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为谁而忏悔
索菲亚的话出乎了伊莱尔的意料。
他从未想过真的有人会对这个烂摊子一样的镇子伸出援手。
就像曾经真正的伊莱尔经历过的那样，他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想要把消息传出去了，但是每次换来的不过都是有可能相关的人员几句的“嗯嗯啊啊”，还有不断被流传至今的，那些吸引人而来的故事。
他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向自己身边发生的这些事上报给更高级的地方，但是每一次都没有得到正确的答复。
所以，他们两个才会觉得，那真正的神明早已抛弃了他们。
其实想想对于身上的这个“死神”来说，这也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
因为哪怕是神明也要有所抉择，哪怕是神明也要选择是否有所牺牲。
他现在正在做的不就是掌管天平两端的事，为了能让这里的天平平衡，他也在不停的消耗那些来到这里的人，就像是用冰块做的秤砣，要扔在那滚烫天平上一样。
所以长久以来在自己的情绪无法获得回应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消耗品，他会想办法活下去，但是终有一天因为这份抛弃，他也会彻底消失，接下来这些人的性命大概就是听由天命。
不过他也无法说什么，他不能像是伊莱尔那样抱怨，抱怨着神明忽视了他，正因为他明白其中的规律，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他只能怨自己不够强大。
倘若自己是足够强大的神明的话，那红蝶自己可能早就处理掉了。
“……”
他没有说话。
他低下了头，就像是在因为自己的事而内疚。
但是他又不得不再次抬起头，因为他要表达对这份援助之手的感谢。
“感谢二位的相助。”
从他的声音能够听出来，他似乎是为了让现在的气氛看起来好一些，他说话的语调都已经开始往上挑了，但是因为他的性格问题，他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扯开嗓子直接喊的程度，或者说，让他听起来更加活泼开朗一些。
不过仅仅如此就够了。
对于索菲亚来说，他已经听出了他语调中与刚刚不同的感觉。
她可是莱茵的伴侣啊，莱茵不也是这种性格的人吗？说话不紧不慢的，听起来不管说什么都是一个语气。
在莱茵的身边，她算是锻炼出来了。
现在，对于这种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不管他们表达的有多么含蓄，她都能抓到那一丝的情感波动。
“我只是在做需要我来做的事罢了，这是我存在在这的责任与义务。”
面对他的感谢，索菲娅点头致意。
就算他不去谢，索菲娅同样会做这种事。
她已经做了几百年了，虽然她总想着退休，但是等着再几百年过去之后，如果真的还有人会因为这件事而求助的话，她可能还会再次站出来。
真是可恶的责任😡😤。
索菲娅也不由得在心里这么吐槽一句，不过——没办法啊。
如她自己所叹气的一样，这就是她的责任没错，这几百年的时光，让她已经熟悉了拯救世界的感觉了，所以再有需要的话，她一定还会伸出援手。
“……”
但是伊莱尔似乎还是有话要说的模样，犹豫的抿着唇，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
索菲娅也选择了安静的沉默，但是随后，她动了起来。
看着他们的模样，现在就像是反客为主。
索菲娅走到了露天外走廊的长椅旁悠闲的坐了下去，莱茵站在他的身边，构图就像是玻璃壁画中常画的圣女与骑士。
而伊莱尔耶站在他们的对面，低下自己的头。
这样子，活脱脱就是正在忏悔的罪人。
其实，确实也是如此。
他接下来要说的，也是自己心中的忏悔。
或者从一开始，他就对自己现在所做的事十分有压力。
份压力源自于谁？
源自于明明身为一团魔力却开始逐渐了解人类情感的他？还是说是因为附身在伊莱尔这个感情上有些敏感的家伙所以才会这样的？
「死神」其实不大清楚。
因为他其实和莱茵没有什么区别，他甚至因为“年纪比较小”所以更难以去理解人类的情感。
但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因为真正的伊莱尔所说的话，做的事，还有这个胆小的家伙一直在坚持的“愿望”，这位「死神」开始逐渐理解了许多东西。
他原本就像一个因为愿望而出鸸玲疤务铃揪〩⒊〪留〜〬揪现的机器。
他运行或者说是思考的理念，就仅仅是为了完成那个愿望而已。
伊莱尔的愿望是希望这个村子里的大家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作为愿望实现者的他选择了保护这个镇子里的人，放弃了镇子之外，不知道从何处到来的“游客”。
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哪怕他后来知道了那些游客最后都会被红蝶化作养料，消化到这些魔力里，但是他还是一直在这么做——就像他的底层逻辑就是这样的，程序就是这么写的，所以他就是这么做的。
他对于人类的情感并不完整，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人类的情感。
莱茵他都尚且需要理解一阵子，更何况他呢？
不过，他也拥有自己的“索菲娅”。
他的宿主伊莱尔就是那个为他带来人性的那位。
所以在面对索菲娅与莱茵的时候，一想到自己迄今为止所做的事，面前的这位死神低下了头。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知道自己为了短暂的和平都牺牲了什么。
凡事都有代价，但是他的代价是其他人。
他付出了什么吗？
或许有吧，毕竟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这里，他的所有的魔力都存放在这个镇子里，理论上来说，他随时都会有消散的危险。
但是——
哈啊。
想到这，死神自己都要叹一口气。
他原本不会在意这种事的，一个冰冷的机器，一团因为愿望而诞生的只会服从愿望的命令的“魔力”，怎么会担心人类的事。
可是现在……
自己现在究竟在为谁而赎罪呢。
为了实现他人愿望而不择手段的自己？
还是单纯就为了伊莱尔的那份善良呢。
搞不清楚。
但是他觉得，他需要忏悔。
因为那些人，都是从他的身边走过，最后消失不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