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妖精剑舞
察觉到身后发生的变化，高空飞行的伊丝停下身形，回头看向后方。在港口上空约八十公尺的位置，庞大的金色准禁咒级魔法阵正缓缓旋转。而在预先计划中，这意味着战争已经发展到最高潮的时刻，即使超越英雄领域的恶魔，也将在准禁咒级魔法的轰击下身受重创甚至死亡。
现在港口内已经布满恶魔烧焦的尸体了吧，伊丝不用看也能猜想到画面，港口内那些密密麻麻的光点，如今只剩零星几个，就连周遭地形，也因为准禁咒级魔法的轰击发生较大变化，最明显的是一座没有覆盖防御魔法的山头凭空消失，平滑的海岸就像被天狗啃食了一样，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多出一个向陆地凹陷的缺口。
虽然就结果论，帝国取得了相当好的成绩，但是对战后恢复而言，肯定是一桩大麻烦。堡垒以及靠近城市的地方有魔法结界防御，可港口水域内却没有这样的东西，如今水下应该被准禁咒级魔法轰击的破破烂烂。倘若港口内因此出现大量礁石，易使远洋船触底的话，港口一名便名存实亡。
不，该庆幸的是，准禁咒级魔法还不会引起大陆架抬高这种毁灭性灾难，倘若出现那种状况，光海啸就足够摧毁威弗列德城。
｢卡米拉她们那边……没有问题，只有蒂娜了吗。｣
代表蒂娜的光点已经不在可妮莉娅之馆，而是位于威弗列德城北部的森林内，而那里，存在着一个令人不安的东西——高度超过一千公尺，呈竖瞳状的黑洞，由于有幻象结界覆盖，普通人很难见到这处黑洞，自己因为常驻的『看破』状态，才能瞥见这个连接阿莱克西亚大陆与魔王塔尔塔诺斯城堡的地方。
蒂娜要么是去看望被封冻在结界内的部下，要么是为了尝试解开结界吧，伊丝神情顿住片刻，随后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内经常发生这种事。蒂娜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给任何人打招呼便离开可妮莉娅之馆，独自前往结界，然后又在天黑之前——有时候仅仅只出去一小会儿——绕开护卫视线，悄悄回到宅邸，这件事被克洛莉斯尽收眼底，自己也同样从全知地图有所了解。
起初只是一星期或者隔好几天去一次，最近几天，已经发展到每天晚上都会出门一趟。
伊丝曾悄悄跟随过蒂娜，结果发现，后者进入魔王结界后，只是呆呆地站在果冻般的红色结界前，仰望滔天的火焰与神色凌厉的赫蒂一行，既不开口说话，也没有表现出更多感情，愤怒、悔恨、悲伤之类的情绪一概没有，就连呼吸都平稳到让人不可思议。
如果非要说值得一提的地方，就只有受斯提克斯指派，守护在结界外的恶魔，它们被蒂娜一个不留地屠杀殆尽，不过这单纯是因为斯提克斯手下的恶魔自讨没趣，阻止蒂娜进入结界，所以才被蒂娜抹杀。
话虽如此，蒂娜白天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个喜欢装老成，但却对可爱事物没有免疫力的魔王，对晚上的事只字未提。
想到这里，伊丝沉沉地叹了口气，之后应该会遇见比现在更棘手的事情吧，只是自己不能阻止蒂娜继续下去，蒂娜必须要解开结界，救出对她忠心耿耿的部下，如果自己阻止蒂娜，蒂娜的人生将残缺不全，即使今后过上像正常人类女孩一样的幸福生活，在夜深人静时，也一定会回想起那些被她抛弃的部下，进而对过去的选择感到悔恨。
｢呼唔，要是能和我商量一下也好啊，我姑且有抱着监护人的态度关照。｣
有种女儿长大后，不再把心事对自己说的感觉，只是自己现在没有欣慰，只有遗憾。
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就像要给自己加油打气般，伊丝双手拍了拍脸颊。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得把精力放在对付海德拉上才行。｣
说着，伊丝打了个响指，让以『隐匿』魔法藏起来的八只查理斯现身。就像自己对亚多尼斯说的那样，为了对付海德拉，自己会把查理斯叫上，不过亚多尼斯可能把自己叫上查理斯，想象成了多叫一些帮手，而自己的本来目的，是为了让查理斯饱餐一顿。
｢汪！｣
又发出小狗一样的叫声了。
从刚才起就围着自己转个不停。
查理斯应该也发现藏在脚下，或者说海面以下的东西了。
不再拖延时间，伊丝降低飞行高度的同时，拿出光剑必杀之刃，低头看向空无一物的脚下。
｢怎么？要一直这样躲在海里不出来吗？事先声明，我没有放你一马的想法，从你帮助斯提克斯伤害蒂娜的时候，你就失去了被宽恕的机会，再不出现，我就要逼你现身了。｣
周围依旧保持诡异的安静，天空也仍然一副阴沉沉的、被乌云覆盖的模样。
｢不愿意出来么，那么。｣
将必杀之刃交换到左手，伊丝右手高举。
如同在呼应伊丝的动作，天空展露出阳光，伊丝正上方的乌云就像瓦解消融的雪堆般，以极快速度消散。
也就在这时，躲藏在海面下的东西终于从海里冒出脑袋，与之一同的，还有成百上千一眼望不到尽头，足以令大陆上任何一个生物感到心惊肉跳的海德拉，这些海德拉里，实力最差的也有五头。
｢你是谁？｣
语气中有着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不屑与轻蔑。一只有着人类身体，双腿却被章鱼触手替代，头部与鲶鱼无异的恶魔出现在海面，而其落脚点，则是七头海德拉的头顶，全知地图显示，这就是名为巴巴弗的恶魔。
即便一向尊重他人的伊丝，也不禁为巴巴弗怪异的模样皱眉，这家伙绝对是自己见过的最丑陋的恶魔。
｢伊丝·恩雅，你也可以叫我薇尔，不过知道这个秘密以后，你就不可能再活着离开了。｣
有股大反派的味道，但偶尔这样一次也不赖。
｢我见过许多不自量力的人类，你是其中最狂妄的一个，把你刚才破坏第六位阶魔法『水元素之心』的方法告诉我，我可以留给你一具全尸。｣
｢第六位阶魔法？｣
所谓『水元素之心』，应该是指笼罩大半个海域的乌云，可如果连这都能算作第六位阶魔法，恶魔也实在太滑稽了一些，一瞬间，伊丝不禁有种恶魔在开玩笑的想法，精致如人偶的脸庞浮现笑容。
｢你说的第六位阶魔法难道是这些乌云吗？对不起，我只是用风魔法把乌云吹散了而已。｣
｢风？不可能，这里的水元素浓郁到不可能再被其他元素盖过。｣把伊丝的话当成取笑，巴巴弗的鲶鱼头部表情变了变——老实说，伊丝几乎分辨不出巴巴弗的表情变化，只能从脸庞两边的鱼须判断，巴巴弗应该在生气，｢人类果然是不吃到苦头就无法认清自己实力的下等种，为你的狂妄自大后悔吧，我会把你的牙齿一个个敲碎，砍断四肢，换成鱼鳍和鱼尾，让你变成大海的一部分。｣
｢啊啦，这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同样的话放在我这边，我想想……把你变成人类未免太便宜你了，说到底，我不是像你这样喜好非人实验的疯子，还是送你下地狱好了，就当做我吃亏了。｣
｢人类……｣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让长期身居高位的巴巴弗额头跳了跳，只是与其他恶魔不同，巴巴弗不仅有着极强实力，还有着相当高的魔法造诣，学习令他懂得克制，没有发疯般朝伊丝冲过去。
巴巴弗脸色阴沉。
｢我要让你对生在这个世上感到悔恨。查理斯，给我把它咬碎！｣
｢嗯？｣
听到查理斯的名字，伊丝歪了歪头，以为巴巴弗用精神魔法控制了查理斯，心头下意识一跳，但随后出现的画面，却令伊丝忍不住将笑意表达在脸上，海德拉中也有一只名为查理斯的存在，巴巴弗是在命令一只六头海德拉。
｢噗哈哈哈哈，查理斯，原来如此，差点以为你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控制了我家的查理斯，真是太高看你了。既然如此，就来比试一下，谁才有资格使用查理斯这个名字吧！查理斯！｣
伊丝话音落下的瞬间，早已竖起耳朵，等候命令的八只查理斯如同离弦箭矢般冲出，仅有一公尺大小的身躯迎风暴涨，瞬间化为八只身躯堪比半人马恶魔的存在，即使六头海德拉，在地狱三头犬面前也显得矮了一截。
地狱三头犬能够变大，是伊丝从蒂娜口中得知的信息。
从一开始伊丝就觉得，地狱三头犬仅有一公尺大小的身体，就算实力恐怖，也和史诗里描绘的庞然大物相差太多，可由于最开始在地下迷宫里，地狱三头犬把自己当敌人时也没有变大身体，伊丝便没有深究，认为又是人类夸大其词。
直到几天前，蒂娜发现这几只地狱三头犬总是小不点的样子，感到奇怪，才向伊丝发问。也就是那时候，伊丝才终于意识到，地狱三头犬为什么总是保持小号体型——地狱三头犬知道小一些的体型更能博取宠爱，可以多从自己与伙伴手中获得食物，所以从来不变大，避免破坏它们在自己心目中的可爱形象。
至于为什么迷宫里没有变大，很可能是它们饥饿到极点，没办法变大。
虽然早就有所察觉，但伊丝还是忍不住感叹，地狱三头犬具有人类一样的智慧。
｢地狱三头犬？人类为什么能指挥上级恶魔？｣
见到地狱三头犬放大的身姿，巴巴弗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起伏。
｢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的监护者，也是答应回应蒂娜请求的人，另外我要提醒你，再不关注你那可爱的宠物，查理斯的名字就要被我家的宠物抢走了。｣
一只六头海德拉对付八只地狱三头犬。
通常情况下，海德拉能凭借多头的协同战斗，在与其他魔物的战斗中取得优势。海德拉的头除了咬合与撞击外，还能使用多种魔法。近身战斗中，敌人如果不能一瞬解决海德拉的所有头颅，那么海德拉剩下的头颅便会在攻击者一击力竭后的空当反击，进而杀死敌人，即使没能杀死，海德拉也能通过治愈魔法，恢复被破坏的头颅，将敌人拖入拉锯战。与一只海德拉战斗，相当于同时和好几位懂得协同的敌人作战，这便是海德拉与其他魔物相比最棘手的地方，然而，这只六头海德拉遭遇了滑铁卢。
并非六头对八头，而是六头对二十四头，地狱三头犬的多头虽然不像海德拉那样有着长长脖颈，能够灵活转动，但地狱三头犬有着另一个优势，它们的身体比海德拉坚韧，牙齿也更加锋锐，身为拥有智慧的魔物，它们所能使用的魔法比海德拉更多更强，如果把海德拉的魔法能力记为1，那么地狱三头犬的魔法能力便至少为4。
战斗陷入一边倒的状况。
由于空间不足，仅仅只有一部分地狱三头犬在与六头海德拉战斗，剩下的地狱三头犬——除了不爱海鲜的二世外，实力最弱的六世、七世与九世只能着急地围绕战斗圈打转，没办法参与到战斗里。
当然，并不是它们不想战斗，而是它们挤不进战斗圈，地狱三头犬们都记得海鲜的美味，好不容易有一只富含魔力、肉质鲜美的六头海德拉摆在面前，它们自然不愿意把海德拉与其他犬分享，实力强大的自然便把实力弱小的挤出去。
至于战斗过程，只能用虐杀形容。
伊丝甚至要感叹，查理斯不愧是自己养的狗，近朱者赤，非常懂得不能杀鸡取卵的道理。
没有将六头海德拉的六个脑袋一同咬断，而是有规律的每次留下一半头颅，被打后甚至故意发出受伤的声音，给六头海德拉制造打得难解难分的错觉，接着等剩下的一半头颅治好另外一半后，再把施放治愈魔法的那一半头吃掉，狡猾到极点。
没有眼睁睁看着手下被屠戮，巴巴弗举起法杖，语气中充斥愤怒与不屑。
｢身为上级恶魔，竟然受人类驱使，这是恶魔的耻辱，我要替塔尔塔诺斯修正你们！｣
就好像吹响了冲锋的号角，一瞬间，站在巴巴弗身后的成百上千只海德拉一齐冲向地狱三头犬，同时，巴巴弗自己也挥动法杖，朝查理斯们放出『空间斩』。
｢嚯，我还以为你会让其他海德拉帮忙，结果却要自己出手吗？不知你有没有听过打狗也要看主人的说法，既然你决定出手，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不如说，自己早已等待多时了。
｢查理斯，去海里！｣
｢呜汪！｣
虽然依依不舍，但却没有拖泥带水，所有查理斯放弃使用『飞行』，一齐跌入海中，紧接着，伊丝手中只有半人高的必杀之刃瞬间拉长到一百公尺。一副相当奇幻的画面——一位少女举起超过她体长数倍的蓝色光刃，以仿佛操练过数次的熟稔姿势，横向挥舞光剑。
无数海德拉的头颅与身体分离。
断面异常光滑。
就好像收割麦子的镰刀，没有一个海德拉能阻拦这把仿佛要将世界一分为二的恐怖光剑，其锋芒甚至令大海塌陷，恐怖的魔力就连远在海港处的准禁咒级魔法，都开始出现不稳定晃动。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即使长达百公尺的长剑，也没有一次性收割完成百上千的海德拉，光剑的惯性带动伊丝整个人旋转一周，随后再度扫过海德拉群。
又是一片头颅落海。
如果从上空俯瞰，现在的伊丝就如同旋转裙裾，让大海为之泛起水花的水中妖精。
只不过这片水花并非白色，而是夹杂着点点海德拉血液的怪异色彩。
经过霎时间的愣神后，查理斯意识到这里已经不需要它们，再也顾不上与海德拉厮杀，自己给自己施加上『避水加护』，开始在海水中拼命滑动四肢，捡拾最为肥美的头颅。
而有了这第二剑，先前发愣的海德拉也终于察觉到伊丝的恐怖，一些较为聪明的海德拉选择游到海中，朝四周逃窜，然而这并没有任何效果，对伊丝而言，在阻力较大的海水中挥剑，与在空中挥剑没有任何区别，427级的力量值令她不惧一切力量性挑战。
妖精落入水中。
不再横挥，而是找到海德拉最为密集的一条线，进入大海的伊丝斜向挥动必杀之刃。
海水爆发出一阵被高温蒸发的气泡，与之一同的，又是一批海德拉留下残肢断臂。
就好像冲入羊群的狮子。
仅仅三次挥剑，秩序井然的海拉便完全失控，此刻不论它们究竟有多少个头，脑子里唯一想法都只有逃跑。
尽可能离那把剑远一些，离那些地狱三头犬远一些。
然而事与愿违，身后的光刃就如同死神一般，或者说，就如同过去它们戏弄至死的人类一般，形影不离地追随在它们身后。
假如这里是动画，为了体现反差，已经奏响《欢乐颂》了吧，伊丝可以这样肯定，自己就如同那个拿着枪在迷宫中追逐羊羔的恶人，只不过，自己现在杀死的是真正该死的邪恶魔物。
没有白白在院子里练习割草剑法。
倘若这里有冒险者看见伊丝如今挥剑的样子，一定会激动与感动并存地双膝跪下，将其当做神明的剑舞，是人类献给神明的最佳杰作，其舞姿比任何一种舞蹈都优美，让人无法遏制的全身颤抖——这种颤抖并非源于恐惧，而是赞美，是歌颂，是女神对人类的恩宠。
｢住手！你做了什么！都给我回来！不要害怕她，一起用魔法攻击！｣
｢已经晚了。｣
正如伊丝说的那样，整片大海已经被海德拉血液染成粘稠的深蓝色，仅仅只是几次挥剑，所有海德拉便全部化为刀下亡魂。
至于巴巴弗引以为傲的七头海德拉，早已在第一波收割中丧命，坚韧的鳞片甚至没能阻碍必杀之刃零点零一秒。
不再有海德拉活着。
和最开始伊丝来到这片海域时一样，整片海域陷入诡异的安静，唯一不同的，只有巴巴弗的心情。
那是无以复加的恐惧，是如同见到索命镰刀羊羔。
（23/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