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秘密
明亮的探照灯从正上方打下来，将我们三人包裹其中，而我本以为德鲁纳教授手上会拿着手枪或者是其他的东西，但是，我错了。
德鲁纳教授穿着考究的黑色礼服和硬挺的白衬衫，甚至，他还戴着皮手套。他的手上拿着两杯烈酒，和下午一样，是希拉托尼亚进口柳青威士忌。这就是那股酒气的来源。
此刻的他更像是个迎接客人的主人，而非是一个提防入侵者的防卫者。
虽然事情败露，但是，这种微妙的氛围让叶卡琳娜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她本对这座城市不感兴趣，但是，这一切的进展都改变了她最初的想法。
少女眯起了眼睛，试探起了老人。
“对于一个老人而言，熬夜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教授。”
德鲁纳教授盯着叶卡琳娜的眼睛，哈哈一笑。
“哈哈！炎国有句古诗’怀民亦未寝’，用来形容我们的这种状况不是很好吗？”
说着，他就递出了手里的酒杯。
叶卡琳娜并没有顺势接过，她注意到了杯子的异常冰冷，知道那杯子非同寻常。
“那并非是普通的酒杯，对么？否则，你也不用带鹿皮手套了。”
杯子折射灯光，像是武侠小说里的寒玉一般散发着寒气。不过，叶卡琳娜和我都认出了它是用整块坚冰雕刻成的，冰质纯净，没有任何气泡，外壁雕刻着花纹。
它像是某种自然的馈赠，附带了一个老人的匠心。
“没错，酒杯的原材料是地层下冻结的冰泉雕刻的。而它也只能保存在零下三十度的环境之中。这是最寒冷的酒具，用来搭配最热烈的酒。”
德鲁纳博士非常礼貌，这让叶卡琳娜放松了一些警惕，她接过了酒杯。
虽然觉得冰冷，但是，手和酒杯接触的部位并没有被黏住、冻结，甚至，叶卡琳娜的手心的热量反常地被死死地锁定在自己的身上，没有分毫地流失。
寒冷并未让叶卡琳娜颤抖，但是，德鲁纳博士接下来的那番话却让叶卡琳娜的身体为之一颤。
“但是，我觉得您接触他不需要手套。毕竟，彼得大帝的王妃——那位魔族的末代魔王艾莉娜能够操控白色的弑神火焰，无惧一切寒冷。”
。。。
叶卡琳娜死死地盯着那个穿着礼服的老人，杀意显露。
“你都知道了什么？”
不过，德鲁纳教授并不畏惧。
他一边将酒杯里的烈酒一饮而尽，一边对着叶卡琳娜恭敬地鞠了一躬。
“尊敬的公主殿下，既然我穿上了自己唯一的一套礼服，那么，我自然是想竭尽全力地迎接殿下的到来。毕竟，和诺斯威格勒的其他城市不一样，这座城市，依然竖立着您祖父的铜像。”
德鲁纳教授说的话倒是不假。
这座城市的风格很有彼得大帝执政时期的风格，完善的下水系统和垃圾处理体系是彼得大帝最执着的基础设施，维多利亚风格的排屋是他在高庭留学时的念想……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五六十年前的诺斯威格勒，帝国的遗风，说不好真的在这座连空气都能被冻结的城市。
但是，叶卡琳娜对他依然充满戒备。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解释这一点有些困难，不过，我相信公主殿下一定能够理解的。”
德鲁纳教授打开了几盏探照灯，照亮了洞穴墙壁。
在冰冷的花岗岩墙壁上，竟然布满了青黑色的树根，他们或粗或细，将墙壁团团围住，而那些粗壮的树根还偶有裂开，露出红色的树芯。
“心树。”
“没错，心树。他们是世界树根茎的分岔，他们虽然在物理上并不连接在一起，但是，他们之间的联系依靠着一种特殊的、几乎无法被破解的信道，一些古代的炼金术师称之为以太，而炎国的风水学家称之为……地脉。”
德鲁纳教授显然非常博学，他研究过西方古代的炼金术，也对东方的风水学略知一二。他的博学或许就是彼得大帝看中他的原因。
但是，众所周知，天才和疯子，只有一墙之隔。
“而当公主殿下越来越接近这座城市的时候，整片森林都在呼唤着你的名字……其信号之强烈，完全不需要破译。”
。。。
“没想到，出卖我的，竟然会是世界树。”
叶卡琳娜顿时有些失语。
不过，德鲁纳教授却对着叶卡琳娜微微一笑，言语之间也满是幽默。
“公主殿下倒是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世界上没人能完全破译心树的信号，而这样的机器也不会有别人研究……毕竟，世界上的科学家并非都是像我这样，闲着没事听几棵树在聊什么的……”
到了现在，叶卡琳娜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她知道德鲁纳教授是一个纯粹的坏人，他不仅研究了生骸，还将生骸武器化，助纣为虐……
但是，这个老家伙对她又是如此的客气。
客气到让她完全无法生气。
但是，她还是知道自己该如何顺水推舟的。
“那么，主人是不是该介绍介绍自己的宅邸了？我想知道关于Lab-09的一切。”
对此，德鲁纳教授显得相当客气。
“可以，当然可以，这一切都是您陸89鷗岜磷⒋⊙邬应当知晓的，毕竟，这座城市严格来说是彼得大帝的个人资产，而您也是这座城市的合法继承人。”
在漆黑、纯粹的黑暗之中，三四盏探照灯照在老人和少女的身上，他们一行人像是戏台上的演员，目光集中在彼此身上，完全忽视了周遭的一切黑暗。
而那个老人也像是戏台上的说书人，缓缓地道出了这座城市的起源。
“彼得大帝是在1965年建立的这座城市，当时的他已经完全摆平了内忧外患，世界局势也相当稳定。但是，他找到我的时候，很不安。”
“他告诉我，人类必须在100年之内找到一个全新的生活地，这个地方不可能是其他的星球。这个地方必须是虚境。”
“而我研究的课题就是：如何将虚境的环境稳定下来，让其成为能够承载人类生活的土地。”
这些话的寓意很深，深到我都不禁发问：
“彼得大帝为什么会认定这片土地会在一百年内变得不适合人类居住？他是疯了？还是一个先知？”
如绵羊一般驯服的老人对着我微微一笑：
“这些问题的答案，已经随着彼得大帝的死而埋没在历史长河里了。而我也辜负了他的期待。”
“虚境会自发性地朝着混沌方向发展，在那样的一个世界里创造出一个人类能够生存的空间，就像是在暴风肆虐的海洋上，依靠独木桥从一艘船上走到另外一艘船上……这是只有神才能完成的壮举。”
叶卡琳娜眯起了眼睛，噗嗤一声。
“我还以为你的感叹会更加科学。”
“没办法，有的时候，科学没有办法解释那么多的东西……例如天上的星星为什么一颗接着一颗地熄灭，为什么弦星会击毁人类的高空飞行器……”
如红松一般挺拔的老人叹了一口气，不再将自己的目光放在叶卡琳娜的身上，而他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无奈。
“有时候，我更希望自己是一个神父或者是一个哲学家。毕竟，前者解释世界的方式是从宗教典籍，后者解释世界的方式是创造新的哲学理论。这可比科学简单很多。”
叶卡琳娜点了点头，她也很认同这些话。
求神拜佛是简单的，而从中发现规律，总结规律并利用规律是耗时长久且困难的。
“那么，在虚境殖民的计划失败之后，你们又在研究一些什么东西？”
“我们所有的人都在为彼得大帝的去世而感到痛苦，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犯了所有狂热者都会犯的错误——”
“我们试图克隆彼得大帝，然后复活他！”
这个老人的声音非常悲伤，像是冰冷的冰原上的寒风，带着凛冽刺骨的雪花。
虽然早就从亚历山大老师的口中得知了他的所作所为，但是，亲自听到这样悲伤的声音，还是会让叶卡琳娜有些动容。
“复活？这个词听上去就很不科学。”
德鲁纳教授摇了摇磷梦依龄亦七私洽 氿斯9ba头。
“不，矮人的科技远比我们发达，而彼得大帝和他们私交甚好。他参与过矮人的铁骑士项目，他的意识被矮人们复制了……只要我们制作出合适的身体，复活一个身强力壮的皇帝似乎并不困难……”
叶卡琳娜知道这个故事非常曲折。
“但是……”
“我们的一个研究员攻克了灵魂和意识之间的连接关系，这让我们能够将意识输入到克隆体内。我们尝试复活，但是，所有的彼得大帝复制体都会在半个月内变成没有意识的空壳，甚至连身躯都会变得畸形……”
这个老人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了叶卡琳娜的身上。
“想必，公主殿下已经知道了我们创造出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生骸……”
我好叶卡琳娜都已经知道了答案。
但是，这些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我早就从亚历山大老师那里得知了这些真相。
德鲁纳教芭i 厁O鸠溜D{V~II鸠捂扒玲 .{梦授只是证明了自己的诚实，最重要的那个问题依旧没有被揭晓。
“那……这些洞穴里，又有什么东西？”
“终于来到了终章了……”
头顶上方几百盏射灯同时亮起，将洞穴照亮。
而这个老家伙的声音也突然洪亮了起来，冰原的寒风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教堂铜钟一般的轰鸣。
“公主殿下，睁开您的眼睛吧！这个洞穴的秘密——甚至是整个世界，都将拜倒在您的脚下！”
叶卡琳娜抬起头盯着位于洞穴正中心的冰柱里的存在，寒冰如玉石一般纯净，没有任何气泡，而它将内部的那个巨大存在死死地锁在内部。
但是，在巨大的空洞里，叶卡琳娜依旧感觉自己仿佛身处虚空，周围的世界了无一物，仅剩下她一人和那庞然大物对视。
少女微微战栗，嘴巴却有些不合时宜地骂了个粗口：
“苏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