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祭司
｢这里就是乌拉诺斯大人和圣女希斯缇娅大人平时的住所，也是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核心。｣
停在台阶前，阿撒兹勒为众人介绍道。
｢相当气派呢。｣
｢虽然干净，但没有亲切感。｣
｢嘛，神殿都是这样子啦。｣
接在佩佩后面，伊丝苦笑。亲切感与神圣感是彼此排斥的存在，过于亲切，就会失去神性——这里的亲切与神圣是狭义上的。
｢那些衣着简陋的下级恶魔也能踏入圣殿吗？｣
卡米拉努了努嘴，指向刚从台阶上走下来的恶魔，尽管这些恶魔穿着体面衣服，但还是能轻易分辨出，这是双头食人魔，属于下级恶魔的一类。只是从台阶上走下来的双头食人魔，并没有野生食人魔那样让人感到野蛮，反而有一丝智慧气息，其中一位双头食人魔双手抱着一位婴儿——以食人魔的体型，这个婴儿和十四五岁的少年相差无几，两位双头食人魔明显是夫妇关系。
｢当然，乌拉诺斯大人和那些虚伪的女神不同，魔王大人对每位生活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人都施以平等的爱，即使是智慧低下的食人魔，也有得到加护的权利。比起只把恩泽赐予信仰自己信徒的尤弥尔女神，乌拉诺斯大人才是真正的慈爱之神。｣
｢阿撒兹勒肯定没有看过尤弥尔教会的教义。｣
｢那有什么特殊的吗？｣
｢女神也平等的爱着每个人，只不过解释她权力的人并没有按照她说的实行，反而将女神的旨意曲解成了另一个意思，阿撒兹勒应该把女神和教会分开来。｣
自己成为红衣主教以后，有了自由出入地下书库的权力，而那里就有记载女神旨意的原典，也是后来被尤弥尔教会称为『教义』的东西。女神从没有说过只拯救相信她的人，反而要求信徒尽可能帮助弱者，这一切只能怪历代教皇，尤其是尤利乌斯，将教会当成了巩固权力的工具。
阿撒兹勒轻佻地耸肩，显然不相信伊丝的发言。
｢就当做是这样吧，还是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上。我们回来的正是时候，每到月初，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住民就会带着新出生的婴儿登上圣殿，接受乌拉诺斯大人、希斯缇娅圣女大人或者大祭司库克大人的祝福，挤在一堆恶魔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那这两位食人魔为什么带着婴儿来了？
看出伊丝想问的话，阿撒兹勒笑着说。
｢他们不是来接受祝福，而是希望让他们的孩子成为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士兵。食人魔骨子里有尚武的血脉，而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又不允许厮杀，于是经过万年时间改变，原本通过血腥厮杀选出王者的传统，便成为攀比职位高地的角斗，可以看成是在乌拉诺斯大人强大实力震慑下，不得不做出的改变。｣
｢虽然是被迫做出改变，但变得文明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
阿撒兹勒对佩佩做出的总结摊了摊手。看得出，阿撒兹勒对这种改变十分满意。
简单介绍完毕，阿撒兹勒指向台阶之上的圣殿，所谓圣殿，是一座有着尖锐屋顶，遍布浮雕与高耸窗户的宏伟建筑，外墙虽以石头砌成，但却在魔法映照下反射银色光辉。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进圣殿了。从这里开始就要注意发言，如果惹恼值守这里的大祭司库克，连我也不方便说什么。｣
｢我知道了。｣
伊丝回头看向卡米拉、佩佩与拉克西丝，这三人是最容易乱说话的存在——之所以有拉克西丝，是因为神造天使与恶魔的敌对关系。
｢我会保持沉默，如果她没有对姐姐大人出言不敬的话。｣
｢我也有我的分寸。｣
｢唔……｣
三人各自点头同意，此外玛丽虽然没有被点到名字，但还是食指交叉挡在嘴前，表示自己也不会乱说话。
继续前进。
得益于台阶十分平缓，即使体力最差劲的蒂芙尼，也没有感到疲惫，在圣殿门口与守护结界的士兵告别后，伊丝一行便踏入圣殿内部。看的出阿撒兹勒在这里相当出名，几乎每个路过的仆役都会向阿撒兹勒驻足行礼，而阿撒兹勒也以绅士般的动作点头回礼，和在多琳城时表现出的不堪判若两人。
｢住在这里的恶魔是不是少过头了？｣
走在被石柱撑起的银色长廊中，伊丝瞥向左右两边花园。圣殿内部比自己想象中大得多，严格来说，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并非圣殿，而是前往圣殿的路上。这条长廊有着上百公尺，左右两边为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花园，花园尽头，则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断崖，由于这里过于圣洁、宁静，加上天空岛四周都是蓝色的景象，给人一种身处天堂的错觉。
｢除了乌拉诺斯大人和圣女大人，圣殿里只住了很少的仆从，连卫兵都因为没有存在意义，一个也没有安置。圣殿是最接近圣域结界的地方，居住在这里的人太多，会影响到魔力从圣殿流向我们头顶上的圣域结界，另外乌拉诺斯大人和圣女大人也不喜欢有太多仆从在自己身边。｣
｢那我们住在这里，岂不是会添麻烦。｣
虽说自己问完了圣女问题就会离开，但看在礼貌的份上，至少也要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待一晚，而用阿撒兹勒的说法，自己接下来会住在圣殿里。哪怕理论上说，多八个人住在这里，对结界几乎没有影响，可对外面那些没法住进圣殿里的恶魔而言，自己一行难免破坏了规矩。既是为不给招待自己的阿撒兹勒添麻烦，也是为了避免今后被人指指点点，这种事情应该主动避免。
｢但除了圣殿，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现在贵族居住的上层已经满员，我总不能让伊丝小姐你们去那些贵族家里挤一晚，中层和下层一定能找到住所，不过那里条件简陋，让客人住在那里，有损乌拉诺斯大人和圣女大人的颜面。伊丝小姐愿意接受圣女大人的邀请，我们自然要尽到主人的义务。｣
｢……阿撒兹勒，比起说服我，我觉得你更应该和前面那个人解释。｣
目光绕过阿撒兹勒，伊丝泛起蓝色魔法光的眼睛看向迎面走来的男性，来者的年龄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手中神杖，身上华服还有环绕全身的贵族气质正告诉自己，这个人在圣殿内有一定地位。
『上帝之眼』显示，这个人叫做库克。
是阿撒兹勒说过的大祭司。
由于彼此距离只有不足五公尺，双方的目光很快便撞在一起。
冷漠中混杂了点点不耐的眼神。
尽管一句话也没说，但伊丝能从这个叫库克的大祭司身上感到一股不欢迎自己的味道。
他在厌恶自己。
莫名其妙。
在伊丝示意下回过头，见到大祭司库克的阿撒兹勒立即挺直身体。
｢库克大祭司，我回来了。｣
阿撒兹勒与库克是平级关系，阿撒兹勒并未对库克行礼。
｢阿撒兹勒……｣
先是瞥了一眼阿撒兹勒，身着华服，手持神杖的库克很快把视线转移至旁边的伊丝一行。
冷冷的面孔让人感到讨厌，然而这份冷漠却给伊丝一种违和感，仿佛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却非要做出这副模样一样。
｢这边几位就是你带回来的人么，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在哪里？｣
｢遇见了一点问题，需要面见圣女大人才能解决。｣
｢问题。｣仿佛在回味般，与职位相比颇为年轻的库克低声喃喃，接着轻轻将神杖点在地上，转向伊丝几人，十分端正地自我介绍，｢我是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司掌秩序、占卜天象的大祭司库克，如果各位想了解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律法与往事，可以随时找我。｣
如同在等待伊丝的回答，库克将目光放在站在众人最前方的伊丝身上。
相当强的压迫力。并非来自实力，而是气质上，这是只有长期身居高位的人才有的氛围。
伊丝以不输库克的礼仪回敬。
｢伊丝·恩雅，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请多指教。｣
在这之后，伊丝又一一介绍了卡米拉一行。
｢人类、血族、半魔、半精灵还有女神身边的天使……｣目光从卡米拉几人身上扫过，库克重新看回阿撒兹勒，｢那么，容我重复一遍，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在哪里？｣
比起问阿撒兹勒，更像在问自己。
阿撒兹勒皱了皱眉。
｢我已经说过，必须要见到圣女大人才能说清楚。｣
｢希斯缇娅大人明天就要接受洗礼仪式，为了保证洗礼仪式能顺利完成，有什么事情，可以放在希斯缇娅大人接受完洗礼仪式以后再说。乌拉诺斯大人对希斯缇娅大人的意义非同小可，在这个关键点，让希斯缇娅大人知道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归来，如果导致明天的洗礼仪式出现差错，阿撒兹勒你要怎么负起这个责任？我身为大祭司，有权力决定，究竟什么时候让圣女大人知道这个消息。｣
｢可是——｣
没等阿撒兹勒说完，库克便打断阿撒兹勒的发言。
｢还有，我刚才听见，你要把这几位小姐安置在圣殿里，阿撒兹勒，你这是把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其他人放在哪里？圣殿不论何时都要保持宁静，否则会影响圣域结界的稳定，以前乌拉诺斯大人还在之时，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没有乌拉诺斯大人提供源源不断的魔力，如果圣域结界因为你的独断专行终止循环，后果如何，你比我更清楚。｣
被库克一连串责问下来，阿撒兹勒只能不断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以他的脑袋，根本不是库克的对手，说到底，仗着大义做依靠滔滔不绝，这种手段本来就很狡猾。
虽然自己觉得不住进圣殿也没关系，不如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避免这种麻烦，但自己只会尊重尊重自己的人，不希望住进圣殿，不代表喜欢被人赶出去，伊丝面带微笑的抢过对话。
｢库克大人误会阿撒兹勒了，阿撒兹勒之所以带我们去见圣女大人，是因为我们遇见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只有圣女大人才能解决。｣
被伊丝插话，库克挑起眉头，目光重新放回伊丝身上，等待伊丝下文。
｢麻烦？｣
｢我们见到天空之主乌拉诺斯时，乌拉诺斯已经陨落，而我们为了保全乌拉诺斯的尸体，将乌拉诺斯放进了储物魔法，然而现在却没办法把乌拉诺斯的遗骸从储物空间中拿出来，现在只能找圣女大人解决。｣
｢还有这种事情。｣
库克挑起的眉毛皱拢在一起，棕色眼眸中有着明显的质疑，显然没相信伊丝的说法。
而伊丝也早就猜到库克会有如此反应。
｢容我重新解释一遍，这里的无法取出，不单单是拿不出来，而且还无法探查到乌拉诺斯的遗骸，如果库克大人不相信，可以自己看这片储物空间。｣
说完以后，伊丝以恶魔语咏唱储物魔法，一个黑色圆洞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原本是拿来对付圣女的魔法，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探查到自己的仓库，而如果圣女看不见自己的仓库，自然不会相信『乌拉诺斯的遗骸凭空消失』的说法，因此自己以恶魔语准备了一个可以被他人探查的储物空间，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把仓库里的部分物品转移到了这个储物空间里，让人认为这确实是自己用来存放东西的地方。
当然，现在展示给库克看的，仅仅只是虚有其表的高阶幻术，就算库克探查自己，也会因为自己身上的各种被动魔法而无法得出结论。
然而出乎伊丝意料的是，库克只是眉头紧锁，并未上前探查储物空间。仿佛在思考什么那样，沉吟了许久后，库克重新抬起头来，满是严肃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多感情流露。
｢既然都做到这个份上，也罢，我和你们一起去见希斯缇娅大人，那样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也能及时补救。｣
退却了吗？
明明最开始露出厌恶自己的神色，现在却又不继续追究下去，这种有些生硬的转变让人摸不着头脑。
｢如果希斯缇娅大人允许你们住在圣殿，我也不方便责问个不停，我也是为了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着想，望诸位客人见谅。跟我来吧，希斯缇娅大人在这边。｣
微微点头道歉，库克带着神杖转过身，缓步走向他来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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