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第141章 必殺之
她嫉妒了……
她不明白，明明都是同一具身體里的靈魂，為什麼她能以曼陀羅的身份行走於世界？
為什麼自己的出現就會遭到滿世界的否定？
難道自己真的不應該存在嗎？
難道魔女真的就是應該被消滅的嗎？
在看到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她們的眼神和臉上具是或厭惡，或畏懼，或冰冷的神態，彷彿自己在她們的眼中就是極為不堪的垃圾。
原來，原來之前的那些想法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嗎？
外面的人是這麼看她的，那個獃子估計也差不多吧……
之所以沒有對自己透露出殺意，或許是畏懼自己的力量，又或許是對於她的存在本就不以為意，在那個獃子的眼中自己與空氣無異，之前的那些沉默，不過是懶得與自己交流罷了。
嫉妒的火焰在胸膛中熊熊燃燒，她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割般劇痛，那種類似於被背叛，被欺騙的痛苦感讓她不顧一切的向現實世界的周圍施以報復。
既然世界對她滿懷惡意，那麼自己又何必善待這個世界呢？
魔女生來就是該破壞的，毀滅是她們耳邊最愉悅的歌曲，何必為了一個連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的無關人而壓抑自己呢？
什麼特殊的人，什麼隱秘的感情，不過是恰巧同居住在一具身體里的陌生人罷了，之前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和愚蠢。
得到他人認可什麼的真是太無聊了！
被別人認可為曼陀羅也真的是幼稚透頂！
曼陀羅？多麼難聽的名字！
自己的號就得霸氣一點，讓人一聽就感到畏懼！
比如說彼岸花，比如說霸王花……
她要向世間展現自己的力量，要讓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強大，自己的不可忽視，自己想要得到什麼，還從來都沒有失……
結果，來的很打臉。
在面對那些阻止自己的人時，她彷彿處處都受了限制，先是沉睡的獃子從中作梗，讓她不能很好的控制身體，然後就是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藍采歌，她手持著坐標重傷了自己的孩子們，緊接著便是背叛自己的藍蝴蝶。
最後，當那名少女站在自己面前，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下不了死手，或者說換個角度而言，以這具身體，以曼陀羅的名義，她永遠無法做出弒妹的這種行徑。
她失敗了，敗的徹徹底底。
被一位初生的魔法少女打敗，這種事若傳到虛界，恐怕會笑掉許多魔女大牙吧。
但她已經不在乎了，她的行為，她的結局，證明了她的失敗。
這個世界不需要魔女曼陀羅，每一個人都想殺死她，每一個人都恨不得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就連獃子也……
就當她萬念俱灰，準備接受消散的結局，那個從意識空間中蘇醒，依舊虛弱的獃子卻朝著她伸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手……
與往常不一樣，這一次，那個獃子不再沉默，也不再抗拒，而是主動的來到了她的身前，做出了邀請。
她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夢中那個時時刻刻冷淡，固執的獃子竟然奇迹般的開口，承認了自己，承認了自己就是曼陀羅，承認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承清了她們之間並非敵對關係……
當時，她很委屈。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在家的孩子，被自己的親生母親冷暴力，結果出門之後又被外面的小孩子欺負，罵她根本就不應該存在，就當孩子萬念俱灰，準備了結此生時，那個對自己不聞不問的母親，第一次將她擁抱在了懷中。
她很委屈，委屈的想哭。
既然一開始就沒把她當做敵人，既然大部分時候都沒把她當做必須消滅的人，那為什麼又要孤立自己呢？為什麼要排擠自己？
獃子苦笑著講述了原因，並將自己缺失的那部分記憶，共享了出來。
得到全部記憶的她隱隱的有些能夠理解眼前的獃子了。
這個從少年時期起，便再未能體會父母庇護的男孩獨自承擔了太多太多，父親因他而死，本就讓他自責不已，母親的離去，又讓這本就不完整的家庭雪上加霜。
四口之家眨眼間便只剩兩人，看著身後懵懂，忐忑的妹妹，他回想起了曾經的父親，想起父親的那盤錄音帶，伸手將年幼的妹妹護在了身後。
即使他心中同樣對未知的未來感到不安，但名為哥哥的責任，讓他站直了身體，撐起了殘破的家。
他不能害怕，也不能倒下，他的身後還有家人，他的身上還有父親的承諾，還有對母親許下的等待的守望，就這樣，在某一天夜裡，少年隱匿起了自己所有的膽怯與懦弱，像是一個大人一樣，開始直面這個真實的世界。
直視現實，方知生活的不易，少年雖然早熟，可獨自一人面對家中瑣事，終有力不足心之時，白天需要學習上課，晚上還要處理家務，年幼的妹妹依舊膽怯，還需要她的照顧，家裡的積蓄雖還有不少，但沒有創造經濟能力的他們必須節儉。
生活的瑣事與疲憊要將他淹沒，年少的少年似乎快要忘記自己的夢想，沉沒於茫茫凡海之中，直到那一次契機……
少年重拾了夢想，在老師的幫助下，分裂出自己的一部分意識，留下分身，追逐向自己的夢想。
這一路上艱難險阻共有多少？
她數不清，也難以數清，但獃子愣是硬咬牙走了過來，前半段路有老師的指引，後半段路只能獨自前行，直到她爬上了頂峰，成為了那萬眾矚目的首席。
地位，榮譽，權利，她得到的是人都想要的東西，然，身上的擔子也越來越重。
或許自己不該叫他獃子，而叫他傻子，畢竟這世界上真的有人一味的付出，一味的承受而不索取嗎？
她不願意相信，但眼前的人確實如此。
純白的火焰點燃了脆弱的靈體，獃子的身影在她的目光中越來越虛幻。
魔女曼陀羅不知道從哪裡迸發出來的力量，竟然生生掙脫了那另一半的封印，她慌張的撲向了被魂火燃燒的另一自己，眼神中儘是慌張。
“獃子，你怎麼了，獃子！你別嚇我！”
眼前之人的面孔依舊平靜，琥珀色的瞳孔中毫無對死亡的畏懼，她看著撲入懷中的小曼，虛弱的扯出一絲笑容。
“我做到了呢，小曼……”
她的聲音微弱到就像是一吹即散的蒲公英，彷彿隨時隨地都會原地消散。
“別，別說了！我叫你別說了！快把身上的火熄滅呀！”
魔女曼陀羅拚命的拍打著曼陀羅身上燃燒的純白火焰，可那些火焰就像是虛幻的，只燃燒在曼陀羅身上的，無論自己用什麼方式去拍打去嘗試熄滅，都無法影響。
火越燒越烈，她的存在也越來越虛幻。
曼陀羅伸手摁住了她的動作，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緩緩搖頭。
“沒必要哦……你擁有我的記憶，也應該清楚，像這種點燃靈魂的秘術，是無法終止的，火焰一旦燃燒，便會將施術者的靈魂吞沒殆盡。”
“你也不必感到慌張，畢竟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在來這裡的時候，我就想到了這一結果，金陵城的魔女之夜必有人在後預謀，他們的計劃絕非一朝一夕所制定，長久的謀划必定需要一定的代價來破解……”
說話間，純白的少女低頭看了看自己愈發虛幻的雙手，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這些是必要的犧牲，就如同我們的老師一樣，實界與虛界之間的爭端向來如此。”
“笨蛋！笨蛋！笨蛋！”
“誰讓你那麼去逞強了？！妄圖一個人去扛下所有，你真當自己是永不熄滅的太陽了嗎？！”
魔女曼陀羅雙手抓住了曼陀羅的肩膀上，她想搖晃對方是讓獃子清醒，可又怕自己的力道太大，讓本就虛弱的獃子更快的消散。
“這是我的職責，小曼……”
她嘴角含笑，琥珀色的美眸中更是沒有一絲後悔。
“我守住了金陵城，守住了作為首席的驕傲，我……沒有愧對老師的教導。”
話語的最後，虛化的靈體開始閃爍，少女的眼角劃過了一絲淚滴，不是愧疚，不是悔恨，而是釋然。
“小曼，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所以請你回去之後，一定要照顧好我們的妹妹。”
“如今，這副身體是你的了……”
曼陀羅原本清澈的聲音，直到最後空靈而又虛幻，她緩緩閉上了眼，靈魂的潰散程度也開始加快。
魔女曼陀羅獃獃的望著面前，這世界上第一個認可她的人，她的表情獃滯了，猩紅色的眼眸之中再也沒了平日的狡黠，臉上也再也沒有那孩子氣的笑容。
她獃獃的望著對方，只覺大腦一片空白，面部麻木，一股難以形容的絞痛感從心中升騰。
憑什麼？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剛認可的自己，就要走了嗎？
這副身體是她的了？什麼意思？是施捨給自己嗎？自己一直以來要的是這副軀體嗎！
混蛋！
她一直以來要的都是那個名為曼陀羅的魔法少女啊！
心中的吶喊達到了極點，可她卻並沒有像上次一樣被憤怒燃盡了理智，她很清醒，也很冷靜，一點也不像平時。
她將面前逐漸潰散的少女，以公主抱的姿勢，緊緊的攬入懷中，身後的漆黑冥河在沸騰，九隻紅褐色的觸手傾巢出動，爆發出天地異變的威能。
既然燃燒靈魂的火焰是熄不滅的，那麼就暫時不用去考慮熄滅的問題，之前被封印的那段經歷讓她懂得了封印的另一種用處——鎖定被封印者的當時狀態。
自己現在的確沒有救獃子的方法，但不代表以後沒有，只要現在能保住獃子一條命，未來總會有辦法。
【封印魔法•九柱封盡】
九根紅褐色的觸手宛若九根擎天巨柱，從周圍直竄而起，將中央的曼陀羅包圍，觸手們一擁而上以螺旋之姿，經逐漸潰散的曼陀羅包裹封印。
魔女曼陀羅閉上眼，在感受到封印內部的火焰不再燃燒，卻也並未熄滅，但沉睡的曼陀羅由於本身靈魂過於虛弱，即使被封印住，也有一定的概率會自行潰散。
魔女曼陀羅抬起雙手，漆黑的冥河之水徹底沸騰，這埋藏在精神空間中的神秘領域之力被她完全調動，她不顧代價的將所有的魔力灌入封印之中，封印能起到一個很好的過濾作用，滲透進封印的魔力能更好的被獃子吸收。
但，即使是這樣，還是不夠！
這麼多魔力還是不夠，為了保險起見，還有更多的魔力，她需要更多的魔力去滋潤，去維持曼陀羅的狀態。
既然自己的不夠，那就從外面拿吧！
眼下，不就有幾個現成的嗎？
天空中，血色的暴雨傾盆而下。
而沐浴在這場完全由血液作為雨滴的陣雨中的兩人，神色各為不同。
波斯菊用雙手捂住了嘴，瞳孔在震顫。
荼靡神色嚴肅，手中的金線緊緊勾住，彷彿天上的戰鬥一旦出現某個差錯，她便會第一時間插手。
至於魔女那一方，如今的狀況也只能用零零碎碎，東一塊西一塊來形容。
黑色鬱金香很好的執行了玄貓的命令，她成功解除了諸多魔女的封印限制，在這過程中，也未遭到荼靡的反擊，同盟解困計劃進行的異常順利，可正當黑色鬱金香心中稍稍一安，回頭的間隙，血腥且帶有強烈衝擊的一幕便映入她的眼帘。
她看到了什麼？
玄貓被撕成了兩半……
字面意義上的撕成了兩半，身體從中間直接一分為二，兩隻紅褐色的觸手分別纏住了她半邊身子，利用蠻力深深撕裂！
那漫天的血雨，每一滴都是玄貓身亡潑灑出來的血液。
優雅的魔女立於半空，纖細的雙手撕下屍體上的血肉，血淋淋的肉塊塞入口中，人肉在嘴中被牙齒咀嚼的聲音異常明顯，這聲音彷彿直接貼在耳邊，直讓人毛骨悚然！
喉結蠕動，血肉順著食管滑入胃中，銀髮的魔女伸出食指，輕輕擦拭嘴角的血漬，她轉身扭頭，冰冷的猩紅色的眸子掃過並鎖定了每一位魔女。
“一位魔女，還是不夠……”
“今天在場的每一個攻擊過她的魔女……”
“我！必！殺！之！”
每一個字都彷彿傾注了滔天的殺意，徹骨的寒意順著尾椎骨直竄天靈蓋，那種直擊靈魂的恐懼與暴怒似是要將每一位魔女都抓在面前，如之前那般，生生咀嚼其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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