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山雨欲来
叙话？要事相商？
“什么要事？”
玛格丽特语气中夹着些许的不耐烦。
“这个…”骑兵们面面相嘘一阵，最后还是先前那名说话的人开了口，“伯爵大人的想法，我们这些士兵哪里会懂，只是他对我们一再叮嘱，说看到圣女大人定要邀请她去营地一叙，想来是相当重要的事，还请圣女大人与我们一同过去吧，去了便知。”
“我没有那个时间，让开。”
“圣女大人，请您一定重视，这真的是涉及王城百万子民安危的要事…”
骑兵们仍自在五六米开外来回踱步，没有丝毫要让开的意思，他们的低声交谈被我听的一清二楚。
“她要走…我们拦不住的…”
“去呈报…快去呈报…”
紧接着侧面有两人调转兽头离开，向着营地的方向飞奔而去，其余人迅速分散开来，兽蹄踏在土地溅起飞尘，大约十多个人，竟是将正前与两侧的方向封死了。
“干什么！”
本来没什么心思搭理他们，这时我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怒火。
“你们，想死吗？！”
“实在抱歉，修女小姐。”
那人继续朝这边喊话，他看见我身上的穿着，把我当成一名修女了。
“我们已经派人去通知伯爵大人，还请圣女大人稍作等候，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亲自——”
“我说了，没那个时间！”
玛格丽特娇声怒喝，打断了骑兵的话。她稍稍抬起右手，淡淡的金芒在我身侧绽放。
“让开！”
身下的角马兽一声长嘶，身躯再次摆动起来。我心里一凸，赶紧抓住玛格丽特腰侧的衣服。
耳中听得骑士们有稍许的骚乱。
“圣女大人，您是神明的宠儿，身份贵不可言。您的仁慈举世皆知，您必然能体谅我们这些低下之人的难处，您是不会因此为难我们的，对吗？”
“呼——”
玛格丽特长吐一口气。
那人依旧在喋喋不休，声调逐渐拔高：“您是伟大的圣女殿下，与我们这些人动粗会辱没您的身份，也不值得。请原谅我们的行为，只是耽误您一点点时间而已，不会太久的…”
金光在圣女殿下手中流转片刻，终究还是暗淡了下去。
“你们——”
玛格丽特很疲惫，她似乎还想和对方继续交涉。
可我等不下去了。
真烦人啊…
轻微的破冰声自身侧响起。
嗖——
下一刻，尖锐的冰刺划破气流，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霎时间射向骑兵们前方不远的地面，深深扎入土壤，角马兽纷纷惊的后退数步，扬起前蹄。
缕缕寒冻之气自冰刺露在外面的一端腾起，周围半米的草地结上白霜。
“她不能动手，我可以。”
我望着那名满脸惊愕的骑兵，湛蓝之光再次于掌心绽放。
实在是…好烦人啊…
咔嘣，咔嘣。
白雾在气流中穿梭、汇聚，数道冰刺自骑兵们头顶五六米的高空成型，尖端转向下方。
“滚开！”
“咳…”
这一声喊的我嗓子疼…
但是很管用。骑兵们立刻慌乱了起来，争先恐后地退出冰刺覆盖的范围，正前方的通路已然打开，我拍拍玛格丽特的后背，然后将她抱紧。
“走。”
玛格丽特当然不用我多说，一声轻呵策兽自骑兵们中间疾驰穿过。
“冰霜的秩序之力，她是…”
“圣女大人！”
“那是在吓唬我们！她是神圣教会的人，不可能真对我们动手，快追！”
“不要拔剑！”
杂乱的言语和野兽的嘶鸣，与铁蹄踏地的轰鸣一同紧咬身后。
“快！抄两侧，截住她们！”
李妈的…
我正要催动冰霜秩序竖起冰墙，让他们撞个头破血流，忽然听到有人在咬牙低语：“千万不能出问题…不能让她们进城…”
“女王已经倒下…我们就要胜了…”
这几声仿若呢喃的自言自语，夹在纷乱的兽蹄声里几近隐没，可还是被我听的一清二楚。
抬在半空的手臂陡然僵住。
什么…
我倏地回头：“你们，说什么！”
开什么玩笑…
李妈才倒下了！
城里近两万守备军，维多利亚那么强，凭什么她倒下，你们拿头胜…我才离开多久！
“女王，怎么了——”
为什么不让我们和维多利亚接触…玛格丽特不会参与战争，他们若认为我是修女…还有什么理由…难道真的…
思绪转瞬万千。
脑中闪过维多利亚那张冰冷稀世的容颜。
“她！怎！么！了！”
一瞬间，震惊，愤怒，恐慌，难以置信…复杂的情绪自心中轰然爆发，冲昏了头脑。
我从兽背翻身而下，「砰」的一声摔在地面，于尘土飞扬间滚出好远，然后迅速爬起来。
“希尔维嘉——”
玛格丽特在高声呼喊，我充耳不闻，取下系在后背的格雷船长，右手紧握向下猛甩，随着齿轮转动的「咔咔」声，长达两米的漆黑凶兵瞬间成型，我挥舞着利刃，向前方冲来的骑兵一个横扫。
铮！
寒芒一闪而过，利刃吟响锋鸣，角马兽的两条前蹄自左前方飞出，巨兽发出痛苦的嘶鸣，硕大的身躯一头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我踏步侧身避过翻滚着砸来的兽躯，曲膝起跳，高跃两米一把揪住被巨兽甩向半空的骑兵，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头盔，借着下坠的力道向地面猛地砸去。
砰！
飞溅的泥土草屑打在脸上。
“说！话！”
我不顾对方猛烈的咳嗽与涨红的脸，攥紧拳头一拳捣向他的胸口。
哐！
中央工坊生产的盔甲坚若磐石，这一拳震的我手臂发麻，而对方胸口的盔甲也寸寸绽裂，骑兵脸色痛苦，吐出一口鲜血，随后被我摘下了头盔。
已经跑到前方骑兵们纷纷掉头向我围了过来，我不管不顾，抓着他的盔甲颈口从地面把人提起来。
“维多利亚！她怎么了！”我大声怒吼。
“咳咳，咳…呸！”
骑兵不住咳嗽着，脸上满是狰狞的笑，突然向我吐了一口血沫。我当然不可能被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阴到，偏过脑袋轻松躲开，心里的怒火更甚一分。
“你吗的…”
“有、有本事…杀了我！”
那骑兵瞪着血红的双眼，陡然间发了狠，哑着嗓子对我嘶吼：“修女杀士兵！…有趣…哈哈，来啊！”
我也对他展露出笑容。
“我不是修女。”
拳劲破风，直朝他的脸上捶去。
“希尔维嘉！”
咚！
这一拳正中鼻梁，将骑兵的脸打的几近凹陷下去，鼻梁骨粉碎，眼泪混着血液自脸上喷涌流淌，身体猛地绷直，眼睛开始上翻。
“把人放下——”
“圣女大人！您违反教条了！”
“神圣教会就这么蛮横不讲理吗！如此野蛮之人，到底是怎么进入圣女班的！”
“都说了…”
我将手里已经昏厥过去的骑兵丢下，手背在宽松的修女服上一抹，将拳头上的血蹭干净，抬头看向策兽在我周身绕圈的骑兵们。
“我根本就…不是修女啊！”
下一刻，霜白的雾气自脚下轰然爆起，向四周急速涌开。
既然紧追不舍…
那就都别走了！
“啊——”
“呃…”
“赫赫…”
那些骑兵被夹着冰霜的气流吹下兽背，白霜瞬间覆上他们的盔甲，眉毛与头发，他们与角马兽倒在一起，手脚僵硬无法起身，口中发出惊恐的哀嚎。
这一下我是留了手的。
冰冻的温度已经压至最高，否则他们会在一瞬间变成冰雕。
我抬脚向其中一人走去。
“现在。能好好的，说话吗？”
“希尔维嘉小姐，快停手！”
玛格丽这时终于掉头回来，在冰雾之外对我呐喊：“你是怎么了！”
“你快杀死他们了！”
那又怎样…
一群王八蛋而已…
下一刻，天空洒下金芒。
什么！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我立刻踏出月步，身形顷刻闪出冰雾，退开至二十多米开外的地方，随后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向玛格丽特望去。
她想对我动手…
我马上就明白是自己误会了。
那道金光驱散了冰雾，星点绿芒自光晕里翩翩起舞，向那些倒地的骑兵与角马兽飞速流去。
是治愈神迹…
“为什么，救他们…”
那些都是想伤害维多利亚的人啊…
玛格丽特骑着俊白的角马兽，奔至我前方不远处停下，她喊道：“不要再管那些人了，快上来！”
“可是——”
“我们马上回城，别再耽误时间！”
…也对。
我转过头，向那边一时半会起不了身的骑兵们望了一眼。
和那些人较劲没意义。维多利亚又不在这里，我得马上回去王城才行…
想到这里，我压下心中仍未消散的愤怒，提着格雷船长向玛格丽特小跑过去。
“快走！”
跨上兽背之后，我将格雷船长提在身侧，忍不住催促道。
玛格丽特不言不语，只是用力加紧夹兽，角马兽以最快的速度向城墙北面的方向疾奔。
我抓着她的衣服，越想越觉得不安，心脏剧烈跳动。
希望没事…
一定要没事…
“…动手？”
半晌之后，我隐约听见玛格丽特似乎在问我什么，稍稍回过神来：“嗯？”
“为什么会动手？”
她再次重申了一遍问题，声音听起来有些轻飘飘的：“面对那些帮助过尼禄的教会骑士，你都忍住没动手的…为什么会对他们动手？”
“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他们伤害维多利亚啊…
“城里，可能出事了。”
“你是在担心女王陛下？”
我轻轻摇头。
“她…不会有事。”
不久之后，高耸的城墙近在眼前。
我们在北墙的侧门前停下。这里异常安静，城门紧闭着，不见半个值守的踪影，玛格丽特抬起头，向墙头高声呐喊：“圣女玛格丽特有要事入城，请开城门！”
等了片刻无人应答。
我的心逐渐下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