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二位幕后之人
穿过人流稀少的上层街道，伊丝与希斯缇娅来到一个在上层里十分扎眼的空旷场地。
由于居住在瓦尔哈拉上层的恶魔大都为贵族，上层的各种建筑，自然便拥有贵族建筑该有的奢侈与气派，五层楼高的建筑鳞次栉比，一眼望去相当整齐，而此刻出现在伊丝眼前的，则是一座独立于这些建筑之外，漆黑的、犹如堡垒般朴实且密不透风的城堡。
这里就是无尽监牢。
几乎所有瓦尔哈拉住民都知道无尽监牢存在——位于上层、极度闭塞，只要被关在这里，除了刑满释放，没有第二种可以出来的方法。
越靠近无尽监牢，街道两边的建筑便越稀疏低矮，到现在，已经看不见贵族的房屋，住在这里的大都是普通平民，房屋虽然不能用破旧形容，但也没有一点上层该有的洁净与规整，给人以萧条之感。从街上收回目光，伊丝忍不住发问。
｢在上层建这么一座监牢，不觉得破坏风景吗？｣
｢果然伊丝主教会这么觉得吗？｣
并未对伊丝的话感到诧异，希斯缇娅就像被问了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那样，目视前方，平淡回答。
｢从无尽监牢建造之初就有人认为，把监牢建在土地稀缺的上层，是一种浪费，但事实是，不论是出于防止囚犯越狱考虑，还是最大化的把土地利用起来，在上层建立监牢，才是最优解。瓦尔哈拉供养着上百万恶魔与其他少数种族，可供耕种的土地本就稀少，如果把监牢放在下层平原，无疑会占用耕地，更不用提大平原下方容不下太多空间——不知阿撒兹勒有没有对伊丝主教说，无尽监牢其实不止伊丝主教表面看到的这些。｣
阿撒兹勒并没有告诉自己无尽监牢的布局，不过自己从全知地图上看到了。
无尽监牢如同一口大型竖井，从瓦尔哈拉的上层一直通往下层，深度至少上千公尺，深深嵌在岛屿内部，确实和希斯缇娅说的，最大化的将土地利用起来相符。考虑到瓦尔哈拉底部的岩石被乌拉诺斯以禁咒加固，被关在无尽监牢的囚犯即使想挖隧道出来，也无法撼动岩石分毫，唯一的出入口，就只有此刻摆在自己面前的，独立于上层贵族区的漆黑堡垒。
难怪堡垒周围近一公里不仅没有建筑，就连遮蔽视野的树木都看不见，大概是为了万一出现越狱者，城堡上的人能立刻使用魔法远距离狙杀考虑吧。
只是，越是让人放心的地方，就越容易因大意出现问题，此前瓦尔哈拉底部的洞窟足以说明，乌拉诺斯用来强化岩石的禁咒并非牢不可破，倘若有人从山体侧面横向开凿通道，就能轻易将关押在无尽监牢的罪犯释放出来，逃过堡垒中的卫兵监视。
姑且检查一下好了。
以不会让希斯缇娅察觉的动作，伊丝调整全知地图的显示范围。
然后，不着痕迹地皱起眉。
｢呜哇……｣
以构成无尽监牢的巨大竖井为中心，竖井周围遍布了大大小小的崎岖小径，总数大约在十条之多，这些通道并没有完全挖通，但从它们与竖井间的距离可以看出来，只要挖掘者想，随时都能令它们与竖井相连。
换言之，挖掘通道的人在等待时机。
还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回去以后，把这些隧道悄悄填起来吧——不对，最好的方法是守株待兔，命人蹲守在通道附近，当挖掘隧道的人试图做最后打算时，再出其不意，让其无处可逃。
当然，这些事情等回去以后再告诉希斯缇娅，现在应该让希斯缇娅把重心放在对库克的审问上。尽管就自己而言，不希望看见希斯缇娅成为没有感性的圣灵，但这是希斯缇娅的使命，以自己的标准衡量她人，是一种暴行，阻止希斯缇娅，只会让事情更糟。
暗自打算好一切，伊丝终于跟着希斯缇娅停在漆黑堡垒前，有希斯缇娅在场，二人几乎没有遇见阻拦便进入堡垒内部，顺着一道宛如迷宫入口的倒V大门深入地底后，经历了极为漫长的时间，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全知地图显示，这里是无尽监牢最底层。令伊丝意外的是，阿撒兹勒已经提前来到这里，正与库克说着些什么。
｢圣女大人？｣
见到希斯缇娅，阿撒兹勒一副意外神色，不过，当他目光扫到站在希斯缇娅身边的伊丝时，神情里顿时多了一抹恍然。
阿撒兹勒大概是没想到希斯缇娅这么快就能恢复吧。
一旁负责带路的士兵对希斯缇娅微微躬身。
｢那么圣女大人，我先告退了，有任何事情，请随时通知我，我就在门外。｣
｢嗯，下去吧。｣朝士兵挥了挥手，希斯缇娅先是瞥了眼阿撒兹勒对面，被关在水晶制栅栏后的库克——后者低着头，一副冥想的模样——随后将目光放在阿撒兹勒身上，｢阿撒兹勒，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在圣女大人之前，替圣女大人问出一点消息。｣
任谁都能看出，昨天的希斯缇娅状态不正常，瓦尔哈拉不能因为希斯缇娅精神不振就停止运转，该执行的事情必须要完成。
｢原来如此，结果呢？｣
｢这个……｣
阿撒兹勒惭愧地低下头。
什么也没问出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来到这里之前，伊丝和希斯缇娅就预料到，库克会为了阻挠希斯缇娅完成洗礼仪式，不提供任何情报。
｢我来吧。｣
与阿撒兹勒交换位置，希斯缇娅走到库克面前，透过栅栏间的缝隙可以看见，此时的库克与昨日并无两样，只是墨绿色的头发中多了一些白色。
｢库克，你知道我想问什么。与你合作的人是谁？如果你说出来，我可以给你体面的死法，不当着瓦尔哈拉子民的面处刑。｣
｢……｣
喉咙里发出低吟，盘坐在地的库克睁开双眼，神情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激动，而是想说什么，但看着希斯缇娅的脸庞，张了张嘴后，又耷拉下肩膀的模样，沉默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库克才终于缓缓起身，双手握着隔开自己与希斯缇娅的栅栏，缓缓说道。
｢希斯缇娅，我没有与斯提克斯勾结，只有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所做的一切只有我一人参与。｣
｢库克大祭司，事到如今，你还打算嘴硬吗？你把乌拉诺斯大人对你的信任都当成了什么！｣
语气中多了一些生气，阿撒兹勒一拳砸向水晶栅栏，沉重的力道令周围墙壁产生回音。
然而库克并不为所动，只是眉宇间多了些急切。
｢我从来没有背叛乌拉诺斯大人！我所做的不过是为了希斯缇娅。昨天街上的灾祸还有那些发狂的恶魔，我都一概不知，我从未做出过伤害瓦尔哈拉子民的事情，瓦尔哈拉上还有真正的幕后黑手！希斯缇娅，你该对付的人是他们，他们想毁灭瓦尔哈拉！｣
｢没有合作者，那你昨天交给我的灾祸之弦该怎么解释？灾祸之弦不是可以随便弄到手的东西。｣
｢那是——！｣话说了一半，库克便像泄气的皮球那样，声音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软下，｢……那是很久以前，我在检查圣殿时，在圣域结界上发现的东西。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银色丝线是什么，但我发现，圣域结界给瓦尔哈拉提供的魔力之所以越来越少，就是因为这些银色丝线作祟，我认为这些丝线，可以让希斯缇娅早日认清自己，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昨天拿出的灾祸之弦，是我为了研究它们，很久以前切下的一小部分。｣
｢你这个混蛋……｣
｢希斯缇娅。｣
由于感受到希斯缇娅的神杖上开始凝聚魔法，伊丝伸手拍了拍希斯缇娅的神杖，库克再怎么说也是希斯缇娅曾经的导师，在库克已经被关押起来的现在，没有必要施以鞭挞。
伊丝抢在希斯缇娅之前发问。
｢希斯缇娅身为瓦尔哈拉的圣女，她的消失等于瓦尔哈拉的消失，你应该明白这一点。既然做出要把希斯缇娅带走这种事情，却还说没有伤害瓦尔哈拉的子民，不觉得很可笑么。｣
｢如果圣域结界继续像以前那样，我绝不会想拐走希斯缇娅。但圣域结界自行恢复到全盛时期，希斯缇娅却没有任何改变，这说明，瓦尔哈拉即使没有希斯缇娅，也能自己运转下去。那么，希斯缇娅为什么一定非要失去作为人类的部分不可？乌拉诺斯大人不会丢下一个逐渐衰亡的瓦尔哈拉不管，圣域结界的起死回生，是乌拉诺斯大人的设计如此。｣
说到这里，库克握着栅栏的手更加用力，脑袋也紧贴在栅栏上，神情充斥迫切。
｢希斯缇娅，即使你不完成洗礼仪式，瓦尔哈拉也一样能维系，你完全可以以现在的姿态去完成乌拉诺斯大人所做之事，我希望的只是你不要失去作为人类的感情，即便如此，你也要执意成为乌拉诺斯大人的继任者吗？
乌拉诺斯大人一定是因为不希望看见你成为圣灵，所以才留下让圣域结界自行恢复的力量，说到底，乌拉诺斯大人拥有弑神的魔力，这一点即便你成为圣灵也无法达到，我们与乌拉诺斯大人间存在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放弃成为乌拉诺斯大人这种无法抵达的目标吧！｣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么，库克，｣没有像往常那样生气，而是极为冷静的，以至于让人感到冷漠的神情，希斯缇娅平静回答，｢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圣域结界之所以恢复，不是因为乌拉诺斯大人故意设计，而是伊丝主教所为，是伊丝主教让圣域结界恢复至全盛状态。你是想让瓦尔哈拉永远依附于伊丝主教生存吗？｣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伊丝主教并非心怀恶意之人，这么做也能保持你作为人类的感情。是的，瓦尔哈拉对我很重要，我永远不会做出伤害瓦尔哈拉的事情，但希斯缇娅，对我而言，你比瓦尔哈拉更重要啊！｣
｢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希斯缇娅绮丽的脸庞浮现厌恶之色。
察觉到对话会就此终止，伊丝对库克摇了摇头。
｢够了，库克，类似的话我对希斯缇娅说过，但希斯缇娅拒绝了我的建议。如果你发自内心的不希望瓦尔哈拉毁灭，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库克的目光迅速转移到伊丝身上，棱角分明的中年人脸庞充斥诚恳。
｢伊丝小姐，我很感激您一直以来的帮助，也对过去篡改封印结界，试图通过此，阻止您带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见到希斯缇娅感到羞愧，但我的确没有和斯提克斯勾结，也没有和斯提克斯的手下有任何往来，如果我知道贝利尔将袭击瓦尔哈拉，我一定说什么也会提前告知你们。｣
｢可是，我们从藏匿灾祸之弦的洞窟里找到了这个。｣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墨绿色头发与鳞片，｢我们找到这些的时候，场地附近还有打斗痕迹，证据把嫌疑指向了你。｣
库克眼中瞬间浮现动摇之色，只是，库克并未心虚的将目光从伊丝脸上移开，而是情绪激动起来。
｢这一定是伪造的证据！伊丝小姐，有人想污蔑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在我袭击之前，街道上会出现灾祸，希斯缇娅还一副刚刚经历战斗的样子，瓦尔哈拉上有人提前了解到我的行踪，想借我袭击希斯缇娅之便，把所有的过错嫁祸到我头上，一定是这样！这些头发和鳞片，是隐藏在瓦尔哈拉上的内奸故意所为！｣
｢但是库克，你身为邪眼龙人，有谁能在你没有察觉的时候，调查到这一切，并且还制作出实力超越百级的使魔？这几天以来，沙利叶一直在监视你，如果有行踪诡异的人，绝对无法逃出沙利叶的眼睛。如今斯提克斯阵营里最强的两位堕天使，贝利尔还有西普，都已经被我们拔除，你的言辞无法与事实相应证。｣
伊丝的话令库克怔在原地，正如伊丝说的那样，有谁能在库克眼皮底下监视库克行踪，并且还不被发现？他袭击希斯缇娅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家仆也完全不知情，倘若世界上存在能在库克不知情的情况下，了解到一切的人，那对方一定是神明。
这是无法摆脱的死局。
吞咽了口唾沫，库克艰难地开口。
｢赫蒂……还有赫蒂……赫蒂可以证明我的清白！让她检索我的灵魂，我刚才的那些话绝无半点谎言！｣
｢嚯。｣
伊丝轻咦一声。
事情到这个份上，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
库克与幕后黑手也许确实没有半点关系，他只是被利用的棋子，甚至许多地方是被暗中诱导着进行。
有趣。
在伊丝思考的时候，库克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问题。
｢伊丝主教……当初您真的有把乌拉诺斯大人的遗骸，收进储物魔法吗？｣
放下抵在下巴处的右手，伊丝歪了歪头。
｢不仅放进去，后来我还亲手触摸到了乌拉诺斯的遗骸，可惜在我想拿乌拉诺斯遗骸做实验的时候，被其他事情干扰，不得不放下，等我想起来时，乌拉诺斯的遗骸已经凭空消失，怎么了？｣
虽然在提到『拿乌拉诺斯的遗骸做实验』时，伊丝感到自己被希斯缇娅瞪了一眼，但伊丝还是坚持说完。
库克眼睛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低声喃喃。
｢改变圣域结界……可能性吗……｣
看来不打算告诉自己答案了。
既然库克没有与斯提克斯勾结，那么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伊丝对希斯缇娅摇了摇头。
｢希斯缇娅，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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