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没有零花钱的女王大人
秋天的夜晚通常给人一种萧瑟冷清之感，在人类世界中，除了巡逻士兵以外，凌晨的街道上不会有其他人，不过大部分血族都是夜行生物，所以夜晚的街道相较白天反而更加热闹。
在人来人往的王都里，伊丝、玛丽、蒂芙尼以及安德烈亚四人堂而皇之的——主要是安德烈亚——走在街道上。
｢原来这条街平时没有那么多人啊，大家看上去也不那么开心的样子。｣
｢伊丝大人，我可以过去买那个看上去很好吃的东西吗？｣
如同很少外出的小孩，安德烈亚成为一行人里最吵闹的存在。
｢这里的石板已经坏了么……上次来都没有发现。｣
停在一块快要坏掉的石板面前，安德烈亚蹲下身打量着，微微皱眉。
｢这么大一块石板，至少要一枚银币，算上整条街所有坏掉的石板和聘请工人的酬劳，大概需要半个月时间和金币三枚到十枚么。｣
需要算的这么细吗？
为了防止安德烈亚走丢而紧跟其后的伊丝也停下脚步。
｢那个，安德烈亚，要是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等到育幼院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哦？｣
｢啊，｣从思考中回过神，安德烈亚连忙站起身，局促的向下拉了拉裙摆，｢抱、抱歉。｣
｢我之前已经睡过一觉倒是没问题……如果安德烈亚想看的话，等我把玛丽和蒂芙尼送回公馆以后再陪你看个够吧。｣
意识到自己拖累了玛丽与蒂芙尼，安德烈亚耷拉下肩膀，重新迈开脚步。
｢是……｣
跟在伊丝旁边的玛丽将话题导向另一边。
｢女王大人好像很少来外面的样子呢。｣
｢没有哦，虽然因为女王的身份不能随便单独行动，但王都算是安全区域，可以经常出来，但就像玛丽之前看到的那样，即便这里是王都，伯里斯也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出来，如果不是伯里斯本人跟着我，就一定会派一队士兵随行。
伯里斯单独跟着我的时候不说，如果是士兵随行的话，总感觉给他们添了麻烦，所以每次出来我都只能直奔目的地，很少有可以仔细观察王都环境的时候。｣
｢女王也有女王的烦恼。｣
十分罕见的，蒂芙尼说出对她而言属于长句的发言——通过观察伊丝发现，蒂芙尼的语言长度会随着等级增长而增长，另外经过之前的特训，全员的等级都增长到十分可观的地步，卡米拉13级、玛丽15级、蒂芙尼11级。
｢所以安德烈亚每次出来都会像国王视察一样吗？｣
｢如果是派士兵随行的话，就像伊丝大人说的那样。｣
原来如此。
怪不得安德烈亚总喜欢东张西望，看见漂亮或者好吃的东西还会为之驻足，平时出来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吧，从这个角度上看，还未成年就当上女王，算得上是一种负担，虽然享受着受万人敬仰的待遇，但同时也失去了许多快乐与喜悦。
不，换一个角度说，能在万人敬仰的环境下还保持天真善良的内心，本身就是一种奇迹，看看依蒂丝就知道，上流贵族出生的人应该容易变成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
环顾了一圈往来行人，玛丽小声说着。
｢这里好像没什么人认出女王大人呢。｣
｢大多数时候我都坐在马车里啦，没有人认出我才正常，对大家而言，我只是个整天缩在城堡里的王，｣安德烈亚苦笑道，｢嘛，再过几天会离开王都就是了。｣
｢离开？｣
蒂芙尼歪了歪头。
｢嗯，原罪节即将到来，为了来年有一个好收成，身为国王的人要在血族粮仓艾丝翠德领向先祖献上感谢，这是每个国王的必修课，我的母亲大人过去就经常带着我去艾丝翠德领。｣
安德烈亚说到这里时，伊丝发现玛丽正在用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自己。
是想跟着安德烈亚一起去看血族大典吧，正好自己也有这个意愿。摸了摸玛丽脑袋，伊丝提问。
｢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吗？原罪节。｣
｢诶？伊、伊丝大人也要去吗？不会是诱拐……｣声音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变小，安德烈亚自顾自的喃喃，过了半天后才抬起羞红的脸，十分有活力的说，｢当然可以！原罪节是血族纪念先祖的盛会，任何人都可以参与！｣
喂！刚才说了诱拐吧！
明明之前路上还说了会相信自己。
不过安德烈亚应该属于被诱拐以后会很慌乱的类型，有捉弄的价值，有机会的话，假装诱拐一次当做玩笑吧，比如把安德烈亚带到佩佩的小房间里。
然而，不知为何，伊丝发现安德烈亚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远离了自己，下意识追问。
｢咦？安德烈亚？｣
｢刚、刚才的伊丝大人让我很不安……｣
双手握在胸前，安德烈亚从玛丽与蒂芙尼背后小心翼翼的、警惕的看着伊丝。
读心术？是因为王族血脉吗？还是说因为阿尔维尔之塔，所以安德烈亚可以察觉到对她怀有恶意的人？但自己刚才的诱拐只是开玩笑。
｢我也能感觉到主人大人在想不好的事情哦！｣
｢恶意，脸上。｣
蒂芙尼一边说一边努了努嘴，示意伊丝看向周围人，果然，旁边的所有路人都对伊丝投出仿佛在看某种脏东西的眼神，伊丝还捕捉到诸如｢要不要叫卫兵｣、｢诱拐犯｣之类的声音。
……看来是表情暴露了，在带着两位**与一位萝莉的情况下，确实得注意自己的个人形象，万一被人误会成诱拐犯就糟糕了。
一本正经的咳嗽了两声，伊丝以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转移话题。
｢咳哼！在去育幼院之前，先去买点好吃的点心怎么样？我知道一家味道很棒的点心铺，就在这附近。｣
不知为何，话出口以后，伊丝有种自己更像诱拐犯了的感觉，让人想起某些作品中登场的大叔，常用套路是会拿糖或者零花钱诱惑小孩子。
但事实证明，这完全是伊丝的内心过于肮脏，玛丽和安德烈亚一下子便相信伊丝，期待似的睁大双眼。
｢是主人大人上次带回来的那个，白色的、很甜的那种甜点吗？｣
｢白色的，很甜的甜点？｣
安德烈亚的不解令玛丽主动解释。
｢很美味哦～虽然不小心弄在身上以后会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最开始闻起来还有股奇怪的味道，但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感觉灵魂都飞起来了。｣
玛丽的话说完后，伊丝感到周围路人投来的视线变得更加严厉，从如同在看脏东西般的目光变成在看腐烂发臭的尸体的眼神，而且原本宽敞的街道不知不觉间被人墙挡住，以至于进退两难。
玛丽说的是奶油啊！
由于看到已经有人跑去通知卫兵，伊丝连忙对安德烈亚解释——更像是说给周围人听。
｢玛丽说的是奶油甜点，那家点心店就在贵族学院附近。｣
然后，蒂芙尼面对伊丝张开双臂，一副索要拥抱的样子。
｢伊丝，魔力。｣
问题是蒂芙尼微微张嘴、伸出舌尖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等等，蒂芙尼，那种事情回去了再——｣
｢呜。｣
蒂芙尼眼中开始浮现出雾气，但伊丝分明看见蒂芙尼在窃笑，嘴角都控制不住的上扬。
绝对是故意的。
｢让开让开，哪里有诱拐犯？！｣
｢居然敢在王都公然拐走女童，不论是谁，我都要把他送到监牢里！｣
于是，在极富正义感的居民以及巡逻队联手下，伊丝四人在审讯室中走了一圈。
◇
｢非常对不起！公爵大人，女王大人！｣
在太阳快升起的时候，伊丝四人终于离开审讯室，本来并不需要待这么久，凭借伊丝纯种的身份，只要伊丝与玛丽好好解释清楚就可以很快出来，但问题在于安德烈亚一上来就说自己是女王，让士兵们赶紧放伊丝离开，士兵们并不相信，冒充王族属于重罪，所以在一系列确认身份的环节下，才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在全体巡逻队士兵弯腰道歉的豪华送别阵营下，伊丝四人重新走向育幼院。
由于审讯室大门正对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看见蒙蒙亮的天空，伊丝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哈啊……没想到我也会有被当成诱拐犯的一天。｣
｢对不起……主人大人……｣十分沮丧的，玛丽低下头，半精灵尖尖的耳朵相当没精神，｢如果我没有不经思考就说那些让人误解的话，就不会有刚才的事情了。｣
｢我也是，对不起……以为女王的身份能派上用场，结果反而花了更多时间。｣
安德烈亚同样耷拉着脑袋，粉色披肩双马尾无精打采的垂下。
伊丝无奈的挥手。
｢没什么啦，反正这几天也无事可做，刚才那算是一种人生体验。｣
那种不论怎么解释都越说越浑的感觉，一般人不可能体验到吧。
在宽慰两个小可爱的同时，伊丝也没忘记惩罚另一个小恶魔。
用手刀敲在蒂芙尼脑袋上。
如果是人类的话，现在蒂芙尼的额头上应该会冒起一连串鼓起。
捂着被伊丝敲过的地方，蒂芙尼不满的撅起嘴，朝伊丝抗议。
｢好痛。｣
｢我可是差点被你送进监牢啊。｣
｢传送。｣
｢用传送魔法逃跑和澄清罪名是两回事，作为惩罚，蒂芙尼今天的甜点分量减半。｣
｢抗议，虐待**。｣
｢蒂芙尼自己也有很多钱吧？佩佩给了你那么多宝石作为血液的交换，随便一枚都能换成很多金币了。｣
｢不行。｣
如同要保护那些存在身体里的宝石般，蒂芙尼双手捂着肚子，面带警惕的躲藏在玛丽与安德烈亚身后。
……这三个人是达成相互帮助的协定了吗？
可能这就是**间的默契吧。
带着这样那样的想法，伊丝带着三人来到贵族学院附近的甜点店，和上次来时一样，甜点店附近虽然簇拥着许多贵族少女与青年，但却没有多少人真正购买甜点，各自组成小团体说笑着。
｢上次来的时候就想说，这些人全都只看不买啊……因为吃习惯了，所以只把这种店充当背景吗？｣
就像某些人去咖啡厅并不是真的去喝咖啡，只是想要个安静环境一样，有钱人的情趣总是让人难以理解。
走到点心店附近后，安德烈亚停下脚步，一副呆愣模样。
｢诶？伊丝大人说的『美味的甜点店』就是这里吗？｣
对身为女王的安德烈亚而言，这里的甜点应该已经吃过很多次了吧，比起高贵有名的甜点，公主与女王应该对街头小巷里不出名的美食更感兴趣。
在几乎所有小说与美少女游戏里，但凡出现主角带女王或者贵族千金去吃美味的情节，主角都会用藏在民间，不会被贵族端到餐桌上的美食笼络人心，尽管这里不是小说，但伊丝依旧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啊哈哈……我才刚来王都没几天，只去过这一家甜点店，还是被朋友介绍才知道，安德烈亚应该经常吃吧。｣
｢怎么会！｣安德烈亚夸张的张大嘴，连忙解释，｢这里的东西太贵了，就算我也只会在重要的日子才享受一次。｣
｢哈啊？安德烈亚不是女王吗？记得刚才茶会上的甜点比这里丰富多了。｣
｢那些……｣像是在感到不好意思，安德烈亚十指扣在腰前，扭捏起来，｢那些是我前一天准备好……材料也是我自己挑选，让人替我购买……｣
那些精致又美味的点心全部是安德烈亚亲手做的吗？
难怪自己吃的时候感觉甜到过分，一般店子里应该不会把糕点的甜度做到那种程度，而如果是安德烈亚自己亲手制作的话，就情有可原了。
话说回来，我居然吃了血族女王亲手做的点心啊，要是被安德烈亚的狂热追捧者知道，会不会被他们绑架，嘛，虽然打不过我就是了。
｢女王大人在糕点的技艺上很棒哦，我可以向女王大人学习吗？｣
十分意外的，安德烈亚原本一副准备挨骂的表情逐渐明朗起来。
｢诶？可以吗？如果玛丽不嫌弃的话，我随时都能教玛丽。呼——还以为会被说不务正业，以前伯里斯总这么说我，弄得现在做糕点只能偷偷在房间里准备。｣
安德烈亚到底过着怎样不自由的生活啊。
还好自己当初没有入替到安德烈亚的身体里，不然要是让自己执掌国家的话，肯定会被压力逼疯。
｢但安德烈亚身为女王，只要想的话，很容易就能吃到这里的甜点吧？还是说制作糕点是兴趣所致？｣
｢唔。｣如同被戳到痛处，安德烈亚变的支支吾吾起来，目光在空中游移着，｢这里的东西太贵……要是经常买的话……零花钱会不够用……｣
｢零花钱？之前在茶会上就想说，安德烈亚的零花钱不就是国库么。｣
｢不对，国库应该用来建设国家，零花钱才是自己私用的东西。｣
安德里亚正色的脸让伊丝顿了顿，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血族里并没有规定国王不得乱动国库，国库里的钱国王想用在哪就用在哪，财政大臣只能建议，不能干涉。
也就是说，这是安德烈亚自己给自己的限制。
明明是国王，却分得很开吗？
安德烈亚在伊丝眼中愈发可怜起来。
｢所以置办茶会用的是安德烈亚的零花钱么。｣
｢嗯……每年王室都会从艾丝翠德领收购粮食，然后再把粮食卖给其他领地的领主，这之间的产生的差价就是利润，大部分归到国库里，其中一小部分我会留作私用，这些全部都记录在财政上了哦？大家都知道哦？｣
｢姑且问一下，安德烈亚每月的零花钱有多少？｣
之前会议上，安德烈亚说要用自己的钱支持育幼院运行，而育幼院每月的开销在500枚金币左右，那时候自己以为安德烈亚应该有很多储蓄，但从现在连甜点都很少买，以及之前盯着坏掉的石板估算开支的模样看，零花钱说不定比想象中少得多。
仿佛羞于见人般，安德烈亚侧过脸，不去看伊丝眼睛，小心翼翼的举起一根手指。
｢一万枚金币？｣
摇头。
｢不会是一千枚吧？｣
依旧摇头。
｢一百枚？｣
点头。
｢喂喂，零花钱总共才一百枚金币，结果还想支持需要五百枚金币才能运转的育幼院？｣
涨红着脸，安德烈亚小声为自己辩解。
｢只、只要悄悄把城堡里的工艺品让奥古斯汀帮忙卖掉就没问题……虽然还没有实行，但我那时候是这么想的，用国库的钱帮助有困难的国民，本来就理所当然，议会上的大家太过分了。｣
这家伙是自虐狂吗。
伊丝继续追问。
｢就算这样，一个月一百枚金币也不至于连甜点都买不起，那些金币被安德烈亚用到哪了。｣
如同做错事的孩子，安德烈亚又很快低下头，以轻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
｢用在各种各样的地方……｣
不用明说伊丝也知道，安德烈亚肯定没把钱用在自己身上。
明明是拥有二分之一大陆的女王，结果连自己国家里的甜点都吃不起，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国王。
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兀的感到头上开始冒火，伊丝左手抓起安德烈亚手腕，右手揽过玛丽与蒂芙尼。
｢那今天就好好吃一顿吧，费用我出了。｣
｢但、但是这里的东西价格太贵，还是去其他便宜一点的地方——｣
对面安德烈亚的焦急，伊丝面色严肃的伸出两根指头。
｢虽然我在被授予公爵头衔以前只是没有地位的平民，但有两样东西我绝对不缺，一个不能随便说出来，另一个就是钱。｣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从仓库中拿出一袋，不，准确的说是满满一麻袋金币，数量多到甚至让人觉得金币随时会挤破袋子，蹦到大街上。
｢可伊丝大人是我的客人，让客人出钱这种事情……｣
｢主人大人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哦～女王大人就好好品尝美味吧。｣
｢嗯，放心品尝。｣
｢看吧，连玛丽和蒂芙尼都这么说，就放心进去吧，我的女王大人。｣
跟在玛丽与蒂芙尼后面，伊丝推搡着依旧觉得花钱的安德烈亚，四人走进甜点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