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盛请
“啊，真是幸会幸会，竟然能把你「请」到这来，我们——许久没见了吧？”
室内潮湿阴暗，密不透风的霉味让人呼吸困难。
佛里德跨过地上堆积的污水，从一坨黑影的身边走过，他的长靴踏在石地上，虽然已经是很轻的脚步了，声音却依旧震得耳朵发痛。
“咕……唔……”
那黑影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低吟，见着佛里德从牢门外走了过来，便又发出了一阵在地上摩擦的声响，就好像是朝着地牢窗口那月光落下的地方卖力的爬过去。
吱呀一声，佛里德坐在了早就准备好的木椅上，听着声音，那椅子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
他的双臂借着面前的桌子把自己的下巴拄起来，动作悠闲的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身处阴森潮湿的牢房。
不，与其说是牢房，倒不如说是审讯室。
如果借着水潭映射的月光，趴在地上的男人还能看得到墙上挂着的那些刑具，以及那溅满鲜血的牢房。
佛里德就像是刻意的将椅子安置在了那束月光之后，他的名号象征着高洁与神圣，可是现在的他却躲在了光的背后，就像是在躲开神明投下的视线。
“你看起来真是变了好多啊，感觉如何？”
佛里德笑呵呵的，看向不停地扭动，直至为了光而停留在了那束月光下的——
“——利希尔主教？”
“咕……呃……”
那被扔进牢房的家伙，正是斯塔罗什教会的「教皇」利希尔。
莱茵用一把火净化了斯塔罗什教会，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他整件事做的声响都很小。
虽然是大范围的火灾，但是他的手脚麻利的很，除了那些他认为没有意义的守卫和部分修女连惨叫都没喊出来就化为灰烬之外，整个教会建筑其实没有任何被损毁的痕迹——除了金库的大门。
如果有人真的有人看到了晚间的斯塔罗什教会，那那些对力量没什么感知的人应该只会觉得整个教会突然亮了起来，到处都是金灿灿的光，随后没过多久，便陷入沉寂。
这种效果当然也是佛里德想要的。
他不需要一场世人皆知的屠杀，他想要的只是一场对神明不敬而被降下的“神罚”。
足够的迅速，不留痕迹，让那耀眼的光芒璀璨的就如同神明降临一般，而且——
——不要声张。
这是佛里德给莱茵提出的唯一必须要做到的条件，对莱茵来说，这种小范围的行动轻而易举。
有些人听了这种命令，就会觉得这或许是一场盛大的战役，但是对于莱茵来说，只是一把火而已，寻常的就像是他学着书里烤肉时的感觉一样。
不，甚至可以说烤肉比这还难，毕竟要想让肉变得好吃还要小心翼翼的掌控火候，烧人可不用，直接烧成灰就够了，甚至不用浪费酱料。
他这件事做的漂亮到会让人觉得他是不是个专业杀手，或者说他真的是可以满足任何条件的“神明的使徒”。
这场大火对莱茵来说小菜一碟，虽然是被称作“圣骑士”，但是在他的身上打上一个“杀人如麻”的标签也没有什么问题。
莱茵看起来有闲心的很，在烧光那些人之后，第一件事当然是想办法转移了教会金库的中的黄金，将所有的黄金平等的分成了两份，一份作为索菲娅的财产留给了索菲娅，另一份则当然是他自己的。
而至于他自己的那份，他又分成了两份，一份彻底作为自己的可用资金或者“小零食”，另一份则上交给了圣教会，以作为自己的「赎罪券」。
只能说，莱茵虽然看起来凶，下手也狠，但是他还是相当守规矩的。
而莱茵做的第二件事，则是把利希尔带了回来——顺便砍了他的四肢。
他用一把黄金的利刃砍断了利希的双腿与双臂，再用烧灼的方式止住了他的血，保住了他的命，最后将他带回了圣教会，带到了佛里德的面前。
本来这间审讯室是有两把椅子的，审讯者和犯人都各有一把，但是现在利希尔却被扔在了地上，本应属于他的椅子正被他人占用着。
不仅是四肢，他的眼睛也被弄瞎了一只，另一只看起来也是被烧过了，只能模糊的辨认黑暗与光亮，从上到下看起来，大概只有耳朵还是正常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听到脚步声之后，拼命的朝着光的方向走去，不仅是在追赶着光，而且也是在追赶着除了那背后的魔鬼之外的人的脚步声。
——无论是谁都好，都比背后那个恶鬼要好。
——无论是谁，请扶我一把、只是一下就好。
“做的不错，莱茵。”
没错，就是莱茵。
烧了教会的是他，砍了他的四肢的是他，就现在抢他椅子的，还是他。
莱茵总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除了自己想听的之外，不管什么都在发呆。
佛里德常常觉得莱茵没有同理心，就像他之前对索菲娅所说的那样，莱茵缺失着“人性”。
他不是那种没有感情的家伙，而是有感情也不会用在他们的身上，无论喜怒哀乐，都不会对他们太过明显的表达出来。
但是现在，他的情况明显不同了。
无论是之前莱茵和索菲娅相处时的某些小细节还是现在这近乎报复的处理方法，都能说明，莱茵已经在意起索菲娅了。
虽然这种心情可能很微妙，也没办法在莱茵这样的家伙一种留下多么深的刻痕，但是起码第一步，已经走出来了。
哪怕这种感情是「愤怒」。
圣女索菲娅对于斯塔罗什教会来说，只是一个失去了所有对外感知的人偶，那可怜圣女只能无力的瘫在轮椅上，就算是恢复了意识，也只是能听到声音而已。
所以莱茵在利希尔的身上复刻了索菲娅的遭遇。
索菲娅无法行动，他便砍了利希尔的四肢，把他做成了人棍。
索菲娅无法看清，他便烧了他的双眼，直到现在还隐隐灼痛。
索菲娅无法言语，虽然因为佛里德还要问话，莱茵保留了利希尔的语言功能，但是他却一颗颗的拔掉了他的牙齿。
索菲娅没有知觉，他便将在保持着他的生命体征的情况下，让火焰不停地灼烧着他的内脏，让他除了痛觉之外什么都感受不到。
虽然索菲娅一直觉得莱茵的风评变成了这样是因为周围人的污蔑，但是其实，莱茵也并没有他所想的那样善良。
但是与其说他是「恶」，倒不如说他从来不会犹豫，从来不会心慈手软，而且做事向来干净利落。
其实他并不会什么审讯或者折磨一类的事，他对利希尔所做的，无非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要说他这样是「恶」的话，说到底还是和利希尔学的。
“圣女殿下睡着了？”
“嗯。”
听着佛里德的声音，莱茵停下了转动金币的手。
索菲娅已经被莱茵安顿好了，没等他回来多久，索菲娅便忍不住困意睡着了。
虽然莱茵曾经一遍遍的观察过索菲娅的睡颜，但是这次在惩戒完斯塔罗什教会之后他再索菲娅安稳的睡着的模样，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触。
至于感触是什么——很奇怪，他说不清。
他虽然拥有感情，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份心情到底是什么，好像想要替索菲娅舒一口气，却又感觉自己并不配替她做这种感叹。
而且，他还觉得，只是这个小教皇的话，事情还没有结束，所以他才会听佛里德的话留下活口，只为了让利希尔吐出来更多有用的情报。
这份心情，确实值得奇怪。
是因为做了他的骑士所以才觉得她的事与自己有关吗？
或许、大概——如此吧。
莱茵不太清楚，但是也没有细想。
作为保险，莱茵在她的身边留下了不少黄金，但是在他看来，这场审讯还需要速战速决。
他想回去稍微休息一下，也想确保索菲娅的状态与安全。
或者重点在后者吧，只是莱茵自己不太确定。
正如之前有人评价他，说他是个孤僻的人，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而且也正因如此，独来独往的孤僻性格让他向来觉得「自己就该一个人」，就算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事而有了什么感触，他也会连这种感触也毫不在意。
佛里\〷尹侕OI|IH〗I弍澪〩8″（七〛）④吧德当然看到了莱茵心中那并不明显的急迫，刚刚看护着索菲娅的时候，索菲娅等待着莱茵的样子也是这样的。
莱茵脖子上的那块禁制就如它的形状一般，确实是为了限制莱茵而给他带上的项圈，就像是在训教一条不听话的恶犬。
但是佛里德也知道，那块禁制并不能对莱茵造成实质性的影响，无论是他能够扯碎那块禁制还是装模作样的再次让禁制生效“重生”，佛里德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就连莱茵身上的所有禁制、包括身为教皇的他亲自以“契约”的名义在他身上的那块禁制，佛里德都知道这对莱茵来说也只能做到牵制而不是控制。
所以，当莱茵出差到斯塔罗什后表现了对索菲娅的一点兴趣之后，佛里德便决定让索菲娅留在他的身边。
既然普通的项圈没有办法控制莱茵，那就〗’ 紦珊玲9⊙琦久邬⑧”让索菲娅成为他的项圈。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道德，但是他毕竟是教皇。
就和所有的「圣人」一样，他在尽可能的保全所有人，哪怕是与恶龙进行一场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