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揣测
｢什么棘手的事？｣
伊丝的发言令希斯缇娅变为正色，连伊丝都说棘手，那么肯定是棘手到不得了的事情。
｢有人借用圣女大人召见的名义，施放使魔，伪装成阿撒兹勒潜入宅邸，偷袭我和我的伙伴，虽然使魔的身份被我识破，但这件事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
说着，伊丝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希斯缇娅，结果希斯缇娅并未露出伊丝希望看见的神色——也就是『果然如此』的模样，此刻希斯缇娅的樱色眼眸如同深潭般，让人看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为了让希斯缇娅理解自己想表达的内容，伊丝抛出更重要的线索。
｢既然圣女大人知道我去过圣域结界，那么我也不再遮遮掩掩。前天晚上，我在圣域结界里发现了这个。｣
伊丝将灾祸之弦拿到圣女眼前，失去了『空间锚』固定，灾祸之弦不再是肉眼难以察觉的颜色，而是变成偏向金属的银色，柔软度与绢丝相近。
｢这个是？｣
圣女微微歪头的样子令伊丝不禁诧异，显然就连圣女，也是第一次看见灾祸之弦。
伊丝耐心解释。
｢这是灾祸之弦，一种能够阻绝魔力流动、延迟传送魔法的织物，圣女大人可以尝试对它使用魔刃。在我让圣域结界恢复前，整个圣域结界西侧都被灾祸之弦填满，它们会阻碍圣域结界释放玛娜，瓦尔哈拉西侧的植物之所以难以生长甚至枯萎，就是因为它们作祟。｣
在伊丝解释的时候，多少恢复了些体力的希斯缇娅接过伊丝递出的魔法短剑，接着在短剑上凝聚魔刃，切向伊丝手中的灾祸之弦。本应无坚不摧的魔刃在碰到灾祸之弦时，如同未开锋的铁器切割皮革那样，即使希斯缇娅加大手中力道，也依旧无法切开，不仅如此，在魔刃接触到灾祸之弦后，希斯缇娅甚至还感到手中的魔刃有崩溃迹象，仿佛灾祸之弦堵住了魔力回路，迫使魔刃消散。
如果这些灾祸之弦大量存在于圣域结界，确实有可能像伊丝说的那样，让圣域结界失去作用。然而，这个说法存在漏洞，联想到伊丝说的『使魔』，希斯缇娅皱起眉。
｢伊丝主教想说瓦尔哈拉有内奸么。｣
｢虽然我想委婉的说『只是想表达有这么一种可能』，但真实情况是，除了这个答案，没有别的解释可以说明，为什么与灾祸有关的灾祸之弦会出现在瓦尔哈拉上，贝利尔与灾祸闯入瓦尔哈拉时，外面的封印结界又为什么没有阻拦它们。
我亲眼见过封印结界的威力，要破开封印结界，即使贝利尔很强，没有一时半会儿，也绝对无法击破，而贝利尔却在岗哨察觉之前，轻易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入瓦尔哈拉。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圣女大人，以你的智慧，应该能猜到一二。｣
瓦尔哈拉上不仅出现了内奸，而且内奸还是有一定地位，能够干涉封印结界的上层贵族。
将魔法短剑递还给伊丝，目光放在面前的灾祸之弦上，希斯缇娅沉默下去。
｢……无法否认，伊丝主教所言确实有可能，但我不认为上层贵族会背叛乌拉诺斯大人，投靠斯提克斯，他们没有合理的动机。乌拉诺斯大人对待每一位恶魔都是平等的、没有偏差的爱，如果没有瓦尔哈拉，这些上层贵族根本不可能诞生，即便有个别被利益熏心的贵族，他们也无法与斯提克斯取得联络。早在乌拉诺斯大人离开之时，我就打开封印结界，断绝了外界与瓦尔哈拉的往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不可能逃过巡逻士兵的眼睛。｣
原以为昨天希斯缇娅向封印结界灌注魔力，完全阻绝瓦尔哈拉的人出去，是察觉到了内奸存在，结果只是偶然为之吗？
为了强调手中的灾祸之弦，伊丝无奈摊手。
｢那这些东西该怎么解释？如果没有人在里面接应，灾祸之弦不可能进入瓦尔哈拉，说到底，它们能出现在圣域结界上，就足够让人惊讶。｣
希斯缇娅身为半圣灵，能够与元素沟通，从自己刚出现在圣殿门口，希斯缇娅就能感知到自己推测，希斯缇娅能在一定程度上让元素充当自己的眼线，加之希斯缇娅能够随意控制圣域结界，圣域结界上出现异物，希斯缇娅却没有察觉，让人诧异。
｢元素的监视只能覆盖圣殿，离开圣殿以后，效果会大大弱化。没猜错的话，伊丝主教是在圣殿范围外的圣域结界，找到这些灾祸之弦，是这样吧？｣
｢嗯。｣
｢那么我没有发现，也在情理之中。话说回来，伊丝主教称这些叫做灾祸之弦的东西，是在圣域结界的西侧，也就是说，昨天贝利尔指向圣域结界使用的『空间跃送』，并非滑稽演技，而是确有其事，只不过因为灾祸之弦提前被伊丝主教拆掉，所以召唤失败了么……｣
看着伊丝的目光逐渐复杂，希斯缇娅转移了话题方向。
｢这些灾祸之弦能够阻碍圣域结界运转，也就意味着一样可以阻碍封印结界运行，譬如斯提克斯的手下探知到瓦尔哈拉所在，接着在不触碰封印结界的前提下，将灾祸之弦贴在封印结界上，以此扰乱封印结界正常运行。
只要制造出一个小小的缺口，斯提克斯手下的恶魔便能钻进瓦尔哈拉，接着再将灾祸之弦贴在圣域结界上——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贝利尔本人，一般恶魔无法越过乌拉诺斯大人设下的禁空魔法阵。至于那些灾祸怎样进入瓦尔哈拉，既然灾祸之弦有近似传送门的效果，灾祸自然可能是通过灾祸之弦登上瓦尔哈拉。｣
｢但昨晚企图暗杀我的使魔该怎么解释？不论贝利尔还是灾祸，都已经被扫除了。｣
｢巧合？也许只是两件事撞在了一起。｣希斯缇娅窥探了眼伊丝的神情，巧合这种说法并未说服伊丝，希斯缇娅很快补充，｢如果像伊丝主教说的那样，瓦尔哈拉上出现了内奸，那么内奸为了让斯提克斯得到瓦尔哈拉，应该做的是劫持我，而不是袭击伊丝主教。圣殿里几乎没有护卫，而我比伊丝主教弱小的多——｣
希斯缇娅根本没往自己推测的那方面思考，她不相信瓦尔哈拉上有里应外合的内奸。
看起来要花很长时间，伊丝索性拉过一旁的椅子，顺势坐在上面。
｢同样的解释放在斯提克斯身上不也一样吗？如果事实像圣女大人说的，这一切都是斯提克斯手下的恶魔所为，那他们为什么选择对付我，而不是圣殿里毫无保护的圣女大人？这里面的动机令人费解。稍稍——我是说稍稍，稍稍做一点假设，如果瓦尔哈拉上存在与斯提克斯里应外合的上层贵族，那么什么样的人会不希望我来到瓦尔哈拉，同时还能合情合理的接触圣域结界与封印结界？｣
希斯缇娅眉头皱的更深，但这并非思考，而是在表达不满，伊丝有种预感，如果不是自己确实有恩于瓦尔哈拉，此刻已经被圣女请出去。
｢伊丝主教是想说库克么。｣
｢不，我并没有指定到个人。｣
自己一开始确实怀疑库克，但今早对库克的试探表明，库克并不是关联者，听到自己遭遇使魔后的震惊与错愕的表情，很难让人相信那是演技——如果真是演技，自己一定要感动的给库克颁最佳演员奖。
希斯缇娅果决摇头。
｢不可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算是一直阻挠我接受洗礼仪式的库克，也不可能做出出卖瓦尔哈拉，背叛乌拉诺斯大人的行为。确实，他一直在劝说我不要成为圣灵，我也厌恶库克的自私，但这不能成为我怀疑他是内奸的理由。库克是除了八大堕天使以外，在乌拉诺斯大人身边待的最久的人，他是乌拉诺斯大人的忠犬，懂得大义与私情的区别，他对我的劝解，只停留在口头上，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对他而言，瓦尔哈拉才是最重要的存在。｣
说到这里，希斯缇娅对伊丝投以稍显锐利的目光。
｢还是说，伊丝主教要我自恋的以为，库克会为了仅仅只出生十六年的我，出卖养育他的瓦尔哈拉？｣
｢我从未这么说，只是希望，希斯缇娅可以稍微去调查一下。比如向守卫封印结界的士兵询问，此前有哪些上层贵族去过封印结界，然后记录下他们去的频率与具体时间——｣
｢伊丝主教，即使你是危急时刻帮助了瓦尔哈拉的恩人，我也必须制止你诋毁瓦尔哈拉子民的行为，这是在亵渎他们的虔诚之心。｣
继续下去会演变成争执吧。
在这种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情况下，争执毫无意义。和自己一开始猜想的一样，圣女是个固执到极点的、麻烦的女人。
尽管省事的做法是什么也不做，等着看希斯缇娅的笑料，让她吃到苦头，那样她自然会理解，不应该以信仰为由，对人投以百分百的信任，但自己和圣女已经不是单纯的客人与主人的关系，而是有了『一吻之交』，哪怕这个关系不怎么牢固，自己也不想单纯的做一个旁观者，那未免太过无情。
假如类似的袭击再度发生，就不是损失一点农田那么简单了吧，看在刚才那一吻的份上，自己就稍稍做一点事情，当然，自己不会没头没脑的继续和希斯缇娅辩驳，也不会等希斯缇娅摔得头破血流以后，再以胜利者之姿去为希斯缇娅擦屁股。
将要做的事情埋在心底，伊丝在心里咂了咂嘴，事成之后，自己一定要向这个骗了自己一吻的圣女索要精神补偿——至少得是让她后悔到不能自已，铭记终生的数额。
双手举在身前，伊丝无奈看向半坐在床上，一脸正色的希斯缇娅。
｢我知道了。还是说说之后的安排吧，圣女大人大概要多久才能成为乌拉诺斯的继任者？这关系到我什么时候才能抵达环大陆。｣
单手抵着下巴，希斯缇娅思考片刻后回答。
｢三天，三天之后我会进行最后两次洗礼仪式……那个……伊丝主教在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
｢我刚才的态度不像在对待帮助了瓦尔哈拉的人……我失态了。十分抱歉，伊丝主教明明是在为瓦尔哈拉考虑，我却采取那种态度。｣
｢哈啊，不用放在心上，那是我自作自受。｣
听见『自作自受』几个字，希斯缇娅像是在感到惭愧那样，深深低下头。
｢……十分对不起。从没有人像伊丝主教这样，让我怀疑部下，所以一不小心就——｣
｢就表现出原本小女孩的样子？｣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希斯缇娅固执辩解的样子令伊丝莞尔，轻摆了摆手。
｢我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忘记了吧。刚才侍女对圣女大人说『以前结束洗礼仪式后，至少要等待半个月才能进行下一次洗礼，并且就算等待半个月，也都还是很吃力，』那是什么意思？｣
｢只是侍女的胡言乱语。｣
说到这里时，希斯缇娅的声音明显小了一些，目光也微微闪烁。
肯定在说谎。
｢我只是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没有指摘圣女大人的想法，圣女大人现在站不起来，和洗礼仪式有关吧？｣
生命值和魔力均为满值，但体力却一点不剩，一副很久没有进食和休息的模样。
话说到这个地步，希斯缇娅顿了顿，然后用轻松语调解释。
｢呼……阿撒兹勒他们应该和伊丝主教说过，洗礼仪式是用元素洗濯肉体，让肉体圣灵化的过程。而想让元素洗濯肉体，就必须亲近元素，获得它们的信任。获取信任的方法，便是一刻不停的祈祷，元素会受我情绪感染，选择靠近或者疏远我。要让元素与我亲近到可以洗濯肉体的程度，至少要一刻不休的祈祷三天时间，这个过程里几乎不允许做其他事情，如果中断的太久，洗礼仪式就得重新开始。｣
｢所以中途既不能休息也不能用餐？｣
｢是——伊丝主教不用露出这种可怜我的表情，一开始确实很辛苦，但现在我已经是半圣灵之躯，身上人类的部分不足1/3，可以从元素中获取能支撑我的力量。｣
难怪侍女会说至少要休息半个月才能开始下一次洗礼，一次洗礼需要三天不休息不进食，另外还要一直跪在祭坛前保持清醒的意识祈祷，换成普通人，恐怕一天都难撑下去。
希斯缇娅面露无奈。
｢话虽如此，我现在却躺在床上，在洗礼仪式之时，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进入战斗，对我而言，难度太大了一些。｣
｢那现在连中途的调养时间都没有，就决定今晚准备洗礼仪式，难度不是更大吗？除了祈祷，元素洗濯肉体的过程也很难过吧，不然就不会一次一次慢慢进行洗礼仪式了。｣
｢虽然没错，但也是无奈之举。拜昨天使用『圣灵咏唱』所赐，雷暴之海的雷云受到吸引，在瓦尔哈拉上空聚集，不早点移开瓦尔哈拉，靠圣域结界现在的魔力，撑不了封印结界太久，昨天的消耗太大了。｣
｢消耗太大么……哈啊，｣伊丝从椅子上起身｢我知道了，圣女大人还是老老实实调养一段时间，圣域结界的魔力，我就再跑一趟好了。｣
｢诶？伊丝主教可以不止一次的恢复圣域结界？｣
仿佛听到不可思议的话，希斯缇娅瞪大了双眼。
｢可别指望以后一直靠我，这次过后，再拜托我，我就要收费了。｣
｢那……允许伊丝主教体验一次半圣灵美妙的肉体，这样可以算支付了费用吗？｣
换上半开玩笑的妩媚口吻，希斯缇娅狡黠地抬起头。
如果这是蒂芙尼，自己肯定已经敲她的脑袋了。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伊丝一边叹气。
｢如果圣女大人再成熟一点的话，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
｢啊啦啦，明明伊丝主教看上去比我小。｣
｢那也只是看上去，我可是血族。｣
解除第二形态觉醒，伊丝腰间噗的一声出现血族翅膀。
在希斯缇娅发愣之时，伊丝炫耀似的对希斯缇娅拍了拍双翼，转身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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