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第6章 酒館風波
第6章 酒館風波商隊的車馬並沒有直接開進坎貝爾小鎮。
這是塞倫安親自下達的命令,如此大的陣仗,入駐一個並不特殊的邊陲小鎮,必然會掀起一番明裡暗裡的騷動,不穩定的變化則會將這攤水攪的更渾,影響她對大局的觀測。
這個時間點又是龍族暴動,又是邪教徒搞外神入侵,恰恰好,附近的邊陲小鎮又鬧起了瘟疫,說這其中沒有聯繫,他是不信的。
所以他只是下令商隊與衛隊在坎貝爾小鎮的附近區域駐紮,至於具體停留時間暫且定,一切行動都必須聽從他的命令安排。
然後再與“水晶之輝”冒險者小隊的四人商議好后,以流浪醫師伊芙琳的身份恰好救了四人,又恰恰好路過坎貝爾小鎮……
別問為什麼那麼多巧合,問就是命運使然。
這一開始他是想借用吟遊詩人的名頭的,只可惜,人們印象中吟遊詩人的印象太過邋遢,而他本人又有一點小小的潔癖,就只能另找其他身份了。
“安德烈先生,再向前走五分鐘的路程,就能看到我們坎貝爾小鎮的輪廓了,到了那裡你就能品嘗到全帝國最正宗的藍葡萄酒了!”
說話的是身形魁梧的戰士加爾,在塞倫安的急救治癒下,受區區致命傷的他兩天就恢復的差不多了,對於塞倫安這位救命恩人,他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藍葡萄酒?這我還倒真沒聽說過。”
他當惡少那年,也喝過不少名貴的葡萄酒,藍葡萄酒倒是第一次聽聞,一時間也起了興趣。
“那是當然,藍葡萄是北境區域的特殊品種,由於其外形獨特,果質酸甜,再加上釀酒時會產生獨特的醉香,深受北境區域的平民和貴族喜愛。”
“但同樣也是因為品種特殊,相比於其他的葡萄品種,成熟期一過之後,保存起來就極為的困難,極其容易腐敗,就算是將其釀成葡萄酒,也不過是將保質期延至四月到五月,這期間若保存不當,受到陽光直射暴晒,保質期時間更是會對半砍,所以在除北境之外的地方,是很難喝到正宗的藍葡萄酒的。”
梅維絲用中指提了提鼻樑上的圓眶眼鏡,再一次穩固了自身知識淵博的女學霸人設。
“按照戒條,牧師…牧師是不能喝酒的,我沒喝過藍葡萄酒,但新鮮的藍葡萄汁很好喝。”
就連一向膽小的艾拉小姐也出口讚揚。
“看來這一趟的藍葡萄酒是非嘗不可了。”
經過兩天的相處,塞倫安已經能夠非常融洽的融入到這四人小隊之中,毫無隔閡。
什麼你說四人小隊外加塞倫安一個外人為什麼只出場了四個?
那當然是我們的半精靈小姐,提前到前面去探路了,在冒險者小隊的隊伍中,若沒有類似盜賊職業的斥候,就會由弓箭手暫代開路一職,再加上法莉安知道了塞倫安的精靈身份,擁有強烈責任心的她認為自己有理由保護皇室成員的安危。
雖然沒有了車隊馬車的代步,速度慢了許多,但用雙腳丈量大地,卻能額外的獲得許多隨路的風景。
北境的自然環境與溫特萊恩溫濕環境截然不同,這裡視野開闊,天空呈現出一種極高遠的湛藍色,空氣冷冽而清新,帶著松針和凍土的獨特氣息。
遠處是連綿起伏的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山脈輪廓,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近處,耐寒的針葉林如同墨綠色的衛士般矗立,林間空地則覆蓋著厚厚的未被踩踏過的積雪,偶爾能看到小動物留下的細碎腳印。
與格萊西斯領的繁花似錦不同,北境的植物大多低矮而堅韌,展現出一種頑強生命力的蒼涼之美。
五人穿過設置路障的鎮口,那些陌生的守衛用警惕而疲憊的目光掃視了他們一番,或許是看他們是熟悉的本地面孔,並未過多盤問便放行了。
進入坎貝爾小鎮,一股壓抑的氣氛撲面而來。街道上行人稀少,且大多行色匆匆,臉上蒙著布巾,眼神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恐懼和疲憊。
許多房屋門窗緊閉,偶爾有壓抑的咳嗽聲從屋內傳來,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清晰,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病氣,與北境清冽的空氣格格不入。
塞倫安微微蹙眉,目光掃過街角一些未來得及徹底清理的暗沉色的污漬,心中瞭然。
他原本想先去莉安家探望她的母親,畢竟精靈體質特殊,不知對這場瘟疫的抵抗力如何。
但他剛提出這個想法,莉安就立刻搖頭拒絕了,語氣雖然恭敬卻異常堅定。
“安德烈先生,您是我們的客人,更是恩人,請您不必優先考慮我的家事,母親她……目前還好,請您按照自己的意願來安排行程就好,您想去哪裡看看?”
她似乎不願因家事給塞倫安添麻煩,也更希望他能以一個外來者的視角客觀地觀察小鎮。
塞倫安還想說什麼,熱情的加爾已經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笑道。
“哎呀,安德烈先生您就別客氣了!先跟我們一起去老巴頓的酒館坐坐,嘗嘗藍葡萄酒!走了這麼遠的路,正好解解乏!”
不由分說,塞倫安就被半推半就地拉向了小鎮廣場旁那間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酒館——“橡木桶與葡萄藤”。
即使是瘟疫籠罩,酒館似乎仍是小鎮居民為數不多的宣洩場所。推開門,一股混合著酒精、煙草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病氣的渾濁熱浪撲面而來。
酒館里人居然不少,但氣氛卻並不熱鬧,許多酒客面色蒼白,時不時掩嘴咳嗽幾聲,眼神空洞或焦慮,只是默默地大口灌著酒,彷彿只有酒精才能暫時麻痹他們對瘟疫的恐懼。
塞倫安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全場,當他路過角落一張單獨的小桌時,眼角的餘光微微瞥了一眼那個獨自飲酒的客人。
那人穿著普通的粗布衣服,低著頭,看不清面容,但握著酒杯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似乎異常用力。
加爾熟門熟路地走到櫃檯,跟愁眉不展的老巴頓打了個招呼,點了三瓶最好的藍葡萄酒。五人找了一張空桌坐下。
很快,深藍色如同寶石般的酒液被倒入杯中,散發出一種獨特的帶著微酸果香的酒氣,加爾和梅維絲已經迫不及待地端起了杯子,艾拉則好奇地看著,莉安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時擔憂地掃過酒館里那些咳嗽的鄉鄰。
塞倫安也端起了酒杯,晶瑩的藍色酒液在木杯中輕輕晃動,然而,就在酒杯即將觸碰到嘴唇的那一刻,他的動作突然頓住了。
他的鼻尖微不可察地輕輕抽動了一下,蔚藍色的眼底驟然閃過一道極其晦暗不明的光芒,那光芒銳利如冰錐,瞬間穿透了平日里的溫和表象。
但只是一剎那的停頓。
下一刻,他彷彿無事發生般,自然地將酒杯湊到唇邊,仰頭喝下了一口藍葡萄酒。酒液冰涼,口感醇厚,酸甜適中,確實別具風味。
然而,就在他放下酒杯的瞬間——
“哐當!”一聲巨響!
角落那個他剛才餘光瞥過的、獨自飲酒的客人猛地站了起來,椅子因為他突兀的動作而向後翻倒。他臉色潮紅,眼神狂熱而渙散,高高舉起了雙手,用一種嘶啞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大聲呼喊起來:
“愚昧的人們啊!你們還在依靠酒精麻痹自己嗎?沒用的!咳嗽和發熱是母神降下的警示!唯有信仰‘豐收母神’!”
“虔誠地奉獻你們的信仰,才能洗滌罪孽,驅散病痛!豐收母神憐憫世人,信她者,得健康,得救贖!”
他的聲音在壓抑的酒館里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人驚恐,有人麻木,但也有人……眼中開始閃爍起異樣的光芒。
“嘿!傳教士,可別在我的酒館里亂搞事,你在其他地方,我管不著,但只要在我老巴頓的酒館里,就不允許有人傳播除正神以外的信仰,否則,我就只好請仲裁官帶你們去牢獄里做做客了。”
滿臉白色大鬍子的老巴頓,重拍桌面,怒喝道。
他這一聲呵斥,震懾的不少心生苗頭的酒客身子抖了抖,又立馬低下了頭,裝作無事發生。
這裡的確是北境,脫離帝國的核心管轄範圍,可再怎麼說坎貝爾小鎮依舊是帝國版圖中的一塊,帝國法律明確規定,帝國公民不允許信仰,傳播除六位正神以外的其他信仰,一經發現,直接交於地方的審判庭處理。
審判庭裡面的仲裁官個個可都是人間撒旦,要是被他們給逮進去,就算無罪,出來也得脫層皮,而他們對於異教徒,下手可從來都不心慈手軟。
有被法律震懾到的,但同樣也有沒被震懾到的……
沒被震懾到的酒客們依舊望向那名突然站起來的豐收母神傳教士,畢竟,豐收母神這個信仰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坎貝爾小鎮了,在瘟疫出現之前,就有一批傳教士來過這裡,並試圖傳教。
結果,就是那一次的傳教效果很差,坎貝爾小鎮雖然地處帝國北境,屬於邊陲小鎮,但畢竟是有著藍葡萄這一特產,小鎮算不上富裕,但依靠著售賣藍葡萄以及其加工作物,居民的生活倒也算是安穩。
和平時期,誰放著安安穩穩的好日子不過,去冒著被抓進審判庭的天大風險,信你一個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蹦出來的異教神明?
但現在不一樣了,自從瘟疫爆發,已經有不少小鎮居民中招,甚至是死亡,瘟疫爆發的第一時間,小鎮教堂的牧師就已經竭盡全力的治療病人了,可截至現在為止,依舊沒有任何一個被治癒的案例。
眼看著中招的人越來越多,在死亡的威脅之下,越來越多的人將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信仰和神明之上……
尤其是在正神教堂毫無作用的情況下。
這位傳教士顯然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大聲宣揚著。
“若你們口中的那些正神有用,那麼,此時為什麼不來救你們這些經受瘟疫折磨的信徒呢?”
“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正神只是徒有其表,而真正能夠解決你們困境的,唯有偉大的豐收母神,哈薇斯塔!”
“迷途的羔羊們啊,我將為你們指引正確的方向,只要信仰虔誠,豐收之母會庇護你們每一位人,即使你們那些已經死去的親人,也能被召入母神的神國,享受無上榮光。”
只能說在煽動民眾感情,忽悠人這一方面的能力,這群異教徒們恐怕與某位落榜美術生也不遑多讓。
“你!”
酒館的老闆老巴頓被棄的雙目圓瞪,誰都知道他是一位虔誠的岩神信徒,如今,有這麼一位異教徒當著他的面詆毀他的信仰,老巴頓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
他剛想拎起自己那沙包大的拳頭,與這位猖狂的異教徒進行一番友好的物理溝通,可沒走幾步,他那原本漲紅的臉突然閃過一絲蒼白,整個人身體搖晃了幾下,捂嘴劇烈咳嗽。
“咳咳咳……!”
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捂著嘴的指縫間,有鮮血溢出流淌。
酒館里的酒客頓時嘩然,被傳染瘟疫病症的初期,咳血就是最典型的發病癥狀。
可老巴頓的身體明明很好,前些日子也沒有任何中招的跡象,怎麼卻突然……
老巴頓的突然倒下,就像是為了特意印證那位傳教士的話,那些之前因怒喝而被壓下的苗頭,再一次在人們的心中瘋長起來。
加爾在酒館老闆咳血倒下的第一時間就衝上前去攙扶幫忙,梅維絲警惕的觀察四周,剛想起身幫忙,原本紅潤的臉色卻也突然白了下去,捂著嘴,胸口起伏,發出沉悶的咳嗽聲。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本就不安的艾拉頓時慌了神。
“梅維絲,你怎麼了?!”
嬌小的少女一隻手攥著神杖,另一隻手則急忙去拍撫梅維斯的後輩,與此同時,掌心中亮起治癒的白光。
這一切都被塞倫安收入眼底,於是……
他也捂住嘴,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