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第14章 屠戮
第14章 屠戮“咔嚓——!”
清脆如瓷瓶摔碎般的脆響,煤油燈砸落在地,橘黃色的火焰如水般於地上流淌蔓延。
倉促嘈雜的腳步聲,光聽其節奏,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惶恐與不安,像是遠古時期的古猿在躲避著大型猛獸的捕獵,死亡的氣息壓抑的人喘不過氣來。
“啊啊啊……!”
終於,地道內響起了慘叫聲,像是被猛獸撲倒的古猿發出的最後的哀嚎,似是為了印證死亡的到來,刻入基因恐懼的血腥味四處瀰漫。
“快,快攔住他!不要讓他再前進了!”
“不行,我們的人根本擋不住,他,他要追上來了!”
“蠢貨!你們都是被偉大的豐饒母神賦予了賜福的戰士,普通刀劍傷不了你們的性命,為什麼要畏縮?!”
“你行你自己上去吧!一旦那傢伙手中奇怪造型的刀具砍中,賜福什麼的根本不起作用!”
哀嚎聲夾雜的是此起彼伏的喊罵聲,地道內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們像是在集中趕往某一個區域。
“前面就是侍奉主殿了,再拖延一陣,只要……”
噴——!
火光乍現,空氣中驟然響起如天雷轟鳴之音,嗆鼻的硝石混合著硫磺味讓惶恐的聲音戛然而止。
“該死!那傢伙手中有火銃!”
“不好,是槍,我們完蛋了!”
噴噴噴——!
又是幾聲槍鳴,伴隨著屍體重重的砸地聲,皮靴踩踏在沾染著血跡的地板聲音已近在咫尺。
早就被嚇破了膽的執事終於再一遍遍“死手,快動啊!”自我催促中推開了侍奉大殿的正門,他如同一隻逃竄的鼴鼠般跌倒,又慌不擇路的四驅並用,爬向那最深處供奉的“慈愛”又“偉大”的母神神像下。
殿外,地面血液與潑灑的煤油交融,使得血液得以蔓延至那些屍體上,熊熊燃燒,逃竄的信徒們紛紛倒在了前往釋放大殿的道路上,而屠戮他們的獵手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出現在了侍奉大殿的正門口。
右手上的銀色左輪槍口還向外飄著白煙,“少女”熟練的一甩槍身,彈巢向左側彈出,槍身向後一倒,滾燙的彈殼紛紛脫離彈巢孔,掉落在地,金屬外殼與地面的一親芳澤演奏出一曲短暫的火力交響樂。
纖細的手指熟練又不緊不慢的將一枚一枚事先準備好的獵魔子彈塞入彈孔,填滿,順手撥轉彈巢,聽著悅耳的軸承轉動,彈巢歸位。
讓無數男人陶醉的金屬交響樂,落入那名執事的耳中,卻是令嚇破了膽的,他直接嚇尿,腥騷茶黃的尿水浸濕了的褲子,連帶著執事所剩為數不多的尊嚴被泄了個乾乾淨淨。
“不,你不要過來啊!”
他扭頭看向那侍奉大殿正門處半身在陰影中的身影,如臨惡鬼般惶恐嚎叫,此刻的他已經全然喪失了平日里身為執事的那股傲氣,心中只有逃避和求生這兩個念頭。
至於反抗?
開什麼玩笑?!
那個女人,簡直是他這輩子見過最恐怖的神職人員,說她殺人不眨眼那都算在美化事實,一群信徒一擁而上,畫面反倒成了孱弱的豬羊沖向了持刀的屠夫,結果不言而喻。
太殘暴了,那種畫面看過一次,就不想再看第二次,任何語言的描述與記憶中的畫面比較,都顯得蒼白。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明明經過自己的努力,計劃就快成功了,在自己嚴密的操縱和輿論引導下,整座小鎮就快成為他的掌中之物,相信的人將成為他的業績,在他的引導下成為新信徒,不相信的人則被瘟疫腐蝕,不過幾日便會淪為路邊一具無人認領的屍體。
一切都在按照他計劃中的發展,不出意外的話,此次任務成功,自己就能脫離執事的身份,被那位大人提拔為主教,美好的未來近在咫尺,隨著那名藍發少女的出現,一切都破滅了……
是教廷派下的高級神職人員嗎?
可是不應該呀,教廷的注意力不應當都被遺迹那邊的那條白龍給吸引了嗎?高級的神職人員更是被全數派往了那裡。
大人正是預料到這一點,才派他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為了偉大的豐饒母神,多擴張一些新信徒,前面都實行的好好的,誰知道……
“躲貓貓的遊戲就到此為止吧,要麼束手就擒,要麼人頭落地,你自己選吧。”
那讓執事魂飛魄散的身影終於還是走進了侍奉大殿,而執事也在磨壞了身上的執事袍,磨破了大腿的皮,如一條卑微的家犬般爬到了被他視如救星的神像之下。
男人雙手扒拉著神像的底座,最卑微,最虔誠的語氣懇求。
“偉大的豐饒母親啊,就是這人,這位無禮之徒!”
“她無故屠殺您虔誠的信徒,褻瀆您的神威,蹂躪您的教義,她是那極惡之人,是無救之人!”
“願您……”
錚——!
寒芒剎那而過,只余空中殘留那完美的刀弧。
祈願聲戛然而止,執事的視野一瞬恍惚,像是滾落在地的攝像頭畫面亂晃,最終歪著穩定了下來。
誒……為什麼我的脖子上,沒有腦袋呢?
執事的腦袋看著站著的身體上,脖子處平滑的切口,思維陷入了片刻的獃滯。
而後,脖子的斷口處,殷紅的血液噴射如泉……
這時的他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已經被斬首了。
“啰哩啰嗦。”
清悅的少女音發出不耐煩的抱怨聲,侍奉大殿的火光照耀下,被執事視如魔鬼的高級神職人員終於顯露出了他的真容……藍發,水滴瞳,身著一件白色的祭衣,右手左輪,左手銃劍。
明明是個不折不扣的少女,卻穿著唯有男性才能擔任司鐸的標誌性的祭衣,武器也很不同尋常。
一路追蹤至此,清掃戰場的塞倫安甩了甩銃劍上的血漬,先是用不耐煩的眼神瞥了眼眼地上成功分首的執事,隨後,抬頭看了看開始冒綠光的明顯不正常的“豐收母神”神像。
原以為他見到這一幕會立即神情緊張嚴肅,或立即逃離此處,會通知其他神職人員,緊急對此處和神像進行儀式封印,但萬萬沒想到啊,萬萬沒想到——
冷這張臉的“少女”在和“豐收母神”的神像對視了幾秒后,撇了撇嘴,抬手,黑洞洞的槍口對著神像的腦袋扣動了扳機。
“砰——!”
火舌吞吐,子彈貫穿了神像的腦袋,將石頭雕塑的神明頭顱打了個稀巴爛。
有碎石滾落在地,可神像上之前莫名冒出依附著的綠光,卻並未消失,反倒像是被塞倫安這一行為激怒了一般,光芒暴漲。
腦袋落地的執事因為賜福,並沒有直接死去,但塞倫安的銃劍卻也確確實實的剋制了他這副肉體不死重生的能力,在所剩不多的時間裡,他親眼目睹了這位女司鐸開槍擊碎神像的一幕。
當侍奉大殿內,被不祥的綠芒所充斥,只剩下一個腦袋的執事終於發出了狂笑。
“哈哈哈哈……蠢貨!妄圖褻瀆偉大的豐收母神,惹怒母神,必將引來神罰,這下你也逃不掉啦!”
作為摸不著腦袋的一員,執事發出病態的笑聲,他活不成,殺他的人也別想活著,大家一起死,以他的功績完全可以魂歸母神座下,至於這位褻瀆母神的女司鐸,就準備好承受神罰吧!
神像破碎的頭顱處,綠光驟然扭曲,一道暗紅色蘊含著毀滅與污穢氣息的雷霆憑空生成,無視了厚重地層的阻隔,帶著褻瀆的尖嘯直劈塞倫安的頭頂。
然而,就在那紅色雷霆即將觸及塞倫安髮絲的剎那——
咻!
一道純粹由金色聖光凝聚而成的箭矢,彷彿穿越了空間,自不可知的高處一閃而逝,精準地湮滅了那道紅色雷霆。沒有爆炸,沒有衝擊,那邪惡的雷霆就如同被橡皮擦從世界上輕輕抹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縷淡淡的被凈化的硫磺味。
“什麼?!”
執事的狂笑僵在臉上。
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干擾激怒,神像的綠光再次暴漲,地表之上,無數植物的根系瘋狂扭曲變異,突破了泥土的束縛,化作無數猙獰扭曲布滿尖刺的墨綠色巨爪,撕裂大地,朝著地道深處的塞倫安狠狠抓來,它們要將他連同這片土地一同捏碎。
但下一刻,地道中憑空捲起無形的鋒銳氣流,那氣流如同億萬柄透明的利刃,精準而高效地掠過所有變異的植物巨爪。
瞬間,那些可怕的造物就被絞殺成了最細碎的綠色粉末,紛紛揚揚地落下,非但沒能造成任何傷害,反而如同最好的肥料,融入了土壤之中。
“不……這不可能!是誰?!是誰在阻撓母神?!”
執事的聲音開始顫抖,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
接連兩次神罰被輕易化解,那破碎的神像似乎陷入了最後的瘋狂。
濃郁得化不開的,散發著極致衰敗與瘟疫惡臭的墨綠色氣體,如同潰爛的膿液,從神像脖頸的斷裂處洶湧噴出,瞬間充斥了整個侍奉大殿!
氣體所過之處,石壁腐蝕,金屬鏽蝕。執事那顆落在地上的頭顱驚恐地看著自己不遠處那具無頭的屍體——在氣體的籠罩下,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萎縮,皮膚布滿屍斑,最後徹底化為一具漆黑的枯骨,旋即連枯骨也風化崩解,成為一攤塵埃。
“哈哈哈!死吧!一起腐朽吧!”
執事在極致的恐懼中再次發出詛咒般的狂笑,他死死盯著塞倫安,期待看到對方在絕望中衰老、腐爛、化為枯骨的美妙景象。
然而——
塞倫安依舊靜靜地站在原地,那致命的瘟疫氣體對他而言彷彿只是尋常的霧氣。他甚至優雅地抬起手,掌心托著一顆淚滴形狀、散發著柔和藍光的鮫人淚。
那些蘊含著恐怖衰敗力量的綠色氣體,如同遇到了無底洞般,被那鮫人淚源源不斷地吸納進去,沒有一絲一毫能沾染到他的衣角,更別提侵蝕他的身體。
直到最後一縷綠氣也被吸收殆盡,塞倫安白皙細膩的肌膚依舊光潔如初,容顏未有半分衰老的痕迹,甚至連呼吸都未曾紊亂。
他輕輕握攏手掌,將那枚此刻內部翻滾著不祥墨綠色的鮫人淚收起,然後才緩緩低下頭,用那雙平靜無波的蔚藍色水滴瞳,淡漠地瞥了一眼地上那顆因極度震驚和恐懼而徹底僵住,笑容凝固的執事頭顱。
“看來,你的母神……也就這點本事了。”
“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執事那顆僅剩的頭顱發出嘶啞扭曲的尖叫,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變調。
“凡物……凡物怎麼可能承受母神的神罰而不朽?!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塞倫安居高臨下地睨著他,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塊即將腐朽的木頭,語氣不咸不淡。
“剛才那綠色的霧氣,的確能消磨凡種的存在時限與生命本源。但,那也只是對‘凡種’而言。”
他微微歪頭,蔚藍色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彷彿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至於我?就算那霧氣真能對我起效,想要靠它來刻蝕我的壽命……呵,也是痴心妄想。”
“對我來說,”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壽命,不過是一串冗長到數不清且毫無意義的冰冷數字罷了。”
“就算常年泡在那所謂的‘神罰’霧氣里沐浴,於我而言,也不會比泡在普通的溫泉里多出任何區別。”
這番話如同最後的審判,徹底擊碎了執事心中所有的僥倖與認知,他張著嘴,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眼球因無法理解的恐怖而劇烈顫抖。
然後,那失去力量支撐的“賜福”終於徹底消散,時間的流逝在他身上瞬間加速顯現,皮膚飛速乾癟灰敗,眼球渾濁凹陷,頭髮枯白脫落……不過眨眼之間,那顆頭顱就在塞倫安眼前迅速風化,最終化為了一具慘白的顱骨。
塞倫安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彷彿只是目睹了一片落葉的最終歸宿,他緩緩抬起腳,那精緻的皮靴底毫不留情地踩踏在那具新鮮的象徵著邪神信徒最終結局的顱骨之上。
“咔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徹寂靜的大殿。
顱骨應聲而碎,化為滿地白色的碎渣,與地上的塵埃和血污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最後一點令人不快的噪音,也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