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乌云密布
如果说刚才依蒂丝还有获胜的希望，那么现在可以说已经全部化为泡影，失去了那一百多名死士，依蒂丝手中就几乎没有棋子可用，伊丝说的四只冰霜巨人实际上根本帮不了什么忙。
第一它们体型庞大，很难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佩西亚领行动，第二就算它们移动到了埋伏地点，由于过于明显的体型，也很容易被飞龙骑士发现，更不用说它们还有效忠强者的习俗，倘若它们临时倒戈，无异于雪上加霜。
已经一无所有了。
就连玛丽都明白现在的状况，所有人担忧的看向依蒂丝，后者的眼睛被白色留海覆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有种心脏被揪紧的感觉。
伊丝忍不住靠近了依蒂丝与蕾菲娜一些，不止是依蒂丝，这对蕾菲娜来说也是一场灾难，本应由自己掌控的关键物品被叛徒得手，结果导致最后的计划无疾而终，以蕾菲娜的性格，现在的自责、内疚以及负罪感，已经到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程度了吧。
伊丝朝依蒂丝伸出手。
｢你——｣
扑通。
抢在伊丝开口之前，蕾菲娜面朝依蒂丝，双膝跪在了地上。
无法用语言去奢求原谅，即便自裁也无济于事，但蕾菲娜现在除了下跪以外别无他法，不论依蒂丝现在说什么，降下何种惩罚，蕾菲娜都一定会全部接受吧，哪怕蕾菲娜现在背对着伊丝一行，所有人也都能感受到蕾菲娜的觉悟。
如同暴风雨降临前的平静，周围寂静一片，连夏季的虫鸣都低不可闻。
沉默了许久，依蒂丝淡漠的吐出回答。
｢……起来。｣
｢主、主人？｣
蕾菲娜抬起头，金色的眼眸里既有不可思议，又有些许畏怯。
依蒂丝的声音里多了几丝不耐。
｢我让你站起来。｣
｢是……｣
如依蒂丝所说，蕾菲娜从地上站起。
｢这并非你的过错，只是计划上的漏洞，不论换做谁站在你的位置，木哨都会被卡洛琳带走，无需自责。｣
该说不愧是那个依蒂丝吗……
伊丝稍微松了口气，原本自己已经打算在依蒂丝宣判的时候站出去为蕾菲娜说好话，现在看来，依蒂丝还没有因为绝望无差别的拿下属发泄情绪。
正如依蒂丝说的那样，木哨被卡洛琳利用只是计划上的漏洞，实际上和蕾菲娜没有任何关系，木哨落到卡洛琳手中这一行为无法回避，而蕾菲娜没有在第一时间回收木哨，也是为了早点把依蒂丝救回来，真正该受到惩罚的应该是卡洛琳。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惩罚蕾菲娜吧。
不过这却使伊丝更加担忧依蒂丝，如果依蒂丝拿蕾菲娜出气，内心多少会好过一些，以现在的绝望状况，让依蒂丝一个人承担，就算一蹶不振也不无可能。
而且进一步的，伊丝也彻底对依蒂丝拿回伯爵长女之位失去信心，依蒂丝手中已经没有可以派上用场的棋子，仅仅只有她和蕾菲娜两个人，任何计划都不可能在缺乏人手的时候成功，除非神明降下灾变，用天灾制造混乱，但谁都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天灾上。
同样清楚这一点，蕾菲娜在站起来后，想要伸手安慰依蒂丝，却又因为身份差距，伸出去的手只是停在半空。
｢可是主人您……｣
｢是想说之后该怎么办么。｣
依蒂丝脸上看不到愤怒或者颓丧的神色，相反，还有着一丝想通了的明朗，她看似轻松的摆了摆手。
｢确实，现在已经到无子可用的窘境，但一切还没有结束，没有棋子不代表我已经失败，只要我还没到不能动弹的那天，就一定会继续抗争下去。｣
是在影射刚才的棋局吧。
不过现实和棋局是两回事，棋局上陷入无子可用的时候可以用逼和手段，但现实却不会有同样的规则，就算赫蒂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等她的任务结束后，会把伯爵长女的位置还给依蒂丝，留给依蒂丝的也将是一个被拔掉牙齿、并且饥肠辘辘的破败之地。
培养起来的领兵在北伐中消耗殆尽，紧跟着失去丈夫的家庭没了收入来源，一家人全部沦为难民，然后因为佩西亚之塔无人掌控，导致粮食供应不足——即便是『红色莴苣』，也存在生长周期——进而经济崩坏；又因为士兵稀缺，治安也跟着变差，部分吃不上饭的难民变成强盗，依蒂丝手中又缺少士兵围剿，强盗又进一步摧毁岌岌可危的制度，形成锁死的闭环。
加上依蒂丝在争夺伯爵长女之位中败给赫蒂，于是被领地里的其他贵族当做话柄，接着那些早就心怀不满的贵族联合起来让依蒂丝下台，依蒂丝又肯定会反过去消灭叛乱者，二者持续战争，最终把佩西亚领变成战乱之地。
只不过，从依蒂丝刚才说的｢只要我还没到不能动弹的那天，就一定会继续抗争下去｣来看，依蒂丝似乎放弃了袭击军队的计划，准备把报复放到未来。
伊丝下意识追问。
｢那之后该怎么做？｣
摆在面前的问题是，如果现在不阻止佩西亚伯爵北伐，以后就没有机会可言。
赫蒂的目的是削弱佩西亚领的力量，等佩西亚领的力量消耗一空后，赫蒂就会离开佩西亚领，回到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恶魔族巢穴，到那时，依蒂丝就算想复仇也找不到目标。
简而言之，没有『以后』可言。
依蒂丝湛蓝色的眼眸看向伊丝。
｢你在说什么？该做的事情不是很明显吗？｣发现伊丝一副不解的表情，依蒂丝继续补充，｢除了阻止父亲大人北伐，已经没有其他路可选。｣
｢可你已经没有死士了。｣
｢所以呢？因为没有死士，我就要放弃我所坚持的东西吗？贵族的荣耀对你来说或许难以理解，那我换个说法，我是为了我的过去，我的尊严，组成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这个人的一切在战斗，如果我在这里退缩，继续活下去和死亡没有区别。｣
如果依蒂丝在这里退缩，依蒂丝这个存在将会彻底死亡吧，并非肉体，而是指精神。
伊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如同依蒂丝对自己说悔棋一样，如果依蒂丝当着自己的面悔棋，依蒂丝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便会轰然倒塌，这对她本人也同样如此。
这不代表依蒂丝活在别人的评价里，真正的因果关系实际上是因为依蒂丝从来不会低头，所以别人才对她有如此评价，就像依蒂丝永远相信着她的决断，并且总是思考如何在决断下获取胜利，所以才会被众多蕾菲娜这样的人所仰慕、追随一样。
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人格魅力，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存在。
倘若是以前，伊丝会被依蒂丝说服，并且默许依蒂丝行动吧。可唯独这一次，伊丝没有继续放任依蒂丝。
｢你应该知道独自前往军队等于送死，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蕾菲娜，难道你打算让蕾菲娜也陪你一起送葬吗？｣
｢姐姐大人，不必再和这个疯子说话，她要死就让她去好了。｣
｢我……我觉得依蒂丝小姐先暂时避一下风头，去一个不会被人打扰——｣
玛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依蒂丝用异常锐利的眼神制止，声音里夹杂着愤怒。
｢我说过我不会苟且，这是对我的侮辱，如果你不是伊丝的奴隶，现在已经变成不会说话的尸体。｣
依蒂丝的威胁让玛丽肩膀一颤，怯怯的缩到卡米拉身后。
伊丝皱起眉。
｢喂！玛丽这句话里没有恶意，你应该知道的吧？｣
｢有没有恶意不是由她决定，而是我，如果我说『区区一个奴隶，卖掉不就好了』，你会觉得很开心吗？奴隶对我来说只是物品，我的话也同样不存在恶意。｣
｢无药可救。｣
声音里充斥着厌恶，蒂芙尼罕见的直接把想法表达在脸上，皱起眉，把玛丽拉到一边。
被说到这个份上，就算伊丝也开始生气。
｢你要死就随你好了，但你死后，我会在你墓碑前好好讥讽你一番。｣伊丝转过身，背朝依蒂丝，｢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过不会被人打扰的生活，成为普通人，度过幸福的一生。｣
｢对我而言，普通人的幸福只是随手就能触摸的东西。｣
｢那就等着瞧吧。｣
说完这句话后，伊丝准备直接带伙伴们离开。
紧接着，一滴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伊丝下意识伸手触摸。
是水。
在刚才的一滴之后，头顶再次传来水滴的感觉。
伊丝抬起头，天空乌云密布。
下雨了。
考虑到现在是夏季，只需几分钟就会变成倾盆大雨吧，不**蒙上伊丝心头。
身后传来蕾菲娜的声音。
｢主人……｣
｢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依蒂丝把视线放在欲言又止的蕾菲娜身上。
｢……杀死赫蒂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理由？｣
十分犹豫的，蕾菲娜咬着嘴唇，最后像是终于做出决定了般，鼓起勇气。
｢计划由我一个人执行，还请您和伊丝小姐一起去安全的地方，这样一来，不论计划成功与否，您都不会遇见危险，就算伯爵大人殉职，您也可以活下来，寻找其他方法。｣
｢——。｣
伊丝准备离开的动作因为蕾菲娜停了下来。
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了吗……
伊丝甚至可以预料到结果。
之前在废弃石屋时，蕾菲娜就对伊丝说过，如果有一天事情发展到只剩依蒂丝一个人在战斗的时候，蕾菲娜希望伊丝把依蒂丝带到一个不会被卷入纷争的地方，让依蒂丝度过幸福的一生。
现在蕾菲娜就是在为自己带走依蒂丝做准备吧。
依蒂丝的视线变得冰冷起来，如同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不要因为我身边没有可用的棋子就变得放肆，蕾菲娜，最明白我想法的你应该知道，你刚才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吧？｣
蕾菲娜吞咽了一口唾沫。
让薇尔逃生等于在侮辱薇尔的意志，这比直接侮辱她本人更糟糕，如果换在平常，自己一定会被薇尔所驱逐，不，驱逐只是小事，被打上洛伊丝薇尔标签的东西不能落到其他人手中，所以必须销毁，也就是被当场处死。
但就算这样，自己也有必须坚持的东西，薇尔是自己的全部，如果她死了，自己就什么也不剩下，所以必须让薇尔活下去，必须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薇尔。
蕾菲娜强行压抑住长期养成的服从，金色的眼眸直视依蒂丝眼睛，艰涩的、一字一顿的说。
｢我……知道。｣
｢是么……｣依蒂丝低声喃喃，随后深吸了口气，从储物魔法中拿出冈格尼尔，｢最终你还是和那些背叛者一样，没有追随我的意志到最后。｣
红色的冈格尼尔朝蕾菲娜心脏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刺。
——被伊丝用魔法盾挡下来。
伊丝强行插入二人之间。
｢你疯了吗！蕾菲娜是最忠心你的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如果真的为了我，就不会说让我苟且的话，让开，这和你没有关系。｣
｢伊丝小姐，请离开这里吧，主人怎么处置我是主人的事，我必须把我的想法传达给主人。｣
｢不要再用主人的称谓，我还没落魄到需要背叛者侍奉的时候，伊丝，让开！｣
冈格尼尔上的力道增强了几分，但依旧无法穿透伊丝的魔法盾。
｢愚蠢的女人。｣
伴随卡米拉的冷哼，身后传来肉体接触的闷声，伊丝下意识转头，结果发现卡米拉正缓缓从蕾菲娜后颈处收手——刚才的闷声应该是卡米拉用手刀劈在蕾菲娜后颈的声音——蕾菲娜睁大双眼，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身体摇摇晃晃的软下去，被卡米拉与玛丽接住。
随后在卡米拉示意下，与蒂芙尼三个人一起，拖着蕾菲娜离开森林。
另一边，依蒂丝收回冈格尼尔，眼睛里满是不悦。
｢你们要把蕾菲娜带到哪里？｣
｢你都已经要杀掉蕾菲娜，我们把蕾菲娜带到哪里，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吧？｣
｢她是我的所有物，不论丢掉还是破坏，都应由我做主，和你们这些旁人无关。｣
｢但这个世界上有可以容忍和不能容忍的事，即便你怎么处置蕾菲娜和我无关，我也不能容忍你把蕾菲娜的好意当做背叛。说到底，你也知道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已经不是在坚持意志，只是没了头的苍蝇在飞蛾扑火，在为自己的悲愿殉情。｣
｢蕾菲娜已经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依蒂丝如人偶般精致的脸庞上浮现痛苦神色，｢而且你居然用这种言辞侮辱我，我真是看错人了。我一直以为你能理解我的感受，一直支持我到最后，没想到你也是妄图苟且之人，从现在起，我和你没有任何联系，我死了以后这具身体就拿走吧。｣
说到最后，依蒂丝的声音已经冰冷到无法形容，只不过话才刚说完，她的身体便摇晃了一下，用冈格尼尔支撑才勉强没有倒地。
声音变得异常虚弱。
｢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明天我不会出现，但后天我要双倍的……时间。｣
强撑着说完以后，依蒂丝收回了控制身体的意识，伊丝立即接手，没有让肉体倒下。
随后，一直落下的雨点终于化为倾盆大雨，砸落在地的冰冷雨滴发出啪啪声响，衣服很快被打湿，紧紧贴在身体表面，体温跟着迅速下降。
挥之不去的不**让伊丝咋了咋舌，低低咒骂。
｢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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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佩重置后的人设图已经放在佩佩的人设章里，新的人设图和表情很不错，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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