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
直到脚底那些积蓄的雨水,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
血色流转,泛起漩涡涟漪,好似逐渐要将这些载歌载舞的幸福人儿,一同带往更加幸福的……
砰。
不远处的一间不起眼房屋中,忽然有沉闷的声音响起。
一道接着一道。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直接砸烂。
连绝望与痛苦的呼喊都来不及发出。
荡漾的血色涟漪戛然而止,跳舞的人们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迷茫的看着四周,明显搞不清楚现状。
“回去睡觉吧。”
不远处的马车中,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辆马车一直在这儿,却好似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一般,现在也是如此,明明从马车中传来的声音如此浑厚清晰,可却没有一个人的注意力,投向那辆马车。
伴随着淡淡的圣洁光芒,从那只探出来的手掌上的权戒上散发,每个人体内的寒意与疲惫都被清除,他们打着哈欠,走回自己的房屋。
如同一切都未曾发生。
想必一觉醒来之后,便能迎接新的一天了吧。
“大主教。”
特蕾丝修女从阴影中现身:
“所有人都已经解决了哦,一个都没有放过。”
“辛苦了。”
坎特伯里大主教掀开马车幕帘,手掌一顿,微微叹息道:
“特蕾丝修女。”
“嗯?大主教有何指教?”
“作为侍奉女神的修女,平时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仪态才好。”
“啊,非常抱歉。”
浑身是血的特蕾丝修女脸颊微红,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在手中,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头颅往身后藏了藏,羞涩道:
“毕竟以前在前圣女大人身边时,根本没有机会亲手净化这么多的邪信徒,稍微有点过于兴奋了呢。”
“看来你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这里呢。”
坎特伯里大主教摇头晃脑,并未在这件事上追究太多,毕竟最虔诚的信仰,也往往会酝酿最可怕的疯狂,教会内部向特蕾丝修女这样的“怪人”,并不在少数。
越过已经被暴力摧毁的院墙之后,坎特伯里大主教抬眼看向其中,在一片像是被野兽摧残过的狼藉现场,通过数手脚的数量,他发现葬身于此的邪信徒数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寂静之月事件后,贝尔兰德全力清缴邪信徒,我本以为会清净好长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积蓄了如此多的污秽。”
坎特伯里大主教摇摇头:
“偏偏缄默机关那帮废物被外面的邪神事件牵扯了注意力,还需要我们帮他们擦屁股,这种备胎上位的感觉,真是让人觉得莫名的生气呢。”
“也不算太多吧。”
特蕾丝修女点着嘴唇,可可爱爱道:“毕竟砰的几下就没有了嘛。”
“……神父那边的支援工作也交给修女你了。”
坎特伯里揉着太阳穴,受不了一般挥了挥手。
“欸?大主教不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因为……”
坎特伯里大主教看向不远处:
“有个麻烦的熟人,实在是必须又要见一见了。”
……
……
“请不要再往前了,好吗?”
因陀王停下脚步。
四下寂籁无人,他抬起头,看向道路的尽头。
一身纯白神袍的老人,就这样直接站在飘散的雨丝中。
老人白须白发,气质深邃,圣洁的光辉氤氲,雨丝落入其中,化作环绕他的淡淡雾气,宛若女神亲赐的光环。
“你果然还是来了啊。”因陀王无喜无悲,仿佛早有预料。
“何必呢?”
刚刚赶来的坎特伯里大主教无奈的叹了口气:
“之前谈了那么多,你却还是冥顽不灵,实在让我很是烦恼啊。”
“那我也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吧,我不可能放弃她的。”
因陀王垂眸,风雨冰寒,但是诸多温暖的回忆,却在他脑中浮现。
他在一辆被盗贼袭击的马车中捡到那个小小的,还没有自己手掌大的婴儿,本来将其救出,只是出自自己的一份心血来潮的善心。
但是,谁曾想那个小小的、可爱的、稚嫩的、本来打算救活之后,就送给其他人家抚养的小婴儿,却如同一颗种子般,带着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在他的内心深处生根发芽。
从生疏,到熟悉。
从手忙脚乱,到五秒之内换好尿布的娴熟。
从每夜每夜的哭泣,到那一抹难以化开的笑意。
从襁褓里的稚嫩,到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蹦蹦跳跳的古灵精怪,到那回首时的笑意嫣然。
一切的一切,都在不断的腐化击碎,他内心深处那层坚硬的壳。
或许,作为一名苦修者,如此眷恋生命的温暖与美好,是注定会受到上天神灵的惩罚,但是……
就算此刻,闭眼间,他还是会回忆起曾经的画面。
“咿咿……”
“呀呀……”
“粑粑……”
“爸爸。”
“请让开。”
因陀王睁开那双宛若失明的浑浊眼瞳:“我要去救她!”
“你那不是拯救!”
坎特伯里大主教脸色也骤然阴沉:
“你只是让一个小女孩还承担你无力之后的愧疚感而已,你若是真的为了她好,就该早点让她解脱!”
“闭嘴!”
因陀王少有的真正愤怒,无形的波纹自他体内迸发,整片城区的天空就像是被橡皮擦擦过,无数雨丝直接消失不见。
“让开,坎特伯里!”
“不让!”
“这里不是教会,你拦不住我,论救人,我不如你,但论杀人,你不如我!”
“我就是在救人!”
“你不让,我就要杀人!”
恐怖的杀意似乎要撕裂整个城区,因陀王仅是站在那里,双手合十,周围的一切就仿佛被笼罩在极致压缩的气泡中,墙壁与地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碎石与尘埃漂浮而起,完全违背了物理规则。
“唉,何必呢?既然大家都不是什么坏人,为什么不坐下来和和气气的喝杯茶呢?”
突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却好似一根不起眼的针,戳破了这恐怖的低压。
因陀王转身,看向另一边。
那似乎是一个旅馆,二楼的窗户刚被推开。
穿着考究,仪态整齐,胸前别着红色的玫瑰花,霜白的发丝梳的一丝不苟的老绅士站在窗边,笑眯眯的盯着这里,而在他的身后,似乎有窈窕的影子,正在狼狈的穿衣逃走。
老绅士却并没有被这一点小小的瑕疵影响气质,反而自来熟的冲因陀王招手:
“好久不见了因陀王,我们之间,也有一段尚未了结的因果吧。”
“观星者阿道夫·洛维斯?”
因陀王目光微凝:
“你竟然也在?还真是阴魂不散。”
“唉,其实我也不想掺和这档子事,毕竟帝国的内政,跟我一个冒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