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薇尔
｢你……｣
『你就是恶魔的首领吗？』，亚多尼斯原本想这么说，但话到一半便哽在喉咙，并非想到了其他更好的措辞，而是在自己打算说下去的时候，恶魔看着自己的目光陡然充斥杀意，皮肤骤然绷紧，心脏也猛地一缩，就好像只要再多说一个字，恶魔就会动用暴力令自己闭嘴般，生理上的不适令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对亚多尼斯的反应感到满意，巴巴弗微笑着点头。
｢看来你比刚才那个人类识趣，如果所有人类都像你这样听话，我也不必生气至此。假如你没有想用威弗列德之塔改变地脉流向，背叛我们之间的契约，我肯定很乐意继续留你在这个位置，包括以恶魔术法替你在挑选的皇后之间诞生后代，或者直接将你转变为男性，只要你还乖乖听话，我可以为你提供这些小小的帮助，可惜你做了个错误的选择，现在，你将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记住我的名字，吾名巴巴弗，魔王斯提克斯手下第九堕天使。｣
说到这里，巴巴弗的视线从亚多尼斯身上移开，转而眺望整个海港，而也因此，亚多尼斯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后者得以有机会拖延时间，她深吸了口气，朝天空中的巴巴弗大喊。
｢最先背叛契约的人是你们！｣
｢嗯？｣
正准备咏唱魔法的巴巴弗转过头，鲶鱼般的脑袋歪了歪，仿佛在感到疑惑。
顶着让肩膀发抖的寒意，亚多尼斯继续解释。
｢先皇与你们缔结契约时，你们没有说明自己是恶魔，我们明知你们欺骗了我们，还愿意为你们提供数十年的支持，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如今收回地脉魔力，只不过是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何来违背契约一说？｣
说完以后，亚多尼斯便心生悔意。
这番话绝对会触怒名为巴巴弗的丑陋恶魔，说到底，和恶魔根本就没有什么信义可谈，巴巴弗仅凭目光就能让自己不受控制的全身发抖，自己在它手中，不过是挥挥手就能碾死的蚂蚁，站在保住性命的立场，自己应该一言不发。
只是人类并非绝对理性的生物，亚多尼斯可以肯定，如果现在不做点什么，事后自己一定会后悔。
眼角浮现拜尔德斯的身影——大概是在准备魔法，亚多尼斯没敢将眼珠转向拜尔德斯的方向，拜尔德斯所站的位置位于恶魔巴巴弗的视线死角，自己贸然转动眼珠，会让巴巴弗注意到拜尔德斯。魔法咏唱者固然掌握了毁灭性的破坏力，但反应速度与身体的坚韧程度，相比战士却无比脆弱。亚多尼斯很快在脑海里构想出自己吸引巴巴弗注意力，拜尔德斯悄然从暗处一击杀死巴巴弗的战术，像是在认真思考，巴巴弗如同鹰爪般的漆黑五指抚了抚鱼须。
｢人类的君王，我该说你愚钝，还是天真。你认为你们的先皇，格罗瑞亚十五世，在与我们商讨交易的时候，没有意识到我们恶魔的身份吗？在那种情况下，既有无比实力，又愿意帮助他，还提出建立教会的要求，除了恶魔以外，不会再有其他人，他只不过是为了保住国王的身份，又害怕被后人唾骂，才编造出我们欺骗了他的说法。｣
｢即便如此，你们也从未挑明过自己的恶魔身份不是吗？｣
｢只需彼此心知肚明即可，挑明之后，反而会难办——话说的有些多了，就允许你成为见证者吧，好好看着自己国家被堕化神使肆虐的模样，为伟大贤者的诞生，献上歇斯底里的哭喊！｣
｢拜尔德斯！｣
｢是，陛下！｣
回应亚多尼斯的呼喊，准备好魔法的拜尔德斯挥出法杖。曾经用来抓捕琳的魔法，此刻再度现身，金色光芒构成的一道道锁链凭空浮现，这些金色锁链就如同获得了生命那样，伴随哗啦的金属碰撞声，从四面八方朝中间的巴巴弗追去，只是它们的任务不是把巴巴弗锁住，而是像投掷出的标枪一样，试图借用尖锐的头部，将巴巴弗贯穿。
｢哦？｣
只来得及发出轻咦，金色锁链便已经抵达巴巴弗面前，然而这些金色锁链的遭遇和卡尔一样，在距离巴巴弗仅有不足一公尺的位置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停下，如同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一样，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回，没有一道锁链能够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破无形防御。
打量着金色锁链，巴巴弗轻轻点头。
｢第六位阶光属性魔法『光枷锁』，选择的魔法不错，可惜施法者太弱，如果换成七十级的魔法咏唱者，现在已经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破我的防御魔法了吧，给了你这么久的准备时间，结果却只有如此可怜的水平，人类的魔法技术过去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丝毫长进，｣巴巴弗轻蔑地冷笑，｢不过也理所当然，如果在我监督下，人类出现足以威胁到我们的魔法，无疑是我的失职。那么，现在该我还手了。｣
如同面前只是挥挥手就能解决的虫子，巴巴弗不屑于使用法杖，仅仅以右手指向正飞速咏唱魔法的拜尔德斯，就像在宣告死亡那样，语气低沉而短促。
｢『暗噬』。｣
没有任何声势的魔法。
既没有绚丽的魔法光，也没有骇人的轰鸣，随着巴巴弗声音发生变化的，只有一阵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的微风，而也就是这阵微风，让人嗅到了死亡气息，仿佛只要稍微触碰到这阵无形之风，灵魂就会立刻枯萎一样，大脑向亚多尼斯发出急促的警告，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千万不要沾上这股与死亡划等号的东西。
这种感觉就好像半夜站在荒山野岭，见到风吹过枝丫时会很自然的联想到鬼魅与幽魂一类的恐怖生物一样，如果不是意志力在长期的锻炼下足够坚定，亚多尼斯此刻已经拔腿逃跑。
倘若这里有亡灵系魔法的使用者就一定能发现，巴巴弗创造的风并非没有颜色，而是一团灰黑的、由大量灵魂体组成的创造物。
｢可恶。｣
虽然看不到，但不妨碍亚多尼斯察觉到这份危险，此刻威弗列德之塔对危险的提醒，已经超越了以往任何时候。
拜尔德斯碰到它就完蛋了。
必须阻止它。
手段只有一个——动用威弗列德之塔。
｢巴巴弗！｣
以呼喊吸引巴巴弗注意，同时调集威弗列德之塔，以最快手段轰击漂浮在空中的巴巴弗。
瞬间，以远在数公里外的威弗列德之塔为中心，空气中荡过一层海浪般的魔力波动，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威弗列德之塔顶端便汇聚出一团艳丽而危险的红芒，笔直朝巴巴弗奔去。
直径超过两公尺的红色魔法光正中巴巴弗，这一次，魔法光没有像卡尔与拜尔德斯一样，被无形墙壁弹回，而是笔直穿过巴巴弗，狠狠砸在空无一物的大海里。
轰——！
就好像巨人举起山峦砸向大海，巨大的白色浪花卷携着巨响一起，同时占据了人们的视觉与听觉，其声势犹如拜尔德斯的准禁咒级魔法，即使远在海滩上的卡米拉一行，也能看到如此一幕。
视野不再有巴巴弗的影子。
成功了吗？
那一击的威力足以和自己刚来威弗列德城时，用来轰杀城外叛军的攻击媲美，以肉身承受，转瞬间化为齑粉也在情理之中。亚多尼斯伸长脖子，眺望威弗列德之塔魔法轰击的终点，确认没有巴巴弗的影子后，长吁了口气。
｢接下来要解决那些水母吗……还好这家伙大意了，拜尔德斯，远处的那些水母——｣
｢这就是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威力吗，不愧是神明的造物，即使人类这样的劣等种，也能使用足以威胁我的攻击。｣
恐怖的声音再度浮现，然而还没等亚多尼斯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便已经来到亚多尼斯面前。
丑陋脸颊急速放大，与海底淤泥的腐臭味一起，混合成令人作呕的东西。
｢去见你的先皇吧。｣
糟糕。
不对，应该说结束了。
即使亚多尼斯这个等级的人，也可以猜到结局。
自己无法在短时间内连续催动两次威弗列德之塔，卡尔和拜尔德斯也都距离自己极远，面前这只恶魔恐怕只需捏住自己脖子，就足够干掉自己。
实力实在太悬殊了。
『城垒指环』的壁障连一秒都没能支撑，便在巴巴弗的抓握动作里破碎，脖颈处出现刺痛，全身也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大脑下意识想到逃跑，可身体却像不听使唤那样，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这并不是害怕一类的情绪作祟，而是身体的速度跟不上大脑的反应，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最后也没有等到薇尔赶来吗？
不论薇尔还是伊丝主教，直到最后，自己都没有把内心的感情说出口。
实在太窝囊了。
眼前闪过走马灯般，如同羊皮纸一样泛黄的画面。
但这只维持了一瞬。
下一刻，朝自己伸手的巴巴弗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消失在视野里。
如梦初醒的亚多尼斯顿时全身一震，下意识看向周围，随后，眼前的一幕令她睁大双眼，红宝石般的眼眸中充斥不可思议。
现在的巴巴弗如同彼时的卡尔，甚至比卡尔更快，就好像被一辆满载沙土的重型卡车正面撞击般倒飞而出，而代替巴巴弗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则是单手抱着伊丝，有着银色猫耳与红色翅膀，衣着暴露却显得神圣，有如天使般降临的少女。
神教教皇薇尔。
仅仅在她出现的一瞬，天地就成为以她为中心的世界，哪怕亚多尼斯不具有肉眼看见元素的能力，也能从气流的微弱变化，感知到薇尔的强大。
熟悉的冷漠脸庞与不易亲近的气质。
简直让人怀疑这是一场梦。
自己居然再次见到了薇尔。
亚多尼斯悄悄掐了掐指腹，疼痛令她面部表情变了变——这里是现实，不是梦境，随后，她内心中涌现出无与伦比的喜悦，下意识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薇尔出现的时候，正好是自己吃瘪的时刻，在薇尔眼里，自己应该相当狼狈吧，亚多尼斯渐渐闭上嘴，但她一想到这是好不容易的交流机会，便又鼓起勇气，冒着被薇尔投以鄙夷视线的危险，轻声呼唤。
｢薇尔……｣
薇尔转过视线。
那双湛蓝的眼眸中看不到丝毫感**彩，简直就好像在面对陌生人，不，对薇尔而言，自己不但是陌生人，而且还是差点杀死了神教勇者的敌人，不用讨厌的目光看自己，自己就该庆幸。
自卑令亚多尼斯的视线从薇尔脸上移开，看向薇尔手中抱着的伊丝，后者此刻就像失去意识的人偶，双眼紧闭，四肢下垂，裙角与脸上还有鲜红血迹。
受伤了。
该死。
血液与愤怒瞬间涌上大脑，亚多尼斯顾不了那么多，立即上前一步，神情关切地问。
｢伊丝主教怎么了？｣
｢只是魔力透支，晕过去了而已，『魔力赋予』。｣
手掌放在伊丝头顶，伴随淡淡的蓝色魔力浮现，原本躺在薇尔怀中的伊丝渐渐睁开双眼，见到薇尔后，表情变得惊讶，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但薇尔只是将食指点在伊丝嘴唇上，轻轻摇头。
｢接下来交给我，你可以一个人回宅邸吧？｣
没有说话，伊丝只是点头，随后被薇尔放下，对亚多尼斯投以肯定神色后，独自飞向可妮莉娅之馆。
倘若亚多尼斯冷静一些，一定能发现，伊丝在整个过程中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但薇尔的出现以及伊丝的受伤，使得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冷静，甚至连说话都变得不利索，只能目送着伊丝离开，然后将目光放在薇尔身上。
｢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离战场远一点。｣
｢可是那只恶魔很强……｣
｢当它对伊丝发起攻击的时候，它的死就已经注定了，离我远点。｣
｢呃。｣
虽然是命令式的口吻，但亚多尼斯却出奇的没有任何反感，连忙按要求后退几步。
对亚多尼斯的反应轻轻点头，薇尔——准确的说是伊丝，以『瞬间移动』出现在重新站稳的巴巴弗面前。
自己将巴巴弗踹离亚多尼斯的一脚没有任何留手，即使换成山脉，也会被踹出大洞，但踢在巴巴弗身上时，却有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如果巴巴弗不是灵体，就应该是具有人类外形的软体动物。
用来出气正好合适。
虽然自己没有在追逐战中受伤，就连被打飞，都是自己主动装出来的成果，但巴巴弗那些轻蔑之词，实在让人无法当做没听见。
软体动物应该能揍很久吧。
这样想着的伊丝左手抓住巴巴弗衣襟，右手握拳，直奔巴巴弗脑袋而去。
｢你是——｣
噗。
话音还没落下，右拳便轻易打穿巴巴弗鲶鱼般的头颅。
手感真是有够恶心的。
还是改用剑更合适。
日轮之剑太过瞩目，伊丝索性使用魔刃，握拳的手化为手刀，竖向切开巴巴弗身体。
一击即走。
地面只留下被切成两半的巴巴弗与一滩蓝色血液。
｢唔，果然不会死么。｣
和想象中一样，巴巴弗并没有因此而死，而是像蚯蚓一样，化为两半的尸体蠕动着，各自重新形成一个新的巴巴弗，全知地图显示，这两个巴巴弗都是实体，实力也只略有下降，损失的部分可以忽略不计。
比海德拉更能增殖。
｢｢你是谁！｣｣
两个身体做出一模一样的发言。
应该是受同一个精神掌控吧，伊丝如此断定。
伊丝的默然让巴巴弗再次惊恐大喊。
｢｢人类中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强者！纯银发色……你难道是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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