
李菲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完全被压制住了行动能力，她高挑的身体被安欣提起，脖子被掐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印，胸膛停止流出黑血，紧接着钻出大片的白色触手。
德亚古斯的触手终于被逼了出来，安欣将李菲丢到地上，默默地看着地上大片的灰白触手。
安欣展开名为“审判”的银剑，毫不犹豫刺入李菲的腹部，将剩余的灰白触手全部挑出。
李菲哀嚎着挣扎。
诺璐完全呆滞了，看着一大片灰白的触手在地面扭动，最后被安欣用一剑给刺穿。
灰白触手失去了全部活力，如一只蜘蛛抱团萎缩，它像是死掉了，安欣将其抓在手中。
“我不希望再见到你，念你是家族曾经的刽子手，还是我母亲的好友，这是你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
“啧……”李菲在腹部受创的情况下居然还能站起来，扶着墙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怔住了，看见地上站着一团红色肉块。
“巴格……沙斯……”
李菲轻轻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巴格沙斯没有理会她，消失于一片黑暗。
诺璐看见安欣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心提到了嗓子眼，无比紧张地抓住女孩的手。
安欣只是瞥了一眼。
“放心吧，我没有伤害她的理由，我也是有妹妹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