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第12章 生命力
第12章 生命力如果把所有生命體比作一個裝著水的瓶子。
剛降生的嬰兒是裝滿水的瓶子,隨著時間的推移,瓶中的水會慢慢蒸發,直到瓶中之水完全蒸干,也就預示著生命走到了盡頭。
瓶子可以代表生命本身,瓶中之水則就代表著維持生命存活的生命力,瓶子有大有小,大的諸如精靈,活的久,小的例如蜉蝣,朝生暮死。
正常情況,生命力的消耗與壽命是成正比的,也就是過了青年期后的巔峰,年齡越大,生命力越發微弱,但蘿絲莉安這就純屬意外了。
從年齡上來講,擁有金精靈血統的蘿絲莉安保底就有3000年的壽命,而作為一位剛生完孩子的母親,她理應處於一位雌性精靈生命力最旺盛,身體狀況最巔峰的黃金時期。
可由於她本身並非天生的金精靈,自身混血,再加上與人類丈夫結合,看一下人族和精靈族混血的半精靈子嗣,子嗣又從她的體內汲取了大量的生命力,繼承了1/4的金精靈血統,在這種debuff疊滿的情況下,她的身體不出異常才是真正的異常。
所以問題的根源很明了——就是單純的生命力匱乏。
這個問題很好解決,也很難解決,簡單是因為這並非是什麼疑難雜症,一個瓶子因為意外缺水了,要往裡面補充足夠的水問題也就迎刃而解,問題是關於生命力的補充,特別是為一位金精靈補充生命力,這個量可就有些太過龐大了……
生命力除了隨著時間推移的基本消耗,並非一成不變的,就像士兵上了戰場,受了重傷,普通人患了重病,大病初癒,諸如以上情況都會讓人在這段時間內生命力變得虛弱,可只要後續保養得當,比如多休息,多吃些滋補食材也就能夠將那些虧空的生命力補上。
可這是對於人類而言,休息和食材的補充就足夠補足虧空,蘿絲莉安是強行誕下了一位擁有神脈子嗣,作為母體硬生生被抽空了大半的生命力,再用以上方法就行不通了。
打個比方,人類的生命容積是一個盆,金精靈的生命容積是一個水庫,盆和水庫都虧空水,用瓢舀水能夠很快的填充滿一個盆,但想填充滿一個水庫,那還不知道要舀到猴年馬月,根本行不通。
曾作為皇室受到教育的蘿絲莉安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知道原因到底出在了哪兒?
但她不能說,她將這個真相全盤托出,她的丈夫該怎樣的絕望?她那該出生的女兒又該如何?
她都明白,卻也只能將這份苦澀與痛苦狠狠咽下,作為精靈的她知道,有時絕望比死亡更能摧毀一個人,特別是她和安德里安為了愛情和自由已經拋棄了一切。
留下點希望吧,哪怕這份渺茫的希望是虛假的,但至少……至少能夠讓這個多遭磨難的小家庭,多存續一天。
如果將蘿絲莉安的經歷寫作一本故事,毫無疑問,這將是一本徹頭徹尾的悲劇。
但伊芙琳不喜歡悲劇,明明每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足夠努力了,許多人只是為了活著都已經精疲力盡,那為何又要在短暫而寶貴的休憩時間,放棄甘甜,而品嘗生活中隨處可見的苦澀呢?
她不是編劇,無法奪下筆改寫這個故事,故事已經成型,過去無法改變,但至少現在,她有這個能力為這篇悲劇的結尾續寫一個不那麼悲劇的番外。
能為一位生命力匱乏的金精靈補充生命力,若是食補,那起碼也得是天財地寶級別的寶物,若是直接通過生命力灌輸,那起碼也得再泡一次黃金泉或者四位金精靈接力灌輸生命力。
但你說,這不巧了不是?
對於別的生靈而言珍貴稀有的生命力,對於她而言,多的簡直跟水一樣不值錢……嗯,字面意義上的多如水。
開玩笑,掌握【生命】權柄的女神會缺生命?
畢竟,作為洛蓓莉婭知名所擁有的眾多尊號之中,生命的源海亦在其列,作為象徵著誕生生命的最初之海,本源之水,她最不缺的就是生命力!
“讓我來吧,我會幫你彌補缺失的生命力。”
伊芙琳聲音溫和的牽過蘿絲莉安的手,如此承諾。
“不……這不行,伊芙琳殿下。”
蘿絲莉安掙扎著想要縮回手,聲音虛弱卻異常堅定,翡翠色的眼眸中充滿了抗拒與惶恐。
“我只是一個背棄了族群與責任的墮落者,一個早已被除名的嘉蘭諾德……我何德何能,承受您如此巨大的恩惠?”
她看向伊芙琳的目光充滿了擔憂。
“況且,即便您是尊貴的純血金精靈,如此大量地輸送生命力,也必然會對您自身造成不可逆的損傷!這會極大地損耗您的本源元氣!為了我這樣一個……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法莉安站在一旁,雙手緊緊交握,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一邊是給予她新生希望的救命恩人,一邊是她深愛卻日漸枯萎的母親。
巨大的恩情與可能傷害恩人的風險在她心中激烈交戰,讓她心如亂麻,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無助地看著兩人。
伊芙琳卻沒有理會蘿絲莉安的拒絕和法莉安的掙扎,她眼神一凝,突然出手,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度,精準地抓住了蘿絲莉安試圖退縮的手腕,然後將她的掌心緊緊地按在了自己柔軟的胸口。
“殿下!請放開……”
蘿絲莉安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想要用力抽回手,生怕自己的觸碰都是一種褻瀆。
然而,就在兩人肌膚相觸的瞬間——
轟!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浩瀚如星海、磅礴如創世之初的生命洪流的意象,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猛地沖入了蘿絲莉安的感知。
她的眼前不再是簡陋的病房,她的精神彷彿被瞬間拉扯到了一個無法想象的至高維度。
她“看”到了——那是一片無垠,溫暖而璀璨的蔚藍色海洋,每一滴海水都是由最純粹的生命本源凝聚而成,翻滾著,涌動著,孕育著萬千世界的生機!
那是生命的起點,是萬物的搖籃,是傳說中僅存在於神話典籍里的——生命源海。
而她此刻掌心所觸碰的,正是這片源海在現世的唯一化身與通道。
這絕非任何精靈,哪怕是女皇陛下所能擁有的力量!這是“神祇”的領域!
蘿絲莉安的身體徹底僵住了,所有的掙扎和言語都凝固在了這一刻,她的瞳孔因極致的震撼而收縮,只能被動地感受著那超越她理解範圍的偉大存在,直到那驚鴻一瞥的幻象緩緩消散。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軟軟地收回了手,指尖甚至還在微微顫抖。
她久久地凝視著眼前這位銀髮少女,目光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敬畏,茫然,以及一絲難以置信死灰復燃般的希望火花。
伊芙琳平靜地回望著她,蔚藍色的眼眸深邃如海,再次輕聲問道。
“現在,還擔心會損耗我的元氣嗎?”
蘿絲莉安怔怔地看著她,良久,蒼白的唇角緩緩向上牽起,形成一個複雜而釋然的弧度,晶瑩的淚珠卻同時不受控制地滑落臉頰。
她用力地搖了搖頭,聲音哽咽,卻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顫。
“不……不擔心了……原來……原來是這樣……”
她閉上眼,任由淚水流淌,彷彿要將半生所有的苦難與委屈都沖刷乾淨。
她想……或許這一次……命運真的……眷顧了她。
伊芙琳沒有再言語,只是溫柔地張開雙臂,輕輕將仍在落淚的蘿絲莉安擁入懷中,她們的額頭相抵,白金色與淡金色的髮絲交織在一起。
下一刻,無法形容的磅礴生命力如同溫暖的潮汐,以伊芙琳為中心,溫柔卻不可阻擋地湧入蘿絲莉安枯竭的體內,神聖而古老的光華在兩人周身流轉,那是屬於神代的生命讚歌,是創生之初的原始力量。
這股力量是如此浩瀚,以至於逸散出的些許氣息,都讓這北境嚴寒下的小屋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窗外小院中,所有植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綻放,原本含苞的花蕾瞬間怒放,未曾到花期的植株也違背自然規律地抽出花枝,頃刻間繁花似錦,馥郁醉人的花香瀰漫開來,甚至壓過了草藥的清苦。
那些藤蔓更加翠綠欲滴,果實迅速膨大成熟,散發出誘人的光澤。
屋內,地板和牆壁的木質縫隙間,竟然也鑽出了嫩綠的新芽,迅速舒展成小小的葉片,甚至開出幾點嬌艷的不應存在於室內的花朵。
整個原本充斥著病氣與黯淡的小屋,彷彿被注入了靈魂,變得明媚而生機勃勃,如同森林中最有活力的樹屋。
在這生命洪流的中心,蘿絲莉安的變化最為驚人。她蒼白如紙的皮膚迅速恢復了健康紅潤的光澤,乾枯暗淡的淡金色長發變得如陽光下的麥浪般柔亮富有彈性,深嵌入骨的虛弱感被溫暖的力量徹底驅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充滿活力的輕盈感。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原本如同無底洞般不斷吞噬她生命力的根源,被這股至高無上的生命本源徹底填滿撫平。
法莉安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彷彿目睹了神跡降臨,雙手捂嘴,激動得說不出一個字。
當伊芙琳緩緩鬆開手,光華漸熄時,蘿絲莉安怔怔地抬起自己的雙手,看著那不再顫抖充滿力量的指尖,又摸了摸自己恢復光澤的長發和溫熱的臉頰。
巨大到難以言喻的感激與敬畏瞬間淹沒了她。她沒有任何猶豫,猛地拉住還在發愣的法莉安,踉蹌著翻身下床,雙膝重重地跪倒在伊芙琳面前,深深地伏下身子,法莉安也立刻反應過來,跟著母親一同跪下,將額頭緊貼地面。
在精靈無比看重禮儀的文化中,雙膝跪地、額觸地面,這是僅用於面對所信仰的神明時才會行的最高規格的至高禮儀,其意義遠超面對君王時的單膝跪禮。
這一禮,代表著蘿絲莉安已將伊芙琳視若神明,代表著她們心中那無法用言語表達最極致的感恩與臣服。
“殿下……”
蘿絲莉安的聲音帶著無盡的虔誠與顫抖。
“此恩……嘉蘭諾德……不,蘿絲莉安與法莉安,永世不忘!”
母女倆保持著最虔誠的跪姿,額頭緊貼著尚存綠意與花香的地板,久久未曾起身,空氣中瀰漫的磅礴生命氣息尚未完全散去,那份源自神跡的震撼讓她們心潮澎湃,難以平復。
時間悄然流逝,法莉安小心翼翼地抬起一點頭,卻愕然發現——前方空空如也。
那位剛剛賜予了母親新生、讓小屋煥發生機的金髮少女,不知何時已然消失無蹤,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
“母親!”
法莉安急忙輕聲呼喚,拉動了依舊沉浸在感恩與敬畏中的蘿絲莉安。
“殿下……伊芙琳殿下不見了!”
蘿絲莉安猛地抬起頭,翡翠色的眼眸迅速掃過空蕩的房間,心中頓時一空,然而,她的目光很快就被原本伊芙琳所站立的位置上,一片靜靜躺在地上的物事所吸引。
那是一片葉子。
一片純粹由能量構成散發著柔和而尊貴的金色光暈的樹葉,它並非真實的植物,卻蘊含著精純無比的自然生命氣息與一種難以言喻的皇權威儀。
蘿絲莉安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拾起那片金色的樹葉。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葉片的瞬間,一個空靈而溫和的聲音直接在她的腦海深處響起,清晰無比。
‘蘿絲莉安,你的身體已然無恙,過往的虧空我已為你補足,願你此後平安喜樂。’
‘此物乃精靈女皇的信物。若你有一日心生倦怠,想要回歸故土森林的懷抱,或願為法莉安尋求一個更廣闊的的未來,可持此物前往精靈之森。我以生命起誓,當代女皇見此信物,必不會為難你們母女分毫。’
‘珍重。’
聲音裊裊散去,彷彿融入了空氣之中。
蘿絲莉安愣愣地站在原地,掌心緊緊握著那片溫暖的金色樹葉,彷彿握著整個世界失而復得的溫暖與希望。
淚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視線,但這一次,不再是痛苦與絕望,而是充滿了複雜和難以言喻的感激與明悟。
“母親?伊芙琳殿下……去哪裡了?她還會回來嗎?”
法莉安焦急地拉扯著母親的衣袖,眼中充滿了不舍與困惑。
蘿絲莉安緩緩低下頭,用恢復力氣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女兒的頭髮,目光望向窗外那片因神跡而愈加生機勃勃的小院,喃喃低語,聲音輕得彷彿嘆息,卻又帶著一種瞭然的篤定。
“她不會回來了,法莉安。”
“她……不,是祂……去做祂更應該去做的事了。”
“而我們……我們得到了新生,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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