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终末的德亚古斯（二十九）
茧在灰白触手的保护下膨胀与收缩，在安娅眼里则是充满生命力的美食，除了诱惑便是没法挑剔的完美。
只有当靠近时才会发现这颗“蛋”有多么的大，简直是一座高楼大厦，几百条灰白触手仿佛从海床下生根，像一朵准备展开的花收缩，它们在沉眠中低吟，不断散发出刺激神经的呓语，干扰所有要靠近的敌人。
安娅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按照姐姐提供的计划，将有两颗殇之心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要吃掉其中一颗，德亚古斯便会在危机中提前降临，由于失去一半的力量，会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
这些灰白触手组建的城墙与刚才那只灰白章鱼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无论怎么破坏都能够迅速修复得完好如初。
就在安娅试图不断破坏茧的外壳时，白蝴蝶号内，唐姊拿出了一管蓝色血清。
修娅梅尔见她仍然犹豫，伸出触手抚摸唐姊握着血清的手。
“科研部提供的附身型吞噬武不过是掩饰，没有任何作用，你喝下5号血清就能抵抗深海的压力，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是我欠你的。”
小章鱼轻声地告诉她，露出很不协调的笑容。
“过去你救过我，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命运真是有趣啊，欠过别人总是要还的，只是时间有点久啦。”
“修娅梅尔，这样的话你会死。”唐姊低下了头。
“那又如何？让我代替你的女孩成为德亚古斯的容器，这是唯一能救她的方法，难道你不给我这个机会么，那可真是太残酷了，我们殇就是相信命运的，我欠你就一定要还，你不让我还我会很奔溃的哦。”
“你还是这样乐观，这些年你为了等我已经足够了。”唐姊握住小章鱼的触手，轻轻地抚摸。
她露出苦涩地笑容，神情恍惚，听着外面的动静抬起头继续看着窗外，安娅这时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
安娅微微张嘴，口型仿佛在说什么。
“可你也等了她很久了不是么。”修娅梅尔摇头。
她等了真的有很久吗？唐姊也不记得了，只依稀想起自己迷茫地身处繁华的都市之中，呆呆地注视过往人群。独自走在喧闹的商街，抬头望去却不知何处，周围播放着进口潮流歌曲，霓虹灯不断刺激疲倦的精神。
她其实和安娅是不一样的，她想要找到某一个人，找到记忆中的那个女孩，然后再不留遗憾，而安娅想要找回的是自己。
修娅梅尔抬起头来，明明是一个小怪物，眼神闪动着人类的情绪，“唐，她们又来了，又来了，快跑，快跑……”
鬼扯吧，这里是深海，哪里来的人，她心想。
可脑海里闪烁过去的记忆，抱着女孩逃亡于夕阳之下，身后的敌人叫全世界，直到盛开的白花将她淹没。
她呆呆地，轻声说道：“修娅梅尔，跟着我已经很累了吧，我们也许都会死吧，但是，请不要害怕。”
唐姊忽然反应过来，失神时说了记忆里说过的话。
“我们从来不害怕，只要你在，我们终会成功，创造人类与怪物互相救赎的世界。白花与黑山羊的斗争持续了数百年，我们不断被逼到绝境，可死亡不会是阻挡我们的枷锁。所谓的白花，就是要让深渊降临，吞没万物一切与情感，让世界灰白。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深不见底的孤独，我们要阻止深渊的吞没，我们要守护自己的爱。”
“修娅梅尔，可你会死，你要是死了，我就真的失去了一切。”唐姊轻声地强调，紧紧握住手中的触手。
“只要你守护住那个女孩，那朵最稚嫩的白花，一切都能够挽回。”修娅梅尔看着她，金色的瞳孔逐渐失去光泽。
“修娅梅尔，你的弟弟变成这样是我的错。”唐姊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
“不是你的错，若当年你选择了它，变成这副模样的也会是我，这便是命运。我与它待在名为黑暗的囚牢太久太久了，你将我带了出去见到了光明，原来怪物也是能够拥有知晓感情这种存在的权力啊。”修娅梅尔笑了笑。
唐姊真的很想说什么以表道歉，她就要失去最后一个朋友啦，记忆里自己亲手将这只小章鱼带出深渊，将它的弟弟永远留在了那里，只懂暴力与血腥的小章鱼有了人类情感，可大章鱼却成为了白花的爪牙。
她忽然有些害怕了，有那么一刻真有了同意修娅梅尔的想法，简直昏了头，为什么一定要失去什么才能保护另一个呢？她只想保护好自己仅剩的一切，她不愿意放弃许思诺，也不愿意放弃小章鱼，如果可以……
“唐，不要犹豫了，喝下血清，抢在奈娅吃掉殇之心前将我送进茧内。”修娅梅尔闭上了眼睛，流出金色的泪水。
“我会将那个女孩带出来，李菲要到了，她会拖延安娅的时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可这样的话，你的血亲会将你吞没，降临的不再是殇，而是殇王。”唐姊的声音在颤抖。
她艰难地微笑，“这样白花的计划就全打乱了。”
“那这样的话我们很棒对不对？我们成功破坏白花的计划。”修娅梅尔也艰难地微笑，所有触手都以此抚摸她的手，想留下最后一点温暖。
“是啊，我们一直都是最棒的，可是……修娅梅尔，为什么呢？”唐姊流下了泪水，手中的触手没有了多少温度。
“你只是一只殇，是一个怪物，为什么要在乎这个世界有没有情感与爱呢？那不是你该要守护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你丧命，我有爱的人，可你没有，你应该是我的敌人，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敌人，我注定是要孤独的。”
“如果你真的有罪，要怪就怪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出来，唐，你可是黑山羊，一定要让这个世界炫彩夺目呐。”修娅梅尔的身体逐渐灰白，声音嘶哑。
“若是深渊降临，把这个世界吞噬，那可真是太糟糕了，我们都会回到深渊那个黑暗的地方，孤独得让人恐惧。”
“修娅……梅尔！”她喊出小章鱼的名字，如咆哮。
她抬起头大吼，“巴格沙斯！巴格沙斯！”
她猛地转身，整艘潜水器停止了运转，仪器灯全部熄灭，她呼吸急促，全身都是汗，手里托着进行吞噬化的小章鱼。
她拼命地喊出那个存在的名字，想期盼最后一次的反转，也许那只殇可以帮助自己，也许根本就不用失去修娅梅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