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钟塔
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只是脑子里…思绪一片混沌。
遗骨也好、女神之泪也罢,这些我从来都没听到过的名词…还有笔记里说的那些事、伍德沃德之森、巨龙之乡的入口…我必须马上把这些告诉雷克特,我得赶快离开这里…我明白我得这样才行。
我只是身子有些软,不想站起来。
满心只想着一件事。
特蕾莎姐姐…
你为什么是真理之门的人,你想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大白的事是我告诉你的…那我是不是…无意间帮到了你什么…
还有…那些自爆的家伙,是你派来的人吧?
毕竟只有你知道亚伯给了我东西…你把他怎么了…
还有,你为什么要杀我。
是因为你觉得我很有威胁吗?还是说,你只是不想暴露你自己,因为你的某个「使命」还没有完成?
只是那些人太弱了…我没死,你一定觉得很可惜吧。
你还认识艾尔娜…那个瓦拉尔临死之前还在挂念的女人,你应该和她很熟悉吧。毕竟,你们都是真理之门的人。
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的…在你毫不犹豫杀死那个精壮男的时候。或者说…更早的时候。
如果我记得没错…无论是在学院里,还是在外面。当我们说起真理之门的时候,你…从来就没把他们称作过「异教徒」。
一次也没有。
…我早该明白的。
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张温柔贤淑的面庞。
你是真理之门啊。
你是…想杀我的人。
即使如此,特蕾莎姐姐…我怎么,就是讨厌不起来你呢。
我只是想弄清楚为什么。还有,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是坏人吧?
真理之门…世人眼里的疯子…怎么会是…你这样的人呢?
不可思议。
你不是…有着自己心中的风景吗?为什么…
想不通。
神圣教会把真理之门称作异教徒,说他们是恶魔的信奉者。可是特蕾莎…你不是信奉者神明吗?你是那种会轻易背弃信仰的人吗?
不是的吧。
你原本可是要当选圣女的啊,你是那么耀眼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你?
那些茹毛饮血的狂徒…啊,这个是教会对异教徒的印象…
教会…
仔细想想的话,异教徒真的就如同教会说的那样「罪不可赦」吗?
我从来未曾深入考虑过这些。
因为我看到的真理之门,他们「自焚」、贩卖菰果草、协助爱德华杀我哥哥、还想杀我…如此的邪魔外道,我理所当然的就会随其他人一起,认为你们就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疯子。
可现在…说实话,我有点动摇了。
特蕾莎姐姐,你颠覆了我对异教徒的认知。你让我突然觉得,这一切说不定都是假象。
仔细一想,所谓的「自焚」,那其实只是强大的力量——罪业之火的「副作用」…也许就是这么回事。
就如同我的混沌之力一样。那种能吞噬任何生命的可怕力量,在世人眼中就是纯粹的湮灭,比起罪业之火更加令人恐惧,那我也「罪不可赦」吗?
不是这样的。
还有菰果草…目前来看,你们的确与这些东西脱不了干系。可是…你们真的用它害人了吗?
至少我还没有看到。或者说,还没确认。
不管是在瓦伦帝国的时候,还是现在的秩序王城。我从来没听谁说过,你们有把这些东西卖给平民,卖给那些无辜又善良的人。你们不是我理解的那种「毒贩」,为了赚钱会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
父亲也说过了,你们把菰果草运送到这边,并不是为了赚取金币。
小巷的变故,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那两个孩子…现在想想,说不定就是这里的孤儿。
对了,还有孩子。他们变奇怪的事…现在也只是猜想。而菰果草…鸟嘴医生说过,这东西也可以拿来治人啊,它其实是可以当成麻醉药使用的,只是被教会禁止了…我没记错吧?
你们其实只是自己在用…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可这个目的,除了你们自己以外,没人知道。
不知道,就不能贸然定论是非。
至于真理之门帮助了爱德华…现在想来,那只是政治立场不同的结果。也许由于机缘巧合,金面具恰好和爱德华达成了共识,所以才和山特尔堡成了敌对关系。可是假如…我是说假如。
假如和金面具达成共识的,不是爱德华而是拉法叶呢?
事情马上就会变的不一样。
可惜这世上没有假如,所以我才会认为真理之门是邪恶的家伙。但退一万步说,哪怕金面具真的不是好人…他一个人的想法,也不能代表整个组织,不是吗?
谁又敢说,神圣教会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绝对的「善」呢。
没人能保证。
而在世人眼里罪不可赦的真理之门,也有像你这样的人存在。
拒绝当选圣女的人…
传言被神明拒绝,又或者拒绝神明的人…抛弃了信仰之力的人…
陡然间,我脊背一阵发凉。
一种极其可怕的想法在心底悄然发酵。只是顷刻之间,它宛如奔流不息的洪水,轰然决堤,冲上脑海。
我瞪大了眼睛,全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几秒钟后,在黑暗的房间里,我兀自摇着头,笑了出来。
不可能的…我在瞎想些什么…没道理。
可我必须马上见到特蕾莎姐姐。
独自一人,一刻也不能耽搁。
可你在哪里?
你在笔记里说,愿你死后…那其中的意思,是认为自己逃不出秩序王城呢,还是为了达成「使命」,打算赴死?
摧毁钟塔…这句话又指什么?为什么要摧毁钟塔…
还是说,在王城的某座钟塔里,有着你必须要摧毁的东西?
那你…会不会就在某座钟塔里?
我去找你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将笔记本揣进怀里的内兜,再迅速翻出窗户,脚踩着石沿抬头向上看,在心里估算一下这里到楼顶的距离…没问题,轻轻松松就可以跳上去。
深吸一口气,我脚尖蓦然一点,爆出月步。
呼——
狂风又一次在耳畔呼啸。
身形在越过楼顶的一瞬,我张开右手,举上天空「呼」地喷出冰凉薄雾,借着推力延缓身体继续上升的力道,以此改变跳跃的轨迹,「啪嗒」一声,稳稳落在楼顶。
“唧唧——”
与此同时,不远处仓库的方向传来第四声虫鸣,雷克特那边已经结束。
就只剩下我了。
阑夜微凉,冷风徐徐刮过面庞,我微微眯起乌黑的眼眸,向着远处眺望。
卡塔洛玛方圆几公里内,几乎看不到多少亮起的灯盏。鳞次栉比的矮楼多数古老陈旧,尽数都肮脏凌乱,市井风气浓厚。往后便是几栋威严庄重的教堂——那里是王城的教区所在,尽管自打来到这里,就没去过那边。
更远的地方,在王城市区最富饶的地带,千灯万火被黑夜蒙上一层迷雾,勾画出影影绰绰的繁荣。
可是夜太黑了,我分不清哪座是钟塔,哪座是高楼。
…先集合再问问吧。
我将格雷船长重新系在身后,取下挂在脖子上的木制口哨,含在嘴里,轻轻吹响。
“唧唧——”
任务完成。
好歹我这里是有发现的,接下来就先过去小、巷…
在转身准备离开的一霎那,我陡然愣在那里。
视线中,在浑浑噩噩的夜色下,在主楼不远处的围墙边儿上,斑驳残破的老式钟塔,安静的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