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无处不在的父亲（三）
迈巴赫在黑夜中划破夜幕，随着刺耳尖利的爆响，猛地刹车，泥泞坑洼的小路留下几十米长印迹。
一只受惊的棕熊拦住去路，它逃窜向了树林，那里树木和杂草肆意生长，山路起点的熊出没警示牌并非摆设，这里真的有棕熊，如果不是安墨姝反应速度，可能就会真的翻车陨落。
安娅下意识伸手去保护父亲，在这种黑夜下想要驶过一条山路极其危险，她有点儿不放心，但安墨姝看起来丝毫没有顾虑，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家伙还点燃支雪茄。
棕熊藏在树林窥视，被突然出现的蠕虫吓跑。
“你是在担心我？几十年了，这算是你第一次保护我。”安墨姝抽着雪茄，她从窗外看见了那群蠕虫，认出这是奈亚分裂的子嗣，藏没在了黑暗中做出保护。
“没想保护你，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安娅轻声反驳，“这座山……父亲，这条路的尽头其实是一处幻境吧。”
“我们将其称之为梦幻境，以虚像的形式能够干涉现实，德亚古斯的痴愚之梦就是最好的证明。”安墨姝皱着眉头踩油门，“见鬼，这车是不是坏掉了？”
安娅瞥了眼仪表，有点无语。
“你出门不加油的习惯就和母亲一样。”
安墨姝苦恼地抓起头发：“这辆车就是你老妈的，我待会还要还回去，不然就会起疑心。我可不能让她知道我这层身份，要是让她知道我也可以是个女人，就完了！”
“这有什么不好，反正你也习惯了几百年。”
“你不就是例子，只要看见你，我就明白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会完大蛋！”
安墨姝不停鼓捣开关，跟个刚入门的新手司机似的，没法承受突发状况的风险。
安娅隐约觉得父亲这句话有点戏弄自己的意思。
“我们可以走路过去。”
“当然可以，我现在担心的是这辆车该怎么运回去，叫拖车也好，直升机也好，总会让她知道，我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你老妈的调查能力比你姐姐墙许多，你姐知道的事情，她都能知道。”
“算了算了，花费心思去解决未来的困境，从来都不是人们懂得要做的。”安墨姝推开车门，顺便带上仅剩的一把雨伞。
现在不得不走完剩下的路程，距离山顶还有些距离，安娅已经在眨眼睛换上件衣服，她并不介意在泥泞小路弄脏自己，只在乎那件裙子。空气很湿润，有要下雨的征兆，可伞只有一把。
通往山顶的路很深黑，尽头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四处都藏有动物的呼吸，被惊扰的棕熊是山林里的霸主，它们很聪明，能够第一时间理解蠕虫带来的威胁，还未等靠近就逃窜远离。
越到上方，就越寂静，蜿蜒的路也伸直了起来。
直到前方的路笔直向上，两边长满伟岸的树木，树木间的缝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窥视。
它们惊讶，恐惧，渐渐地信奉，这些情绪以低语的形式出现于脑海，令人麻木。
又有一群乌鸦嘎嘎起飞。
安墨姝伸出手抓住女儿的手，安娅愣了会也没拒绝，像是母亲牵着女儿一前一后，走在即将迷失的层影之中。
“我们到了。”
她们抵达了山顶，没有安娅想象中的木屋，没有教堂也没有学校，只有一片暗淡的花海。
花海中央是块墓碑，墓碑无名，无名的刻痕。
回过头，那条通往山腰的泥泞小路消失了，这果真是一个梦幻境，将外界隔绝。
“山顶上要和我见面的人，一直都是你。”安娅看着父亲。
“是这块墓碑下的人，她有些话要跟你讲。”安墨姝将伞撑开，交给了安娅。
“墓碑下的人，对父亲很重要吧。”
“对这个世界都很重要，里面曾埋葬过两个人的灵魂。我在这里总是想到过去的踪迹，可那并不是值得缅怀的日子。”安墨姝吸了口雪茄，然后朝墓碑深深鞠躬。
安娅沉默着，也学着父亲那般向墓碑鞠躬，对亡魂的纪念。
这是块无名墓，墓碑的主人像是女人，环簇的花海随一阵风四起芳香。安墨姝站在墓碑前，眼神多了丝怀念，她的内心跟说的话完全相驳，那是段过去几百年的回忆，她说那并不值得缅怀，可安娅从她身上看出了悲凉。
这也是安娅第一次意识到父亲也许是有情的，莫非墓碑里的人老相好？
安娅后退一步，为墓下的人表达尊敬，然后叹息着拍拍父亲的肩膀。
“我能够理解的，爸爸，你的过去风流成性，难以割舍的牵绊总让人苦恼，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任何男人都只能留念在心中。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妈妈，你的旧爱埋藏了数百年，妈妈要是知道了其实说不定也会释怀。”
“啊？”安墨姝眨了眨眼。
“上流社会都这样，情情爱爱早已司空见惯，爸爸，我不知道墓碑下的人是不是你初恋还是情人，但你现在有妈妈了，就不要再老想着这些。”安娅细心教诲，她误以为父亲是在缅怀旧相识。
“你以为这是我初恋情人？”
“你一开始的煽情和气氛营造，不得不让我这么想。而且在过去你确实风流成性，外面人都说你是在舞会上遇到的妈妈，你简直是个纨绔子弟。”安娅看着墓碑说。
“首先，我并不风流成性，那只是放出去的假消息，总不能让外面人知道我们是活了几百年的怪物吧。”
安墨姝极力辩解，拍着胸脯保证：“我和你妈绝对是初恋，这点没错。我过去确实很浪，可谓风流倜傥，说不定真有很多私生子，但我从未像爱过你妈那样爱过任何人。”
“你现在的样子真的没有任何说服力啊，爸爸。”安娅幽幽地说。
“等你向妈妈坦白这个秘密的时候再说吧。墓碑下的人要跟我讲话，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安墨姝再次沉默了，站在花海中央抽着雪茄，这个似男似女被称之为父亲的人已经通过演出暗示了，这里埋藏了奈亚的秘密，而在公布这些秘密时，她却陷入犹豫。
有些秘密当隐藏的那刻就不该再挖掘，是注定尘封一辈子的，甚至不能提起，她却给自己女儿看了那场演出，深渊终将降临，降临的原因却是自保，唯有吞食这个世界，才能维持深渊世界的延续。
从有记忆开始，父亲就从未这么严肃过，永远一身别致的黑色礼服，油亮的大背头，随时都要参加宴会去跳舞似的，跟运筹帷幄管理商界的人设毫无关联，根本没有领袖的霸气。
安家的历史延续数百年，从殇的出现就已经诞生了，安墨尘自称活了数百年，这个家族其实从未改变过。
安娅低着头拿出手机，翻出了照片，那是过去的一张全家福，背景是家族晚宴，许多侍者正在清理长桌，饭后兴致的父亲提议拍张照，六人就这样固定在镜头中心。
那时候的安溜染坐陵在最中尔间迩,腼s腆轻笑-,才a十一n岁的男丝孩芭被扒父亲站_在’身后肆弯腰裙按住聊肩膀,左手边是母亲然后是安晓,再然后是铃。
所有人都是坐着的，只有姐姐站在自己右手边。
“你记不记得在过去有个叫做唐秋的女人？”
安墨姝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转身对视安娅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