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6章 生命因何而孕育
我的话瞬间让芝妮雅内心咯噔一声！
没有什么比亲耳听到自己孕育的“孩子”，无法成为生命更残忍的了。
“别急。”
我目光看向芝妮雅，只是一句话，她内心的那股急切被按下了暂停键。
但是那一股焦虑却并没有消失，而是在这一刻她能有着更多时间来等待我把话说完。
“生命技艺的神奇就在于此，生命会很脆弱，同样的，生命也可以很顽强。”
“我曾经为一位生命本质彻底被搅碎的学员，完成生命的重塑，任何意义上的死亡不过是追寻更深层次的自我，再以那个自我为蓝图，完成生命的重塑。”
“绝大多数生命技艺，都是对复活技艺的一种阶段性拆解、应用与衍生，而我所掌握的生命技艺，便是如此。”
“生命领域最大的问题从不是技艺方面的问题，而是生命对生命理解的问题，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
我的话依旧在继续，随后我看向了芝妮雅。
纵然有着我的情绪压制，此刻的芝妮雅也被我的这番话说得有些等不及了。
因为她的心底一直有一个问题没有被解答。
“芝妮雅，你觉得你的孩子…她存在过吗？”
“她…她，存在的吧。”芝妮雅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
拳头大小的魔女卵仅仅是让她的腹部有一丝起伏，其实看起来她与平常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你只孕育了她一周多一些，它意识都没有孕育诞生，甚至这枚魔女卵在你体内只是一团与你血肉无二的营养物质，这样说之后，你觉得她还存在吗？”
“存…存在的！是您说过的，在它诞生的一刹那，生命的种子就已然存在，我只是没有能力让她降生下来……”
芝妮雅面容挣扎了一番，说到最后，她产生了浓郁的愧疚。
“那么…你觉得，经过我的生命技艺的塑造，让这一枚魔女卵有了孵化的能力，那么这个孩子还是你的孩子吗？”
“她肯定还是我的孩子啊。”芝妮雅坚定的说道。
或者说，这就是她所期望的，最好的结局。
“那好～如果我说，在我塑造你的孩子之时，我可以帮你在孕育的新生阶段，调整你孩子的一些先天缺陷，甚至可以帮你把孩子变得更聪明，天赋变得更好，对超凡力量的亲和提升得更高，你愿意吗？”
“我…我当然愿意！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最完美的。”芝妮雅立刻说道。
但是在她说完之后，内心隐隐的有些不安，感觉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很糟糕。
但是她依旧遵循自己的想法开口说道，自己的孩子可以最优秀，这不是从出生，就被教导的吗？
自己的家庭，别人的家庭，最有天赋的孩子最得宠，甚至很多家庭有能力的，还会给孩子最好的，那不就是因为他们无法决定孩子的出生，便想要让自己的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吗？
“那么，如果我让你的孩子有着如同我一样的智慧，有着我一样的天赋，有着我一样性格，有着我一样的能力，甚至可以决定她往后会如同我一样厉害，你也希望如此吗？”
“这……”芝妮雅下意识的迟疑了，她必须要承认，完人魔女学院长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天才的存在。
甚至严格上来说眼前的“学院长”甚至都不一定比她大多少。
但是真的要如此，岂不是会犯忌讳？
“你应该感谢你的迟疑，因为如果你答应了，那么你孕育的就不再是你的孩子，而是…我，另外一个我。”
这一刻，我的面容有些严肃的开口对着说道。
“什么？！”
芝妮雅瞬间瞳孔地震，这种说法让她背后本能的冒出一丝冷汗。
自己孕育的不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眼前的完人魔女学院长？！
“很不能理解对吧，为什么会孕育成为我呢？”
“……”
此刻的芝妮雅已经完全说不上来话了，因为她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是愚昧的。
“或许你应该也了解过吧？魔女学院之中，有两个完人魔女。”
“这个传闻是真的，但是也不完全对，稍稍更新一下，现在加上你们面前的这个我，一共有三个我了，包括我在内，在魔女学院的三个我，全都是我的分身。”
我的话不仅仅震慑住了芝妮雅，同样也让其他几位魔女十分意外。
三个？
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新的？
她们怎么不知道？
不过这其实也无关紧要，毕竟都是生命分身，如果是小涵的本体回归了，那才是大事。
“猜猜看，真正的我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应该在世界之外？”芝妮雅胡乱猜测道。
“没错，被你们称之为本体的那个我，离开了主世界，但是…离开之后的那个我，死了，彻底死了，以你们认知之中，生命本质彻底消散的那种程度——死了。”
“什么？！”
芝妮雅再一次震惊。
“小涵，别总拿这些来吓唬一个学员了。”这个时候，梅学院长走到一旁开口道，顺带着也提醒我不要说得这般激进。
“好吧～说实在的，那只是你们认为的死亡，我这样的分身依旧存在，所以我从来没有认为我彻底的死了。”
“我之所以提及这个问题，是想要告诉你们，生命的尺度同样也远超你们的认知，任何不符合常理的生命仅仅是不符合常理，它同样能存在，也可以存在。”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你孕育的孩子可以不成为我，但是必然会成为别的模样，那么你凭什么认为别的模样的孩子，是可以被你接受的孩子呢？”
“所…所以…我应该接受这样的结果了，顺其自然？它…它注定是一个无法成为生命的魔女卵？”
此刻的芝妮雅更加的迷茫了，她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但是她心中的恐惧又根本不愿意深入的想下去。
“你看～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生命领域最大的问题，就是对生命理解的问题。”
“你想要这个孩子，不管最终如何都想要她顺利的诞生，可是你又不希望她彻底的成为谁，你只想要她成为你的孩子，在你自己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范畴之内的孩子。”
此刻，其他的几位魔女都沉默不说话了，因为她们很清楚，这种辩辞已然脱离了生命领域的探讨。
“寻常人对生命诞生的自由与既定，都是对生命的塑造无法以自我意志来干涉，进行的一场妥协，并且以此更加坚定了干涉生命的自然诞生，就是对生命的亵渎。”
说到此，我也顿了一下，因为我发现自己有些发力过猛了，所以我也没有再继续下去了。
“别太害怕，我只是在告诉你，我救助你孩子的行为，本质到底是什么。”
“越低的层次，越是可以自然而然的接受本就存在的规则，但是这样的人越走越高的时候，这种想法与心态就会遇到一个艰难的抉择，那就是我凭什么可以决定如此之多生命要去遵守的规则。”
当我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不少魔女随之动容了。
其实她们从刚才开始就已经有些不太明白眼前的小涵学院长在说这些几乎有些偏题的事情想要干什么。
但是听到现在，也终于回过味来了。
她们始终认为，这对于强大如完人魔女学院长那样的存在，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自己凭什么可以决定如此之多的生命生来就要遵循的规则。
这听起来多么矫情啊…
但是这何尝不是强者的仁慈呢？
或许这种问题本就没有答案，她们从成为魔女之后就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从没有这般思考过这些接受的一切事物，是谁以什么样的心态下定的决心去塑造的。
那位原初魔女？
那位伟大存在是否也同样面临过这种抉择：自己有什么资格背负一整个魔女种族的命运屹立在虚空之中。
或许端坐于大图书馆之中的原初魔女，就是她给出的答案。
啪嗒——！
一声响指，那些全部被我抑制又或者抚平的情绪全部被我归还了过去。
这一刻，有着自己的思考，有着自己的情绪，有着自己的欲望，有着那些种种。
这一刻，她们才是真正的她们。
做出选择的，并非只有理性，彼此的取舍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应有的权力。
“都缓一缓吧～我说得内容有些沉重了，但是这些都是我的思考，我不是你们，你们也同样不是我。”
“我对于生命技艺的启蒙，源自于死亡与复活，这一系列认知塑造了我对生命的理解，但是……生命的孕育与我所说的一切都不同，因为生命的孕育既不兼容复活，也不契合死亡。”
“生命因何而孕育？这同样也是我想要追寻的答案。”
“我只是喜欢钻牛角尖，但是你们不同，特别是你……我相信母性的光辉会是与生命孕育一同绽放的光彩，我思考得太过理性了，所以我需要一个除我之外的一个答案，随便什么答案都可以。”
这个答案或许关系到了愚梦因何而孕育。
愚梦度过了最艰难的一个阶段。
她们想要成为生命。
这个答案的本身就解释了另外一个问题：愚梦因何而成为生命。
因为她们想要见识更真实的世界。
那么愚梦因何而孕育呢？
理论上来说，愚梦是梦境生命，她的寿命与魔女一般恒长不死。
没有迫切传承下一代的需求。
如果仅仅是因为需要帮愚梦种族塑造生命循环，这个理由其实有些站不住脚。
就因为别的种族有孕育的能力，愚梦就需要有吗？
我始终找不到一个“理由”。
说来说去不过是我的自己的想法，我自己在为她们做决定。
我在犹豫，是否要背负起为愚梦种族做出一切决定的“责任”。
我一直以指引她们的“贤者姐姐”自居，而非原初愚梦。
它实在是太沉重了。
如果换一个魔女，或许她们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把一切看作是自己的东西，自己对自己的东西有着绝对的支配权，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对方是活生生的生命。
但是我做不到如此。
不仅仅是这样，对愚梦如此，对信徒如此，对朋友如此，甚至是……
短暂的课程就此结束。
我共享的完人视感并没有就此收回。
到了这个层次，她们需要的不是教学与说教，而是以自我认知的探索。
我的问题看似“幼稚”，那些魔女并没有为此纠结。
她们从来都不会为此所困，不代表她们每一个内心都有答案。
只是她们对答案没有迫切的需求。
这是一场漫长的自习课。
梅学院长此刻也走到我的身边。
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我身边陪着。
直到我打破了沉默。
“梅姐姐，你说…我这样算是矫情吗？”
难得的，这句话听在罗得里克耳中，却难得的没有引得她开口就怼了过来。
“肯定不算啊，强者没有矫情。”
“这话说得…就好像那句：强者没有缺点，只有个性一样。”
“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梅学院长开口道。
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梅·林德才感受到自己是眼前这道身影的长辈一般。
她被眼前这道身影过于耀眼的成就，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差点忘了眼前的少女即便放在人族年龄观念之中依旧属于“年轻活力的女孩子”。
“别想太多，小涵…很多问题，会在阅历的增长之中，逐渐的寻找到答案。”
道理我都懂的啊……
只是这句话我并没有说出来。
毕竟懂有什么用呢？
生命是复杂的，包括我也是如此。
“当你犹豫或者迷茫的时候…多去试试依靠一下别人吧，很多问题是自己想不出什么来的。”
梅学院长其实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这样的小涵，因为她和别的魔女太不一样了。
“依靠别人？”
我下意识的想要摇头，但是梅学院长也再次开口：
“嗯，毕竟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罢了，或者…你换一个角度，是不是你和白语离开得太久了？”
不然梅·林德她是真的想象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动摇小涵的意志。
这让她想到了之前的时候，她指点白语的那段时间。
要说谁对小涵最重要。
除了白语，她想不到第二个。
而白语…她在人修试炼遗迹之中失联许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