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可疑的传承
｢呼呜。｣长吁了口气，对着清晨阳光，伊丝举起制作好的铅笔，｢那么来试试使用效果吧。｣
｢伊丝在做什么？｣
当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伊丝拿出木板和莎草纸时，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蒂娜好奇问道、由于视线与身高的缘故，蒂娜只能趴在伊丝肩膀上，才能看见伊丝在做什么。
｢在尝试新道具哦，就是这个叫铅笔的东西。｣
虽说自己知道制作铅笔的大致过程，但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在这一晚上时间里，自己做出的铅芯大都因为没调配好黏土与石墨的比例，导致烘焙出来的铅芯要么太脆，要么太软，不适合进一步加工，加之解剖仅有手指大小的石墨蜂是一项精细且耗时的工作，因此直到太阳升上山头之时，自己才终于做好几批能被称为成品的铅芯。
至于铅笔外壳，为了赶路，伊丝索性坐在蕾菲娜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削切木头——比起制作铅芯，这个过程相当简单。只要用魔刃把木棍中间切割出刚好能塞下铅芯的凹槽，接着再把木棍左右两半拼合起来夹紧，缝隙处施以具有粘性的东西固定，一支铅笔便制作完毕。为了省事，伊丝并没有用胶水之类的东西黏合，而是直接以『固化』魔法替代，虽说『固化』魔法有着时效限制，一但过了时限，铅笔就又会分成两半，但目前铅笔只处于实验阶段，想要真正投入使用，还得等到了威弗列德城以后，自己在炼金市场里找到功能与粘合剂类似的东西才能实现。
｢铅笔？｣
和昨晚的拉克西丝一样，蒂娜不解地睁大橙红色眼眸，光从这副好奇表情看，绝对不会有人将蒂娜和魔王那种恐怖存在联系在一起。
｢啊啊，是的，蒂娜会写字吗？｣
｢当然，不然伊丝以为塔里斯领的时候，是谁给伊丝写的寻找玛娜之源的信，妾身身为魔王，全大陆的语言都在妾身理解之中。｣
｢别这样就沾沾自喜了啊……玛娜之源的账还没有和蒂娜算清。｣伊丝把铅笔和订上了白纸的木板举过头顶，一起递给蒂娜。｢喏，蒂娜可以尝试用这支笔在纸上写字试试。｣
下意识的，蒂娜接过木板，然后将木板放在伊丝背上，打算趴在伊丝背上写字，但在举起伊丝削好的铅笔后，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微微皱起眉。
｢墨水呢？没有墨水怎么写。｣
｢这是不用墨水的类型啦，蒂娜可以想象成这是一块木炭，蒂娜在拿着木炭写字。｣
考虑到铅笔会交给伙伴们使用，而伙伴们第一次使用铅笔时，很可能会用平时拿羽毛笔写字的力度，进而导致铅芯部分在接触纸面的瞬间崩掉，所以伊丝在制作铅芯时，特别多加了一些黏土，以增加铅芯的硬度，铅笔笔头也没有削切的过于尖锐。
｢原来如此。｣
若有所思地点头，蒂娜以正确姿势拿起铅笔，挤进蕾菲娜与伊丝之间，将木板放在膝盖上写字。对平时使用羽毛笔的人来说，使用铅笔并不会遇见需要重新学习握笔姿势的问题，但对用习惯了毛笔的人而言，改用铅笔会感到十分不便，所幸卡米拉一行均使用羽毛笔，伊丝不需要纠正伙伴们的握笔姿势。
先是以赫尔斯王国语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又陆续以血族海鲁恩特语、精灵语以及龙语书写，最后则轮到诺塔帝国语，在这个过程里，蒂娜习惯性地做出蘸取墨水的动作，不过在想到手中这只神奇的笔并不需要蘸取墨水后，又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收回，以免显得自己无知。
｢怎么样？使用起来的效果。｣
｢……妾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叫做铅笔的东西，从不需要蘸取墨水的角度，确实很方便。｣
｢不止不需要蘸取墨水，而且笔迹还可以随时擦掉哦。｣
拿出一块黑色橡胶，伊丝轻易擦去蒂娜写在白纸上的痕迹。虽说橡胶史莱姆生产出的橡胶，目前只被自己用来做长靴靴底，但实际上那些橡胶也能用来做橡皮擦。当然，橡胶史莱姆生产的橡胶，和真正意义上的橡皮擦有着极大区别，真正的橡皮擦在擦掉笔记以后，吸附了黑色笔迹的部分应该会起屑脱落，但橡胶史莱姆生产的橡胶，仅仅只会把笔迹吸附在橡胶上，当使用时间长了以后，就会失去吸附石墨的效果，必须削切一部分后才能继续使用。
｢诶？真的不见了？｣
如同目睹了某种奇迹，蒂娜睁大双眼，仿佛要从白纸上找到些许端倪般，脸庞凑到纸张面前，仔细观察原本写着蒂娜名字的地方，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样，很神奇吧。｣
｢唔姆……没找到魔法痕迹，刚才那个不是魔法么，不，不用魔法，怎么可能让笔迹从纸上消失，难道是如今妾身对魔法的感知太弱，伊丝用不会被妾身发现的方式，悄悄把笔迹抹除了？｣
蒂娜的自言自语让伊丝不禁苦笑，将拇指大小的橡皮块交到蒂娜手中。
｢所以说，这不是魔法啦，蒂娜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尝试一次。｣
｢不行，伊丝要转过去，不能看到妾身的动作，否则算作弊。｣
｢是是。｣
在自己看来理所当然的东西，对初次见到的人而言，却和魔法一样吗？
一边想着这种事，伊丝一边转向旁边坐着的蕾菲娜，结果后者也和蒂娜一样，微微张嘴，瞪大双眼，一副震惊的表情。
不要用这种视线看我啦……
忍不住感到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只是把前人的知识复制了一遍而已。
｢伊丝小姐总能做出这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呢……不仅玛格丽特酒和那种穿起来很舒服的长靴，现在又多了一种叫铅笔的道具，不需要蘸墨水的话，感觉很快就会成为风靡大陆的发明。｣
｢啊哈哈……应该没办法风靡大陆吧。｣
毕竟自己用来做成铅芯的原料并非真正的石墨矿，而是来自属于恶魔种的石墨蜂，拿自己制作铅芯时消耗的石墨蜂算，即使自己把仓库里的所有石墨蜂都用上，最多也只能做十几支铅笔，数量太少，根本无法像玛格丽特酒与橡胶那样，成为可以向大众售卖的商品。
当然，如果自己能找到魔王斯提克斯的巢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总感觉海洋魔王斯提克斯浑身是宝。
想到可以建立陆生河豚与石墨蜂的饲养厂，伊丝不禁期待地搓了搓手，恶魔也不是那么邪恶的东西。
用完橡皮，确认伊丝没有悄悄使用魔法以后，蒂娜终于开始相信，铅笔是一种不需要蘸取墨水，并且能够用橡皮擦去字迹的存在，一脸不甘地承认。
｢确实……没有任何魔法气息，如果笔的表面再平滑一些，然后漆成银器的颜色，很快就会成为人类贵族相互追捧的道具吧。不需要蘸取墨水，拿出来就能使用，意味着即使在环境不佳的紧急时刻，也能用它记录文字。｣
｢嘛，也没有蒂娜想象的那么厉害啦。｣
看着如同得到新玩具的小孩般，用铅笔在纸上写了又擦，擦了又写的蒂娜，伊丝忍不住莞尔。
蒂娜只是因为刚使用铅笔，感到新鲜，所以才会对铅笔的作用如此夸大。铅笔字迹可以被擦去的特点，注定人们不会用铅笔记录极为重要的事情，书信也绝不会用铅笔书写，这便限制了铅笔发挥的领域，蒂娜真正该感叹的，应该是有着墨囊的钢笔——虽说伊丝知道基本原理，但想要让钢笔在异世界大放异彩，需要的尝试就实在太复杂，以至于到了让人无从下手的地步，不然的话，伊丝早已将钢笔复刻出来。
被伊丝与蒂娜交谈的声音吸引，卡米拉也从车厢探出头来，好奇的目光落在蒂娜身上。
｢姐姐大人在说什么？｣
｢啊，正好卡米拉也来了，我发现了一种很方便的道具哦，稍等一下，我马上给卡米拉。｣
｢好的，姐姐大人。｣
在那之后，伊丝再次以魔刃削切出铅笔外壳，将剩下的铅芯填装进去，交给同伴。和蒂娜与蕾菲娜的表现一样，所有人都对这种新奇的存在感到惊讶，虽然中途发生了由于铅芯生产批次不同，导致发放给众人的铅笔颜色深浅也不同，玛丽得到的铅笔颜色相当深，而卡米拉的却很浅，进而引发了一番争抢——大家更喜欢颜色深一些的铅笔，但由于后来伊丝承诺，会给所有人都制作一支颜色很深的铅笔，纷争便很快平息下来。
接替蕾菲娜，驾驶马车的伊丝看向正在纸板上画着什么的蒂娜，由于对身体的掌控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程度，蒂娜在画线时，基本不会出现因为手抖导致的线条歪斜。
｢蒂娜在做什么？｣
｢画魔王城的地图。解除『永冻结界』后，我们要第一时间处理强闯进城堡中枢的堕天使，然后再去处理那只羊头恶魔——不对，我觉得我们可以兵分两路，由熟悉城堡结构的我去城堡内部，阻止那些堕天使，而伊丝去对付羊头恶魔。总之，不事先让伊丝记住魔王城的结构，我心有不安。｣
因为很专注，所以忘记用故意显老成的『妾身』自称了吗？伊丝不禁回想起路上蒂娜说过的，塔里斯侯爵领时，蒂娜之所以要对伊丝下挑战书，不是为了和伊丝决斗，而是为了将伊丝困在塔里斯侯爵领的事。塔里斯侯爵领里并不存在玛娜之源，所以背负了替伊芙琳寻回自由的伊丝，会一直待在塔里斯侯爵领内，如此一来，蒂娜就少了一个威胁。光从这点看，蒂娜的头脑并不像她的外表一样幼稚，实际上这家伙相当懂得算计。
伊丝故意没点出蒂娜忘记了自称，转而轻松地挥了挥手。
｢蒂娜不用画出来也没关系，我的探查魔法就像地图一样，只要我在魔王城堡上方，就能掌握魔王城堡的内部结构。｣
｢事先了解和当场探查，在熟练度上是两回事，谁也不知道当天会不会出现意外，如果在我解除『永冻结界』的时候，斯提克斯从其他入口派来了更多恶魔，我们的处境就糟糕了。｣
我倒希望斯提克斯可以多派一些像石墨蜂和陆生河豚那样的恶魔出来，当然，如果有超大型石墨蜂和超巨大型陆生河豚的话，就更好了。
暗自腹诽，伊丝转移话题。
｢蒂娜的实力恢复多少了？｣
之前蒂娜和佩佩比试力量的时候，蒂娜之所以败给佩佩，是因为蒂娜的真实等级下降到只有二十级的程度，进而导致蒂娜能够使用的力量也被限制到二十级，虽说蒂娜依旧能够徒手捏碎拉克西丝的『一线』，但那是因为魔王肉体的抗打击能力很强，而非蒂娜的力量过与强大。
现在全知地图显示，蒂娜的等级依旧为107级。
｢现在大概和四十级的人类一样。｣
｢半个月恢复二十级吗……｣
按照这个速度，自己还要等待接近两个月，蒂娜才能恢复至全盛状态。
｢嗯，不过我能感觉到，我——｣
话说了一半，正咬着笔头的蒂娜便如同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想起了什么般，表情上写着『糟糕了』几个字，脸颊微微泛红的同时，煞有介事地干咳起来。
｢咳哼，妾身能感觉到，随着妾身的实力越来越强，妾身实力的恢复速度也愈发加快，要不了一个月，妾身就能恢复完全——不，准确的说，是消化魔王传承的速度。｣
现在才想起自称，也太晚了。
没有借此揶揄蒂娜，伊丝继续问。
｢说起来，蒂娜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以前不把魔王的传承消化完全，像这种能够强化自身能力的东西，不应该尽快吸收完吗？｣
蒂娜并不笨，而且还十分有责任感，不大可能是因为偷懒所以才没有完全吸收魔王的传承。
｢唔……告诉伊丝也无妨，之前妾身说过，魔王的传承是指历代魔王留下的魔法、等级与记忆吧。｣
｢嗯。｣
｢如果一个人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接受了另一个人的全部记忆，最初那个人还能说是他自己吗？妾身正是本着这种考虑，才没有完全消化魔王的传承，魔王与魔王继承者之间不存在亲情作为纽带。妾身在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破百级以前，并没有感到不适，但在百级以后，每吸收一点传承，就会体验到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就像灵魂上附着了某种多余的、肮脏的东西，于是在那时候，妾身怀疑，魔王也许可以通过记忆的传承，达到永生，这便是妾身一直不吸收魔王传承的原因。｣
乍一听仿佛是哲学问题，不过仔细想的话，蒂娜接受记忆的方式，或许和自己接受佩佩的记忆并不相同，在接替佩佩身体的时候，佩佩的记忆对自己就如同藏书一般，只有当自己需要的时候，记忆才会涌现出来，而蒂娜指的，可能是被强行灌输记忆。
警觉起来，伊丝立即问道。
｢那现在蒂娜感觉怎么样？｣
｢也许是妾身远离魔王城的关系，厌恶感并没有以前强烈，当然，也可能是妾身自己没有发现，只有周围人才能看出妾身的变化。毕竟魔王的传承一旦接受，就会烙进灵魂，同一种表现在妾身看来与以往没有差别，但换成周围人，就会觉得妾身做了不符合习惯的事。｣
｢……蒂娜怎么不早点说啊。｣
｢这是妾身自己的问题，世界上能给妾身出主意的人，恐怕只有作为第二原住民的斯提克斯，嘛，妾身所言的也仅仅只是猜想，可能只是妾身怀疑的太多，事实其实不像我想的那样，｣说到这里，蒂娜双手举起画完的魔王城堡，｢好，这样就大功告成了，剩下的只需伊丝记下来就好。｣
将纸板交给伊丝，仿佛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那样，蒂娜站起身，双手叉腰，自鸣得意起来。
｢站在驾驶座上很危险哦，小心因为马车颠簸摔跤。｣
｢妾身可是魔王，怎么会因为——｣
话还没说完，由于车轮压过一块石子，马车猛地上下颠簸，蒂娜由于没反应过来，无坚不摧的牙齿咬到了舌头，前一刻还得意洋洋的脸庞，下一刻便噙满眼泪。
｢呜——｣
就当做让这家伙吃一次教训，长长记性好了。
面对蒂娜捂着嘴巴的忍痛表情，伊丝选择一边在内心偷笑，一边假装没注意到，继续驾驶马车。
（14/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