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佩佩的梦境（下）
现在是伊丝从育幼院回来的第三天。
当远处天际的阳光逐渐收拢在地平线时，一队由数千人军队护送的马车也终于抵达血族粮仓——位于阿莱克西亚大陆极东之地的艾丝翠德领。
领队的伯里斯调转马头，回到位于最前方的马车前。
｢女王大人，我们已经到了。｣
｢我知道了，让军队在城内驻扎，我要带伊丝大人好好看看这座城市。｣
虽然安德烈亚没有从车厢里出来，但伯里斯依旧对安德烈亚躬身行礼。
｢请允许属下担任您的护卫。｣
｢不必，王室近卫军进驻城市，会给城市管理者带来压力，这些需要伯里斯进行交接调度，而且原罪节即将到来，伯里斯应该把重点放在祭典的安全上。｣
｢但您的安全……｣
｢有伊丝大人和奥古斯汀足矣，洛伊丝薇尔卿也会和我一起。｣
安德烈亚的话并非任性或者无理取闹，伯里斯确实有交接城市防卫与祭典活动的职责，如果不赶紧做好准备，接下来就必须得熬夜通宵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血族的夜晚相当于人类白天，但血族对熬夜的叫法却没有改成『熬昼』，比起词语本身的含义，血族更多将它当做代词，白天特指天亮，而非活动的时候。
理解安德烈亚所指，最近已经对伊丝放下心的伯里斯点点头。
｢属下知道了，还请女王大人在午夜时分回到住址，艾丝翠德领的代理者为您准备了欢迎仪式。｣
｢嗯。｣
……
等军队进入城市驻扎下来后，安德烈亚和伊丝一行才终于可以走下马车，趁着夜色欣赏这座比王都『阿尔维尔』更加古老的朴素都市。
｢呜哇，就算在城市里，也能闻到麦子的香味呢。｣
深吸了口气，走在队伍最前方的玛丽兴奋的感叹，稍微落后一些的安德烈亚解释道。
｢艾丝翠德领是整个血族的粮仓，领地的核心城市艾丝翠德城周围布满村落，领地内大部分是适合耕种的平原，也没有魔物袭扰。在初代女王大人诞生之前，这里就是血族的聚居地，不过那时候艾丝翠德领还是森林地貌，生存在这里的血族只能靠自然供给，直到初代女王大人命令人们开垦农田，血族才慢慢从部落聚居变成有一定规模的城邦。··｣
蒂芙尼指了指远处。
｢风车。｣
｢这也是艾丝翠德领独有的景色哦，风车可以把小麦磨成面粉，而且还能节省大量人力，只有在拥有充足阳光照射的艾丝翠德领才能看见。｣
崇拜似的看着安德烈亚，玛丽睁大紫色眼睛。
｢女王大人，明天我可以去风车上看看吗？｣
｢当然可以哦，等我们看完城市以后再去都没问题。｣
相比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的玛丽，走在队伍中间，位于伊丝前面的依蒂丝更注重往来行人，尽管艾丝翠德城缺少高大建筑，街道上也没有像王都那样频繁的马车路过，但行人与叫卖商品的小贩却多到让人应接不暇。
｢这里的人口比王都还多？｣
｢我想应该是前方战事和即将到来的原罪节，让其他领地的人涌入最安全的艾丝翠德领了吧。｣
走在安德烈亚旁边的奥古斯汀推了推眼镜，以一贯的温和笑容回答依蒂丝，但依蒂丝只是不爽的皱眉，一是因为依蒂丝讨厌男人，二是奥古斯汀有一股让依蒂丝感到厌恶的气息。
穿着蓝色魔法袍的奥古斯汀并没有在意，继续补充。
｢原初女王大人之所以把王都定在艾丝翠德领以西，就是为了阻断其他领地直达艾丝翠德领的可能，只要有充足粮食和适宜人生存的环境，就算遇见困难，王室也可以很快恢复过来。｣
｢艾丝翠德领不是经常能看见阳光吗？为了粮食生长，每天都要用阿莱克西亚之塔调节气候，不那么适合血族生活吧……｣
由于已经入秋，伊丝把单薄的短袖连衣裙换成了白色礼裙，这样的着装引起路人一阵侧目，大部分血族都不会穿以白色为主的衣服，除了血族传统以外，还有白色衣服容易被血液弄脏的缘故。
｢只要白天不出去就好了，而且万一有需要出去的时候，在身上披一件这样斗笠，也能遮挡大部分阳光，只要不是被太阳直接照射，就不会引起过于强烈的反应，不过说是这么说，很少有人会在白天出门就是了，听说公爵大人刚从人类世界里回来，想必应该见过人类世界的夜晚，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的样子。｣
倘若不是亲眼见过奥古斯汀对待抢劫犯的残忍模样，自己怎么都不会把现在的奥古斯汀当做异常残忍的人，一路上奥古斯汀的举止不论换做谁看，都会认为他是绅士中的绅士。
奥古斯汀的话令安德烈亚心生好奇。
｢奥古斯汀去过人类世界吗？｣
前者先是停顿了一瞬，然后微笑着低下头。
｢去过哦，在很久以前。｣
｢完全没听你说过啊。｣
｢如果女王大人想听的话，我可以把我在人类世界中的见闻全部告诉您。｣
以粉色上衣搭配白色短裙的安德烈亚面露尴尬。
｢不……不用了。｣
先不说安德烈亚并非从来没去过人类世界，首先在她持有项链的时候，她就经常和伊芙琳交换身份，替伊芙琳引导信徒，可以说安德烈亚接触到的人类比伊丝还多。
｢姐姐大人。｣
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兀的，一直跟在伊丝身边的卡米拉将伊丝拉向道路内侧，与此同时，奥古斯汀也把安德烈亚朝内拉了拉，玛丽与蒂芙尼则被蕾菲娜一手一个拉到臂弯下。
｢让开，全部让开！｣
伴随愈渐靠近的马蹄声，一队士兵在街道上横冲直撞，起初伊丝还以为有人想对安德烈亚不利，但这队如同狂风般行进的士兵很快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原本干净的街道瞬间变得脏乱，不少路边小贩因为没来得及带着摊位一起转移，导致摊位被士兵撞翻，货物乱糟糟的掉在地上。
｢好过分的说！｣
玛丽第一时间竖起眉毛，与之一同的还有蒂芙尼和安德烈亚。
面带同情的看着那些正在捡拾货物的小贩，安德烈亚主动走到商贩面前，帮摊主捡拾没有被踩踏的商品，紧跟着，玛丽、蒂芙尼以及奥古斯汀也走上前帮忙。
｢又来了，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
｢数不清啦，几乎每天都有。｣
｢我是刚来这里的人，艾丝翠德领发生了什么吗？｣
｢你是外地人？艾丝翠德领除了产粮以外，另一个不那么容易被人知道的特点就是失落之地，自从上代女王大人在附近的里洛平原陨落后，里洛平原就因为大战变成常年被浓雾笼罩的丘陵之地，两族死亡的士兵在那里成为亡灵，经常跑出来袭击周边村庄。｣
｢刚刚的那群士兵是为了讨伐亡灵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那些冒险者说不定知道什么。｣
旁听路人间的对话，伊丝看向或许知道些什么的依蒂丝，原本伊丝打算问卡米拉，但卡米拉已经去人群里收集情报，说明卡米拉也不清楚这回事。
依蒂丝挑起眉。
｢被我迷住了？｣
｢是想问佩佩有关失落之地的事情。｣
玩笑被伊丝无视，依蒂丝耸了耸肩。
｢就像你听见的那样，只是女王和堕天使军队化为的不死者而已，女王率领的三十万军队在和魔王乌拉诺斯手下的军队一战后所剩无几，女王本人也在战场上殒命，粗略估计至少四十万人死在那里，会形成亡灵之地也在情理之中。｣
｢四十万？记得之前说带领恶魔军队的人只有卡麦尔一位堕天使，就算卡麦尔再强，在精锐力量上也不可能打赢有阿莱克西亚之塔帮助，并且还是在本土作战的血族女王吧……难道阿尔维尔六世等级很低？｣
｢不，阿尔维尔六世实力仅次于原初女王，六十级的等级远超历史上的其他国王，是血族里少有的超越英雄领域之人，并且那一战中集中了整个血族近一半的精锐，光五十级的英雄领域之人，就有足足五位。｣
因为母亲很强，所以安德烈亚养成了依赖的习惯吗？
将脑海里的想法暂时放到一边，伊丝追问。
｢那最后为什么失败了？｣
｢手下背叛。｣
｢背叛？｣
｢这是只有领主才能知道的秘密，虽然我应该在迎娶你之后再告诉你，但现在说出来也无妨。五年前的那一战中，从南方贵族征集到的十万领军在关键时刻背叛阿尔维尔六世，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的倒戈致使三方发生混战，本应占据优势的女王被叛军和卡麦尔率领的恶魔军两面夹击。
经过殊死抵抗后，阿尔维尔七世的军队仍不敌双方，最后只能抱着不能让血族心脏艾丝翠德领覆灭的念头，以悍不畏死的意志击杀卡麦尔，接着群龙无首的恶魔军与叛军接触，双方近乎同归于尽，战争也就此结束。｣
｢原来南方贵族从那时候起就有反叛心理了么……｣
｢不，据幸存下来的士兵说，当初真正反叛的南方贵族只有一位，但那位南方贵族用什么东西——可能是其他贵族的家眷做要挟，逼迫其他南方贵族一起反叛，所以才会有总共十万数量的叛军。
只不过，这群卑劣之人最终也得到比死亡更可怕的诅咒。阿尔维尔六世临死前诅咒叛军不会因死亡得到解脱，灵魂将被永远禁锢在这片土地，这或许是里洛平原化为亡灵之地的原因之一。｣
依蒂丝平淡的解释令伊丝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诅咒？那也是一种魔法吗？覆盖十万人的魔法，到底得多大规模啊……｣
至少六十级绝对做不到一个魔法覆盖十万人，要知道，即便是被自己解决掉的、最擅长广域歼灭魔法的骷髅堕天使亚列，最辉煌的战绩也只是一击毁灭三千人讨伐团。
依蒂丝开始用一种如同在看傻子的目光看伊丝。
｢你的脑袋有这么不好使吗？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一次性覆盖十万人的魔法，我说的诅咒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像对神明献上的祈祷，只是一种心理作用而已。｣
｢这样么……｣
覆盖十万人的魔法并不是没有，正因为知道它实际存在，所以才会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伊丝在内心叹了口气。
嘛，如果真的有覆盖十万人的魔法，阿尔维尔六世也不会陷入窘境了。
这边的对话结束一段时间后，卡米拉以及安德烈亚一行也各自结束收集情报与捡拾货物。
｢姐姐大人，我回来了。｣
｢嗯，卡米拉调查到什么了吗？我这里有一些发现。｣
｢喂。｣
像是在警告伊丝不要告诉他人，但又像在为伊丝转口就把秘密告诉卡米拉感到不满，依蒂丝叫住伊丝。
伊丝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但最先开口的依旧是卡米拉，后者穿着比伊丝奢侈的多的豪华白色礼裙，伴随微微低头的动作，被白色大缎带收束起的金发跟着摆动。
｢之前的士兵之所以那么着急，是因为失落之地里的亡灵最近异常动作，类似事件这个月已经发生了超过十次。｣
｢失落之地就是阿尔维尔六世陨落的里洛平原吧？｣
｢是的，姐姐大人。｣
｢看那队士兵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异动是指亡灵从浓雾里跑出来了吗？｣
｢是附近的一个村庄出现了亡灵，原本不需要这么着急，但因为女王大人到来，所以整个城市的警戒上升到需要那么紧急的程度。｣
｢原来如此。｣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行为导致女王弯下腰的话，一定会倍感恐慌吧，好在安德烈亚没有要和士兵计较的想法——不对，应该把关注点放在奥古斯汀身上，虽然不知道奥古斯汀究竟是出于忠诚还是出于爱意，但奥古斯汀对安德烈亚的拥护绝对超出了普通人范畴，搞不好他会找之前那些士兵。
不过在那之前，自己还是先安慰安德烈亚比较好，由于刚才那些士兵的举动，安德烈亚情绪十分低落。
趁安德烈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伊丝叫住安德烈亚。
｢怎么了？摆出没精打采的表情。｣
安德烈亚呆呆的抬起头，然后像是要努力摆出开心的表情般，用力摇了摇脑袋。
｢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伊丝大人，我真的应该在这种时候来艾丝翠德领吗？如果是母亲大人的话，现在说不定已经在与希拉里伯爵对峙的弗拉基米尔领——啊。｣
伊丝把手放在了安德烈亚头上。
｢原罪节不是禁止杀戮吗？祭典的时候就好好把心思放在祭典上，不然原初女王是收不到安德烈亚祈祷的哦？｣
｢……是，｣声音里没多少生气，安德烈亚看向东边，｢奥古斯汀，我要去失落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