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第226章 彼岸花
聖潔的白光籠罩了整片城市，無暇的凈土將詭異與邪祟拒之於外，城市內那異化的血肉，污穢的黑血在熾熱的白芒下發出如炙烤時的白煙與滋滋聲。
城市的大地在顫抖，那是它在痛苦，它在悲鳴，它的皮和肉血與骨在這名外來者撐開的領域之下，被一層層撕裂，一寸寸剝離。
此時此刻，它再也沒了最初的戲耍慾望和貪吃的慾念，那仿若能湮滅它意識的宏大力量映照著他的身形與靈魂，就如一輪皓月之下瑟瑟發抖的螻蟻。
胃裡面鬧騰的如此厲害，外界的饕餮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些許的影響。
外界，饕餮人的龐大的身軀已被萬千道圍城光幕的豪光包裹，數不清的魔法陣與符文在半空中拼接成一幅幅宏偉的星圖，少女們齊聲吟唱的咒語連綿一片。
亘古的晦澀的辭彙與音節，從少女們嘴裡冒出，每個人都把自己的魔力釋放出來，點點星光眨眼間變成耀眼的銀河，直衝雲霄，美輪美奐。
土豆躲在一旁的某個角落之中，頭頂是曼陀羅大人臨走之前特意為他布置的一個袖珍型魔法護罩，透過護罩，它還是頭一次見到整整數千名魔法少女聚集的魔力，那威嚴的氣勢，竟然人有了叩拜的衝動！
荼靡和鈴蘭為了讓曼陀羅能夠順利地入饕餮嘴中，不計代價的掏出底牌，幾乎是活生生強迫著饕餮較為“溫柔”的吞下曼陀羅，兩人也為此付出了一定的代價，陷入了短暫的虛弱期。
兩位月皓級魔法少女喪失戰鬥力，下面的星耀級魔法少女隊長便立即頂上，她們分別帶領著自己的小隊，開著領域，頂著能將人撕成碎片的恐怖引力，儘可能的將火力傾瀉在饕餮的身上。
那萬千映亮天際的豪光便是證明，冰霜閃電，火焰，旋風，最基礎的元素魔法成了最多的攻擊手段，而星耀級魔法少女小隊長們則開啟了默契的配合，一半去掩護隊友，一半則開始共鳴唱，去嘗試釋放真正能夠傷到饕餮的超位魔法。
未晉陞到月皓級之前，多人聯合釋放超位魔法的失敗率很高，更何況，現在每一位少女都幾乎是將自己的命抵在刀尖上戰鬥，中途唱錯音節是在所難免的事，可這一次的戰鬥幾乎匯聚了三大沿海省份的所有精英魔法少女！
饕餮很強，但這些大省的精英魔法少女也絕非吃素，因為等級的限制雖然做到連續不斷的釋放超位魔法，可她們的配合總能在饕餮即將造成巨大傷亡之前，將好不容易配合完成的超位魔法糊在它的臉上。
能撕破耳聾的爆鳴更是震散了天空之上的雲霧，黑煙滾滾，蒼茫的電弧在饕餮粗糙的肌膚上跳躍，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焦臭與海腥味。
無論遭受到多麼疼痛的攻擊，饕餮仍舊張大著它那張佔據全身近乎三分之二體積的黑洞之嘴，貪婪的吸食著地面可供消化的一切物質。
海妖，人類，魚類，藻類，甚至是沒有生命的海水與岩石，饕餮毫不挑剔，紛紛吸入口中，囫圇吞棗的咽下。
而就當它吞得不亦樂乎之時，那原本分排在身體兩側的十二隻眼睛突然猛地睜大，醜陋的眼睛之中充斥血絲，龐大到能遮天蔽日的身體如同受了傷，暴躁的公牛般搖擺翻滾著。
如此巨大的動靜，掀起的風了，攪碎了霄，抽散了波濤，預感到不妙的魔法少女們紛紛躲避，還有些來不及躲避的，則不幸在這場肉體掀動的風暴中遇難。
另一邊。
聖潔的光輝在手中流淌，之前湮滅粉碎的書頁在光芒中逐漸生成，鈴蘭一隻手維持著對魔法武裝的輸送和修復，另一隻手則拍了拍在她身旁，同樣在加速恢復體力的荼靡的肩膀。
“荼靡，有些不對勁。”
一直閉謀恢復的酒紅長發少女睜開了雙眼，有些不解的看向鈴蘭。
“你看那個大傢伙突然鬧騰了起來，看那樣子就像是鬧肚子了一樣，疼的左右翻滾。”
“看來是曼陀羅進入到了它的身體之中，鬧出了點大動靜。”
荼靡順著鈴蘭手指的方向看清了這一幕。
“這些後輩們如果能夠抓住這次機會，應該能對饕餮造成不小的傷害，內部出現矛盾饕餮無暇顧及外界，要是趁此機會吟唱超位魔法，幾個超位魔法砸下去，在皮糙肉厚的天災也應當老實了……”
“可只要不是曼陀羅摧毀了饕餮的核心，外界的傷害終究殺不了這畜牲。”
荼靡的聲音中有些不解。
鈴蘭特意拍他，打斷她恢復的過程，絕對不是想讓她看饕餮疼得翻滾這一簡單的一幕，只要不摧毀這傢伙的核心，魔法少女們對饕餮造成的傷害就永遠難以超越他吞噬物質給自己帶來的恢復速度。
“你難道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這隻大傢伙都被打得這麼疼了，可從始至終，除了那些阻礙他進食的小隊被它攻擊，其他的魔法少女小隊鮮少被它主動攻擊，它只是一味的吞噬，而這種近乎瘋狂和執念的行為，不像是單純的為了滿足飽腹之欲。”
任何事情都是講邏輯的，就是再喜歡吃的飯桶也有吃飽的時候，饕餮的肚子雖大，可此時，它就停靠在海岸的上空，源源不斷的吞噬著地面與海洋的生物物質。
魔法少女們打了它多久，它就吞了多久，身上的皮肉都不知滾滾掉落了多少噸了，但就是不鬆口，就是不停止。
這就有些違反常理了，畢竟饕餮眼下的狀態絕不滿足突破天災桎梏，吞噬這麼多，又不能突破自身實力，中途挨了打也不還手，這對於一隻早已擁有智慧的天災來說，幾乎不可能。
荼靡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好看的柳眉微微皺起。
“你的意思是？”
“這件事情不簡單，我總覺得饕餮吞噬這麼多東西進肚子，不是單單為了自己，或者換一種更陰謀論的說法，我總感覺現在的饕餮就像是一隻被鐵線蟲寄生的昆蟲，忍不住的想要跑到河流旁痛飲水分，然後……”
鈴蘭的說法令荼靡渾身一顫，原本放鬆的十指也下意識的握緊。
“這……有可能嗎？”
她輕聲自語呢喃。
饕餮已經是極限天災了，在它之上便是末日，而能夠寄生一個極限天災，讓其作為自身收集營養的傀儡，那麼，寄生在饕餮體內的那個存在又到底有多麼恐怖呢？
侵蝕種又不是鐵線蟲，幾乎不存在弱小的侵蝕種寄生強大的侵蝕種，所以如果這個猜測成立的話，那麼，眼下最大的麻煩，或許不單單隻是饕餮了……
僅是頭腦中短短的幾秒思考風暴，荼靡那光潔的玉額上，便溢出了密密麻麻的細小汗珠。
上帝呀，事情真的會發展到那種地步嗎？
今日發生的種種，已經讓她這位資深月皓感受到隱約的不安了，她抬頭望向那灰濛濛的天空，原本蔚藍的天空此刻被饕餮的出現攪得一團亂糟，毫無生機的灰色像是一種預兆，讓她的心不自覺的加速通通直跳。
“事到如今，說多了也沒用，我們現在能做的也唯有相信曼陀羅了。”
鈴蘭拍了拍荼靡的肩膀，安慰道。
“嗯，也只能如此了……”
饕餮的腹部內，聖潔的白色光芒漸漸暗淡，直至完全收斂，分身們在消耗完了分到手的魔力后，也紛紛潰散，化作漫天的魔法粒子。
曼陀羅緩緩睜開了眼，酒紅色的眼眸中儘是嚴肅。
情況不妙……在開啟領域的狀態下，她竟然沒有搜查到一個人類的體系，數百個領域幾乎已經從方方面面徹底籠罩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不存在死角一說。
沒有人類的氣息，只有兩種可能，要麼蔣淑潁已經死了，屍體與這座腐化的城市融為了一體，要麼這位女孩就是沒挺過來，被污染成了沒有人類氣息的怪物。
可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意味著自己無法兌現給銀棘的承諾。
如果放在正常情況下，只有她一人潛入此處，曼陀羅絕對不會就此放棄，一定會深度搜查此處，在不得到確切的答案之前絕不放棄。
可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不止她一人，外面還有許許多多的魔法少女在同這隻大傢伙戰鬥，戰友們拚命為她創造的機會，創造出的時間都是比生命還寶貴的東西。
為了搜尋蔣淑潁，自己已經耗費了大量的魔力，如若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代價可就有些大到自己都無法承擔了。
蔣淑潁的命是命，外面那些魔法少女的命也同樣是命。
就當曼陀羅陷入抉擇兩難之中之時，突然，他的左手臂脫離自身控制的抬起，混沌魔力掌心凝聚，白森森的骨之重劍從腳底的陰影抽出，毫無預兆地朝著身側的移動摩天大廈揮劈下去。
重劍勢大力沉，這一劍揮下，恐怖的劍氣縱橫而去，蒼白的骨刃從地面節節撕裂而出，一道蔓延數百里遠的猙獰溝壑連同那棟大廈被輕而易舉的剖開。
“誰？誰在那？！”
嘴巴也脫離控制的張開，發出警告。
是小曼，小曼竟然臨時奪取了自己的部分身體操縱權，進行了這一套突如其來的行為。
曼陀羅順著小曼攻擊的方向看去，除了那縱橫百里的溝壑，以及沿途被蠻力肆意撕裂的建築碎片和交纏在上面的血肉，好像並沒有看到什麼值得警戒的東西。
難道是被剛剛小曼那勢大力沉的一擊直接給砍成灰了？
可來自魔法少女的感知，卻讓她意識到不對勁，猛地抬頭……
在這片根本沒有太陽的天空之中，她看見了一道身影，一道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身影，一道能夠令如今的曼陀羅完全失態，呼吸都近乎停滯的身影。
“老師……”
她顫著聲喊出這聲稱呼，卻又急忙搖頭。
“不，你是老師！”
嬌小的身軀穿著著古典氣息的哥特晚禮裙，今至如瓷娃娃一般的臉上，卻僵硬的沒有絲毫人類的表情，如綢緞般的銀髮隨意灑下，腥紅色的眸子中感情淡漠，而她那雙特殊的眼瞳中映照出和衣裙元素相同的彼岸花。
雖然那張臉近乎跟老師一模一樣，但穿著，衣服上的元素，以及氣質完全是兩個人。
曼陀羅清楚的記得，老師那頭漂亮的銀髮發尖所裝飾的那三兩朵白花是鳶尾，這位擁有著和老師一模一樣臉龐的女孩發間裝飾的花朵，卻是那代表著死亡與不祥的血紅色曼珠沙華。
如果說老師給人的感覺就如同晨曦的第一縷陽光，那麼眼前那道身影就如同溺水之人纏在腳腕上的水草——濕漉，粘膩，陰寒，蝕骨……
她懸浮於半空之上，俯視立於大地的曼陀羅，那段感情淡漠的眼神，就像是君王在俯視地上跪服的臣子。
曼陀羅被她的眼神盯著，很不舒服，但突然這麼一個頂著老師的臉出現的不明身份的傢伙，保守處理也絕不能魯莽的……
“喂，你這傢伙頂著那個女人的臉在這裝神弄鬼，怎麼敢從上而下的俯視我？”
保守計劃還沒想出來，性子有些暴躁的小曼就已經控制著自己的身體舉起白骨重劍，指向半空中的那位神秘小姐，語氣頗為不善。
沒有回應，氣急敗壞的小曼沒有任何的猶豫，舉劍就砍。
可白骨重劍劈出的罡風在觸及銀髮少女的瞬間便如冰雪消融。
她垂眸凝視著劍鋒，猩紅瞳孔泛起漣漪，整片腐化空間突然扭曲摺疊，曼陀羅腳下血肉大地竟如活物般蠕動，無數骨刺從地底暴起！
“冒犯。”
她冷冰冰的吐出兩個字，不帶一絲的感情波動。
曼陀羅旋身斬斷骨刺時瞥見她抬起的掌心——那裡盛開著朵由咒文編織的曼珠沙華。
當花瓣綻放的剎那，整座城市突然發出垂死的哀鳴。無數建築表面浮現出血肉經絡，那些被聖光焚毀的異化組織正以百倍速度重生。
銀髮少女足尖輕點虛空，腐爛玫瑰在她身後次第綻放，構築成直達天穹的王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