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来自深海
｢要先和村子里的大家打招呼吗？｣
前往摘取迷诱果的路上，玛丽向伊丝问道。现在天色尚早，加上是不需要学习的周末，在伊丝出门时，玛丽提出了想一起出门的请求，伊丝便与玛丽和依蒂丝一起前往迷诱果种植园。
｢嗯，｣伊丝点了点头，｢虽然村子里的人强调了迷诱果会由威弗列德城的官员统一收购，但官员只收购果粒饱满，没有被虫蛀的果实，那些过了收购季节还没有成熟，又或者是落到地里烂掉的果子，村民会把它们收集起来统一烧掉，我们只需要买那些废弃不要的果子就好。｣
｢可是烂掉的果子会很苦哦？｣
该说果然是玛丽吗？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吃。
一边走在没有照明的漆黑乡间小路上，伊丝一边苦笑着解释。
｢玛丽不是听村民说过吗，迷诱果有毒，只能用来做魔法药原料，我之所以买它们，是为了实验一些想法。话说回来，这几天玛丽有遇见认出玛丽的人吗？｣
自己出门处理各种事物的时候，伙伴们也不全都待在家里。可妮莉娅之馆里的很多东西，诸如床铺、衣柜等都需要换新，而这些东西不会自己长腿跑到可妮莉娅之馆里，当自己与亚多尼斯合作驱赶恶魔时，伙伴们便在威弗列德城内挑选自己喜欢的家具。
虽说有一些要求听起来很夸张，比如佩佩想把可妮莉娅之馆的外部装潢改成血族公馆风格，拉克西丝与艾诺丝希望有一个可以种植植物的中央温室，卡米拉想将卧室地板从抛光的石板，换成看上去更温暖的木质地板，方便光脚踩上去等等，但所幸的是，这些要求并非无法做到。
佩佩和卡米拉的需求只要有足够金币就能请工匠到家里来。金币方面，由于前段时间自己卖出了一把魔法武器，所以不需要担心不够花。有意思的是，那把魔法武器虽然吸引了许多武者与铸造师，但最终却没有拍卖出赫尔斯王国时令人咋舌的高价，伊丝稍微调查了一下原因，结果是诺塔帝国的有钱人并没有对这把武器太过狂热，比起实用性，诺塔帝国的『上层贵族』更看重华丽外观。竞拍的人偏少，自然无法卖出赫尔斯王国时的高价。如此差异是由诺塔帝国的『上层贵族』不需要上战场，而赫尔斯王国的贵族要听从领主与国王征召造成。
至于拉克西丝和艾诺丝想要的植物温室，尽管超出了异世界的科技水平——准确的说是魔法水平，但也不是完全无法实现。
威弗列德本身就处于热带，自然没有升温这一说法，所以自己只需要做一个能降低温度的魔法结界，同时再在宅邸里修砌能隔绝温度的封闭墙壁即可，可以的话，自己想做鸟笼风格的温室，可惜这个世界的玻璃制造工艺落后，玻璃没办法做的太大，强度和透明度也都跟不上要求，鸟笼只得作罢。
总而言之，伙伴们这几天都在威弗列德城内寻找心仪的物品装饰房间。
习惯性将半精灵尖尖耳朵藏在栗色长发里，玛丽摇了摇头，睫毛微微下垂，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没有遇见认识我的人……｣
｢有去港口吗？渔民看到玛丽的异色瞳以后，说不定会想起什么。｣
｢昨天和蒂芙尼还有拉克西丝小姐一起去了港口，但就算拉克西丝小姐带着我一个一个的问大家，大家也还是摇头说不认识……｣似乎察觉到自己让氛围变得沉重，玛丽变小的声音很快恢复原样，抬起的脸蛋也跟着浮现活力，｢不过只要一直问下去，总有一天会遇见认识我的人，说不定下一座城就能遇见了。｣
｢不错不错，能这么想，说明玛丽长大了。｣
｢奴，我明明比主人大人还大一岁。｣
面对玛丽的不满，伊丝回以大人的笑容。虽然自己知道玛丽只是看起来年纪小，实际上并不笨，也很懂得人情世故，但这些并不妨碍自己把玛丽当小孩子。她看起来实在太小了。
｢姆……｣
走在伊丝旁边的依蒂丝喉咙里发出低沉声音，由于蕾菲娜在监督女仆们把阁楼中的杂物搬到院子里，所以并没有陪同依蒂丝一起出门。
难道是自己一直在和玛丽说话，佩佩不高兴了吗？
稍微有一些紧张地，伊丝往依蒂丝的方向靠了靠，但依蒂丝并没有改变略显威严的神情，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后者正皱紧眉头，紧盯前方，走路姿势也从原本放松的样子变成绷紧身体，随时可以战斗的姿态。
｢佩佩，怎么了？｣
｢没有灯。｣
｢灯？｣
顺着佩佩所指，伊丝看向前方距离自己没多远的村庄，正如佩佩说的那样，整个村子漆黑一片，在冰冷月光照耀下，乍一看如同废弃的无人村落，令人联想到鬼魅一类的存在。
｢现在才刚刚入夜，即使为了省钱没有点蜡烛，整个村子也应该有一两户家里亮灯，况且这个村子也不是穷到连蜡烛都买不起的偏僻村落，太可疑了。｣
｢依蒂丝小姐这么说……空气里确实有股奇怪的味道呢……｣
｢是血。｣
啧了啧舌，伊丝调出全知地图，瞥向村庄所在的位置。
村落中的人并没有消失，而是老老实实呆在家中，只不过所有人的状态栏上都写着『昏迷』，此外，村庄里还出现了一部分等级在10-20级之间，待在村口与村庄周围放哨的外人。
除了这些像是劫匪的存在，距离村庄不远处的一个山头，还埋伏着大量诺塔帝国士兵，他们的领头者是帝国宰相布兰德利。
这是在等待猎物上钩吗？
从双方整体实力来看，不需要自己一行动手，事情就能得到解决。
停下脚步，从储物魔法里拿出暗红色冈格尼尔，依蒂丝微眯双眼。
｢劫匪么，居然敢在距离城市这么近地方抢劫村落，一群不要命的暴徒。｣
｢主人大人，我们要快点去找卫兵先生过来！｣
｢不，他们已经上钩，啧——佩佩，左边。｣
｢『切裂』。｣
将冈格尼尔交换到左手，依蒂丝以自身为中心，朝空无一物的左侧挥出长枪，闪耀着不祥暗红色的光芒急速割裂空气，最终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撞击出火花。
铿！
视野因火光亮起一瞬，旋即又迅速黯下，而也就在眼睛因为光暗急剧变化而失明的瞬间，锐器划破空气的尖啸越过长枪，笔直朝依蒂丝下腹袭来。
如果是人类或者精灵一类的生物，此刻一定会因失明的慌张，来不及反应，但血族是夜间视力比日间更优秀的存在，光暗的急剧变化并不会影响佩佩，更不用提佩佩的战斗本能已经让她摆脱了对视觉的依赖。战士与魔法咏唱者在战斗方式上的决定性差异，并非魔法咏唱者需要咏唱咒文，而是魔法咏唱者要经过眼睛观察后再由大脑做出反应，而战士看到对手动作后，身体会第一时间做出本能反应。在战斗里依赖单一感官，遇见感官失去作用的场合，自然会落入下风。
没有回避偷袭者的攻击，而是直接开启触发式魔法道具，伴随｢咔｣的一声轻响，依蒂丝腹前响起爪子断裂的声音，借助夜色隐藏在黑夜中的偷袭者也因此一滞。
随后，依蒂丝空出来的右手径直袭向身前，一把掐住偷袭者脖颈，对方的真面目也因此暴露在三人眼前。
一位身形矮小的豹人族。
头部完全兽化，只有身体保持着人类外形，放在兽人族里，属于地位较低的存在。用力掐住豹人族偷袭者脖颈，依蒂丝借助触发式魔法道具加成，单手将对方举起。
｢只有这种程度，也敢偷袭我？｣
｢唔——｣
豹人发出痛苦之声，双手下意识抓向依蒂丝手臂，但依蒂丝只是微眯双眼，右手用力，豹人便像是死亡了那样，伸出的双手无力下垂。
并没有杀死，而是利用了纯种的血液操控能力，伊丝瞥了一眼豹人脖颈上的鲜红血环，从佩佩捏住这名豹人脖子的时候，胜负就已经揭晓，如果不是等级高于佩佩，在自身血脉赶不上纯种的情况下，一旦身上的血液被纯种接触，胜负就没有任何悬念可言。这个技能哪怕在纯种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学会，比如自己，即使佩佩教过自己多次，自己也依旧不会。
如同丢垃圾般将豹人丢到一边，依蒂丝把沾了血的手伸到伊丝面前。
｢喏，帮我把上面的血清理掉。｣
｢我又不是蕾菲娜，嘛，用水洗掉倒是没什么就是了。｣
右手置于依蒂丝伸过来的手上方，伊丝从仓库取出之前在断裂船只中收纳的海水，将依蒂丝手上的血迹冲洗掉，然后递给依蒂丝手帕——有种在照顾任性女朋友的感觉，不对，不是感觉，而是事实吧？
｢主人大人明明说不是蕾菲娜小姐，身体却很诚实呢……｣
乖巧地眨眼，已经拿出盾牌的玛丽低声喃喃着。
……还是假装没听见玛丽的话好了。
｢做的不错，｣脸上扬起满意笑容，依蒂丝不着痕迹地嗅了嗅伊丝递来的手帕，表情依旧维持着严肃模样，｢连放风的岗哨都有如此实力，这群人不可能是普通劫匪，村子里的人即使没有遇难，也在遇难的路上。村子里的劫匪发现豹人失去踪影，也许会逃走，玛丽，你回去通知卫兵，我和伊丝留在这里。｣
｢好的！｣
｢不，等等，玛丽，卫兵已经到了，我们只需要解决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
依蒂丝的话音刚刚落下，诺塔帝国士兵所在的山头便燃起火光，无数人举着火把从山头俯冲而下，以包围之势在呐喊声中将村庄围成一圈。
事情发展到这里，即使不用说明，依蒂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帝国的人早已得知村庄会被袭击，特意派兵埋伏在这里。
依蒂丝不满地咋舌。
｢啧，原来帝国的人早就来了，被摆了一道。｣
｢也不是完全不用动手啦，那边在种植园里偷偷收割迷诱果的人就由我们解决掉吧。｣
伊丝指向前方不远处靠右侧的种植园，虽然视线被灌木遮挡了一部分，但仔细看依旧能看到几个正在迅速收割迷诱果的身影。由于山头燃起的火光，这些收割迷诱果的罪犯纷纷起身，看着村庄的脸上满是茫然。值得注意的是，这群人里有一个被伊丝标记过的光点，也就是玛格丽特门口出现恶魔时，藏在暗处吹响木笛操控恶魔的存在。
本来还想留着他钓到他背后的大鱼，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住了，真是有够没用的。
伊丝轻叹了口气。
｢我们去把那边种植园里打算逃跑的人解决掉吧。｣
这群人应该是频繁在诺塔帝国中制造骚乱的恶魔信奉者，埋藏在地下的石碑，很可能与他们有关。
｢现在去，不是抢走那些士兵的功劳么，我可不做偷盗别人胜利果实的事情。｣
｢不……那些是漏网之鱼啊。｣
不知是没有提前探查到种植园的这部分人，还是为了避免惊动岗哨，没有分出兵力把守这边，自己一行所在的方向并没有诺塔帝国士兵。
｢真的？｣
｢当然是真的。而且迷诱果和恶魔有很大关系，如果成功阻截他们，不仅是在破坏恶魔的计划，还变相卖了帝国一个人情哦？｣
｢越来越会说话了……伊丝只是想骗我去对付他们吧。｣
｢诶嘿～☆。｣
装可爱地吐舌头，伊丝俏皮眨起一只眼。
只是不知为何，后者呆滞了一瞬，旋即将头扭到一边，没有直视伊丝。
｢姆，没办法，那就开始吧。｣
◇
诺塔帝国西南海域
漆黑一片的深海中，一个长着鲶鱼头部的恶魔背朝大殿门口，仰头看着天花板。直到过了足足一刻钟，才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人类圣会』那边打点好了么，那群人自诩要讨伐和恶魔合作的人类国王，但为了谋求结果，还是选择与我们合作，真是可笑。｣
｢已经打点好了，大人，如您计划的那样，我们成功转移了人类的注意力，接下来只需不断派出恶魔阻挠，他们就会被您拖住脚步。｣说到这里，跪在宫殿下方的恶魔话锋一转，支吾着不敢把话说完，｢只是恕我直言，大人，那些石碑是您辛苦研究出来的造物，就这么拱手让给人类，万一所有石碑真的被那些人类破坏掉……｣
｢你会疑惑也情有可原。你应该知道康斯死了吧？那些逃回来的海德拉告诉我，康斯和我的五头海德拉，是被一个人类一剑斩杀。｣
｢一剑！？怎么可能！会不会是海德拉智慧太低，看错了？这次人类里有一位等级超过六十级的魔法咏唱者，海德拉肯定是把那个魔法咏唱者的魔法看成剑术，康斯大人身为大恶魔，怎么可能被一剑斩杀，更不用说还有大人您饲养的五头海德拉在。｣
｢如果只有海德拉的汇报，我会和你抱有同样想法，但人类圣会的人打听到，陆上多了三位神造天使。许久未见的神造天使再度出现，加上前段时间被我们捕捉的『神使』，虽然不可能是神明亲自现身，但也至少代表神明那边有了动作。一剑斩杀康斯的存在，可能是第一位阶，神明亲自创造的天使。｣
｢可只是一位第一位阶天使，不可能战胜大人您啊，放弃石碑，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不｣，鲶鱼恶魔转过身，｢第一，陆上可能并非只有一位第一位阶天使，第二，我们实力在进步的同时，天使也不会原地踏步。这几天越是研究『神使』，我就越发感到害怕，尤弥尔女神所创造之物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神使』蕴藏的能量非同小可，可能不需要尤弥尔女神出手，我们就会被她的造物打败。
神使的出现意味着神明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因此我们不得有任何冒险，出手之前，必定要有必胜把握。我不会放弃斯提克斯大人交给我的任务，所以哪怕神使注意到了这边，我也不会就此罢休。只是仅仅依靠我培育的海德拉，力量还不够，我需要时间。目前最稳妥的策略是用神使的力量击溃天使，在我出来之前，除非天使攻入大海，否则不要打扰我。下去吧。｣
｢是！｣
光线更加黯淡，在一声低低的叹息声中，一切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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