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完全相同的战斗
与此同时，另一边。
『石造物创造』
在露天剧场地下即将崩塌之时，莉娅抬起手，以『石造物创造』维持住不断抖落灰尘的地下空间，同时身体向一旁跳开，回避希里自上而下的斩击。
为了不陷入以一敌二的窘迫局面，灾祸希里从一开始就选择以分身应对莉娅，另一个自己则去阻拦伊丝，尽管现在应对伊丝的希里化为灾祸之卵，但这对位于地下的希里而言，影响并不算大，不如说，由于力量分散，灾祸中属于希里的部分变得更多。
将长镰背至身后，灾祸希里停下脚步，以灾祸构成的她不需要像普通生物那样呼吸，之所以停下追击，仅仅是为了恢复魔力。
｢姐姐的魔力应该不足一半了吧？｣
｢但和希里你比起来，我的情况要好得多。｣
同样停下动作，莉娅收回双手剑，轻轻喘息着，胸口有着明显的起伏。虽然现在的希里力量不如之前阿莱克西亚之塔上全盛状态的希里，但这里的『不如』也只是相对而言，希里的整体实力依旧与自己相差无几。
眉头挑了挑，希里朝一边伸出手，充斥地面的黑色粘液仿佛宠物狗般，直奔希里手心而去。可以清晰观察到，这些黑色粘液接触到希里以后，化为了希里身体的一部分，而那些被吸收的黑色粘液，则像是失去了生命的尸体，无力坠向地面。与之相对的，希里的气势以惊人速度恢复。
吞噬同类的身体成长吗？
果然不能把灾祸和寻常生物相提并论，这绝对不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产物。
做出如此判断的同时，莉娅深吸了口气，重新摆好架势。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引导者并未欺骗自己，成为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掌控者以后，自己的魔力恢复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只要自己想，还可以消耗阿莱克西亚之塔的魔力，窥探妖精之乡的任何一处地方。
｢姐姐看上去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呢。｣
｢伊丝已经替我做出回答了，从你出现在这里的一刻，我们的结局就注定了。｣莉娅停顿片刻，缓缓吐出结论，｢今天只有一个人可以走出去。｣
｢我有妥协方案哦？｣继续从同类身上汲取魔力，希里从容不迫地回答，｢只要姐姐把阿莱克西亚之塔交给我，我就立刻离开妖精之乡，不消灭神明便不会回来。对姐姐来说，阿莱克西亚之塔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我的离开既满足姐姐的愿望，也达成了我的目的，这是双赢。｣
｢但留在这里的精灵会灭绝，妖精之乡将不复存在。｣
希里需要的是魔力，并且是让土壤魔力耗尽的魔力，结界世界已经有了前车之鉴，灾祸所过之处，土壤魔力变得极度贫瘠，假如把阿莱克西亚之塔交给希里，整个妖精之乡都会化为不毛之地。
而这是无法允许的事情。
希里是自己创造的存在，自己缔造的因果，必须由自己了结。
如同被触碰到逆鳞的巨龙，希里的气势瞬间凶厉起来，神情变得异常愤怒。
｢精灵？作为下级生物的精灵到底有什么资格与我们站在一起！姐姐！她们根本不珍惜我们的恩赐！｣
这是自己没有的记忆，莉娅没有反驳希里，任由希里继续说下去。
｢当我向这些下级生物询问世界树的消息时，她们居然以精灵神叮嘱为由，不告诉我世界树去向？姐姐您替精灵开化出文明，但她们不仅不珍惜这份恩赐，还让我放弃复活您，接受生老病死的现实？开什么玩笑！姐姐是不死的圣灵，根本不会死亡，她们是在践踏我对您的敬仰与爱慕！｣
｢……｣
依旧沉默着，莉娅静静注视着情绪愈发激动的希里，后者开始撕扯头发，发丝崩断的噗噗声连接响起。
｢没有人记得我们，没有人！我们对他们的教诲与恩情被他们忘记的一干二净，他们甚至想刻意隐瞒我们的历史，让我们恶魔成为敌人！这些背信弃义，不知廉耻的牲畜没有资格与我们平起平坐，所以我以神的名义降下神罚，让他们在神的怒火中哭喊祈祷，没有人会回应他们，他们背弃自己的信仰，这是他们应得的结局！诅咒、屠戮，只有疼痛才会让他们想起姐姐您的恩赐，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对别人的赠予甘之如饴，感激姐姐的恩泽！｣
希里上前一小步，看着莉娅的目光也充斥着近乎疯狂的爱慕。
｢姐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我不求您的回报，但至少，但至少不要阻止我！｣
｢……不行。希里，我不会允许你继续杀戮下去。｣
并非为了正义、天理一类的理由，而是因为自己是希里的姐姐，希里的创造者。正如自己踏入这里时就抱有的觉悟那样，这段因果应该由自己这位缔造者了结，所谓觉悟，就是不论遇见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意志，即便希里是为了复活自己才疯狂，自己也不能停下挥剑、纵容希里。她犯下的罪已经不可饶恕，而自己身为创造者，是最应该挥下裁决之刃的人。
因此哪怕错误的人是自己，假如自己不那么溺爱希里，对希里稍微严苛一些，希里便不会有今天这副模样，自己也必须前进。
｢您已经毁灭过我一次，现在还要毁灭我第二次吗？！｣
｢我已经给你机会了，｣说到这里，莉娅眼中浮现些微不忍与沉郁，目光瞥向一旁，声音也低沉下去，｢但希里拒绝了我。｣
｢我只是想向神明复仇！｣
｢既然希里是为了复活我才去寻找世界树，向人类教皇寻求复活魔法，现在又为什么要向神明复仇？因为神明把灾祸带到阿莱克西亚大陆上，让你变得疯狂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憎恨灾祸，而是憎恨神明？｣
声音中充斥着无尽的无奈，莉娅悲戚地说。
从自己在蒂娜身体上复活以后，自己就一直在了解这个时代的事情，如今所有情报都说明，神明对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几乎所有生物都带来了希望的种子，事实也的确如此，神明带来了各种便利工具与躲避灾难的方法，甚至创造出天使这样比人类强大许多的物种帮助人类成长，而拥有如此实力，她本可以享受众生皆蝼蚁的权利。
神明没有理由带来灾祸，更多可能性指向是灾祸自己跟随神明一起来到阿莱克西亚大陆。
而面前这个有着希里记忆的灾祸，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也许在希里的记忆冲击下，这份遥远的过去变得模糊，但它的潜意识并没有忘记。灾祸不能憎恶自己，那么可以憎恶的，便只剩下神明。希里的记忆与灾祸自己的记忆发生冲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希里憎恶着精灵与人类，又因为神的出现，间接使她灭亡，当这份憎恨之情转移到灾祸身上以后，便化为了对神明的厌恶。不用提灾祸本身就很可能憎恶女神。
｢呜——｣
莉娅悲戚地质问令希里一滞，片刻后，无法理解原由的她犹如发狂的狂犬，胸口急速起伏，大口喘息起来。
｢我……我是为了姐姐才向女神复仇！是为了姐姐……为了亚莉克希亚……亚莉克希亚……亚莉克希亚！！！｣
震天的怒吼令整间大殿都颤抖起来，仅仅只是一步，希里便跨越十公尺距离，贴近到莉娅身前，而与之一同的，遍布整间大殿的黑色粘液也发疯了般形成无数尖刺直奔莉娅，即使莉娅使用『瞬间移动』，也无法躲闪这些充斥了整间大殿的尖刺。
｢只要吞噬了姐姐……只要吞噬了姐姐，就能永远和姐姐合为一体！永远！！！｣
｢……希里。｣
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莉娅低声念出希里的名字。接着将逆转因果之剑插入地面，阻挡一切的圆柱形立场顿时出现在莉娅周围，包括希里的斩击在内，所有撞在立场上的攻击都只能发出砰砰巨响。
｢姐姐已经逃不掉了，不解除逆转因果的立场，姐姐就无法离开这里，继续下去只会耗尽魔力被我抓住。不论姐姐逃到哪里，都离不开我的手心！｣
｢如果知道我的能力，就更应该清楚，我不会做没有准备的陷阱。『幻象告破』。｣
砰。
如同被巨石砸中的薄玻璃，整间大殿无端响起清脆破碎声，而与之一同的，则是无数等待在大殿边缘，分别被莉娅与伊丝的结界魔法与幻象魔法遮蔽的高阶恶魔。
几天前在多琳城搭建简易传送门，就是为了将高阶恶魔从海底神殿内的传送门运送到多琳城，而高阶恶魔来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扼制灾祸蔓延，在自己对抗希里时，高阶恶魔限制并尽可能消灭普通灾祸，防止希里重生、利用灾祸逃跑。
在伊丝的幻象魔法与自己的结界魔法双重作用下，赫蒂一行被完美的隐藏起来，不仅希里的『魔力视』没有发现他们，就连顺着墙壁蔓延下来的灾祸，也完美与他们擦肩而过。
而此刻，他们成为了对抗灾祸的最强力量。
出现的第一时间，赫蒂的凛然声音便响彻大殿。
｢全员以灾祸为目标扫荡，不要靠近中心区域，一旦遇见希里，立刻散开！｣
｢｢是！｣｣
如同早就演练好了那样，高阶恶魔开始咏唱魔法，一层暗红色光芒以高阶恶魔为中心，朝大殿另一头蔓延。光芒的存在就好像将开水淋到薄冰上那样，黑色粘液迅速消散，尤其是将莉娅埋没其中的尖锥粘液，就好像被碰到触角的昆虫，迅速收回攻势，防线步步紧缩。
｢不可能！恶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精灵不可能接受恶魔的帮助！｣
回答她的人是赫蒂。
赫蒂微微仰起下巴，目光仿佛在看笼中困兽。
｢拜你所赐，确实不可能。不过我们的出现并没有告诉精灵，所以才挑选在地下大殿里等你，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们偏偏选在人多的露天剧场设下埋伏？｣
｢赫蒂！狄多！又是你们这群背叛者！｣
见到赫蒂，希里双目喷出愤怒的火焰。
当初如果不是赫蒂与狄多心念莉娅，在关键时刻违背希里的命令，希里也不至于被联军围堵在结界世界内，因此当希里再度见到赫蒂与狄多二人时，心中很自然的升起愤怒火焰。
肉眼可见的，希里身体开始消融。
不用说莉娅也知道，希里想改变位置，先去解决赫蒂、狄多一众高阶恶魔。
拔出插在地面的逆转因果之剑，莉娅解除立场的同时，以手中的血色长剑横向划过希里身体，刚才的战斗里自己已经确认，只要希里受到伤害，她的传送便会被打断。
果然，处于半溶解状态的希里瞬间恢复原样，被迫抽出手，以长镰长柄抵挡莉娅的挥剑，然而仓促之下的防御并不足以挡住莉娅攻势，在双方接触的第一时间，希里便以出膛炮弹般的速度被莉娅打飞，身体重重撞在墙壁上，力道之大，使整间大殿都震颤起来。
｢呜呃！｣
嘴里发出痛苦闷哼，希里因剧痛失神片刻，也就是在这时，莉娅再度出现在希里身前。
自己能做的只有尽快结束希里的痛苦，将希里遗留在这个世界的记忆从这具丑陋外壳里驱逐出来，令其与真正的希里一同消散。
面无表情的，莉娅右手反握血色单手剑，以身体为轴，剑尖划向希里腰间。
｢￭￭——『重力操纵』。｣
｢￭￭——『重力操纵』。｣
前者为莉娅使用，后者则是希里的魔法。
二者在同一时间做出相同反应，莉娅的『重力操纵』使希里紧贴墙壁，而希里的『重力操纵』则令莉娅承受的重力骤然增大，作为结果，希里身后的墙壁就像被巨人用力殴打了一拳那样，呈圆形重重凹陷，整个人嵌入墙内，莉娅则因希里的魔法，半个身体都陷入地面。
追击被打断了。
令人不快。
虽然早就预料到希里会使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魔法，甚至可以看破自己的动作，预知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但真正遭遇的时候，这种不快^感还是如同咏唱咒文时接连被人打断那样，让人的耐心不断削减。
然而这也是策略的一环。
双方实力相差无几的时候，先失去耐心的一方往往先暴露破绽，而那时候便是最脆弱的时候，因此不断地打断对方咏唱，消磨对方耐心，当对方变得愤怒，疏于防御的时候，便是毙命之时。
这同样是自己教给希里的战斗方法。
简直像在和另一个自己战斗。
流淌于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心脏仿佛要从胸膛内窜出来一样剧烈跳动，视野里的每一个细节，就连一粒浮动的微尘都没放过，所有一切都变得缓慢。
『战斗狂热』
蒂娜的种族天赋。
莉娅不曾体验过的境界。
视野内的希里消失了。
然而其他感官却告诉自己，希里正在自己侧后方。
虽然希里的『重力操纵』令自己无法移动双腿，但躲过这一击方法不止一种，其中最合适的，自然是希里消失在自己眼前的魔法。
『瞬间移动』
以『瞬间移动』回应希里的『瞬间移动』，莉娅出现在希里侧面，回避希里长镰挥击的同时，维持失去平衡的身体，重重拍打翅膀，一共十枚拳头大小的黑色球体缓缓追踪向希里。
｢￭￭——『噬暗』。｣
使敌人失去对体内魔力的控制，令敌人从内部消亡的魔法，尽管没有直接攻击性，但对魔力量庞大的人无疑是致命一击。
不过。
｢￭￭——『暗魔法壁垒』。｣
希里侧面浮现一面厚达三尺的黑色壁垒，莉娅施放的『噬暗』全部被黑色壁垒吞噬。
双方再度以『瞬间移动』消失。
下一秒。
铿！
金铁碰撞交织出火花。
没有人看清这一瞬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希里的长镰便与莉娅的单手剑面对面重重撞击在一起。这一次，双方没有一击即退，而是彼此僵持着，互不退让。
单纯的力量角逐。
距离近到能感受对方的吐息。
咬紧牙关，希里挑衅似的笑起来。
｢一模一样的战斗方式……这种感觉真讨厌啊。｣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橙红色眼眸中充斥认真，莉娅回敬道。
谁也伤害不了谁，不论怎么出其不意，最后结局都一样，这种战斗实在无法让人感到愉快。
（12/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